看屬正常,不看屬不正常。何須狡辯,即便定力再好,終究不過一個正常的男子。
留意到大師兄的臉亦是有幾分泛紅,順帶還有幾許尷尬,不由得五味雜陳。依往日的性子,絕跡會打趣他幾句,可此刻,語鋒一轉,改爲了針對靈玉,“你們雖則都是修道之人,可也是正常的男子,看到這般驚天動地的情景,臉紅心跳也屬正常。然,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們且看看。”說着指了指船上的其他男子。
那些男子,早已陷入癡傻的狀態,若說眼珠子都掉下來幾次,都不屬爲過。甚至於,不顧身旁女眷的反對,紛紛從船上跳了下去,朝美人們那邊快速游去。
靈玉指了指船上碩果僅存的兩位男子,駁斥道:“你看,還是有柳下惠的。”
柳下惠?切了一句,不以爲然,“那是由於他們不識水性,若不然,還能安安穩穩地站在船上?”靈玉是男子,自然替男子說話。
自從有凡人以來,男子從來都是本能動物,如同自然界其他任何雄性動物一般,異性在他們眼裡從來都是獵物。朝三暮四、見異思遷、那是他們再正常不過的本性,他們恨不得全天下的美女都歸自己一人所有,就像恨不得全天下的財富和國土都歸他們一般,說到底,那皆都是佔有慾在作祟。
只不過,在長達數十萬年的母系社會時期,他們的這種本能由於原始生產缺乏和低下受到限制,因此,他們長期處在一個不安全的自卑環境之中。一旦人類文明有了進步,男子的作用和功能比以前提高,他們的這種慣性就開始彰顯出來,並越來越明顯,甚至帶有報復性的明顯。
這時,他們的這種自卑轉化成了自負,一種終於可以把對方踩在自己腳下奴役、認爲自己遙不可及的自負。這種自負和優越感在這幾千年裡一覽無遺,如今的大唐雖然民風開放,但終究還是逃不過這種可以稱呼爲暫時性的規律,所以癡情自古是女子,從來男兒薄情郎。
看着船上那幾名女子哀怨的眼神,心思不知飄到了十萬八千里遠。
忽聽一道聲音在耳邊傳來,“愛你一個,就足夠傷痕累累,豈還有心思去愛別人?”
順着聲音,看到了那一張熟悉的臉,情不自禁輕輕喚了一聲:“華陽!”能用此等無奈的語氣,此等略帶憂傷的神情說出這般話語的,除了華陽,還能是誰?
晶亮晶亮的雙眼,比日月星辰還要璀璨,與其說是眼眸燦爛,倒不如說是眼眸裡流露出來的神情燦爛。然,這是怎樣的一種神情,終是令人難以言明。
“竹兒,竹兒,竹兒……”直覺得身子被不斷搖晃,方纔恍然清醒過來,再在身旁看去,豈還有華陽的身影?並非是華陽,而是大師兄,且滿臉關切地看着我。
私想着,自己斷然是累了,累極了,若不然,怎會出現幻覺?方纔,全然不知那就是幻覺,而誤以爲是事實。值此時機,莫名其妙想起華陽來,可謂叫自個都不明所以、思緒萬千。
大師兄許是見我恢復神智,重重吁了一口氣,“你方纔嚇死我了,就像失了魂魄一般,莫不是被那些鮫人的歌聲給迷惑了?”不像篤定,不像探究,神情不明,說不上來是何種心思。
大師兄素來都是溫和的神態,鮮少見到他會有反常的時候,見此,趕緊接了他的話語,“嗯,確乎如此。這些鮫人,倒好本事。不過,大師兄,你這麼快便看出了她們的真身?”
大師兄點了點頭,“幹寶在《搜神記》裡記載過這種動物,《山海經》裡也有記載,我聽到歌聲時便有些懷疑,不過不太肯定,現在全然肯定了。”
其實,不僅這兩本書中,諸多舊書中,亦是做出過記載。若是鮫人的頭和身子皆都展現在外頭,相信大多凡人,一眼便可以認出。可惜的是,霧氣太重,看地模糊,又加之若隱若現,短暫時間之內,實難判明爲何物。
靈玉聽到我們在探討,插語道:“其實吧,我也看出來了,只不過沒有言明罷了。”
“事後諸葛亮,你以爲就自己會當麼?”發揮以往的風範,在他後背拍了下,隨即建議道:“既然你倆早就有所察覺,那還等着做甚?”不去處理,反而安安穩穩站在船上,說自己不是看美女,鬼才信?
跳下去的那些男子們,已經和鮫人會和在了一起,圍成一團,他們正手拉手在海里舞蹈。
鮫人一邊舞,一邊歌,歌到悲痛時分,紛紛落下淚來。她們的眼淚,剛一落下,便化爲一粒粒珍珠掉進海里。常聞鮫人的眼淚可以化爲珍珠,如今,親眼得以目睹,纔有了幾分真實的感受。
心中思疇了片刻,“這鮫人既非妖,我們也不好收她,你們倆若不施個美人計把她們引走,我去撿珍珠。這可是真正純天然的好東西,集市上鮮少能買到。”
市面上賣的,十之七八,皆都是人工培育出來的珍珠,功效比純天然的,不知要差多少出來。此番,有這等大好機會放着,有便宜不佔,不佔白不佔。
孰料,靈玉撇了撇嘴,對我的提議表示出了極大的反對,“那你爲何不去?”
爲何不去?這孩子,順手又是朝他後背拍了一掌,“你眼瞎啊,沒看見那一夥鮫人都是女的麼?”
你道靈玉是如何做答的,靈玉答道:“誰說他們就一定是女的?是男的也指不定。據說,鮫人可是雌雄同體的動物,她們下體都是魚尾,我們怎麼能分得清是男是女。即便就算已經有了人形,如今,她們的下半身都藏在水裡,誰能看的清啊?”
我是嘻嘻一笑,“靈玉,你知曉的太多了。虧你師姐我還一直以爲你是個單純可愛的健康青年,沒想到你原來這般老道吶。”
靈玉眨巴着那雙無辜地眼睛看着我,“我說的可都是實話,難道不是嗎?”
靈玉並未說錯,鮫人確乎是雌雄總體的生靈。準確而言,鮫人在某種年齡之前,是沒有所謂的性別意識,更沒有男女之分的,只有當性別意識萌醒之後,纔會出現男女這般的分化。男女尚未分化之前,不知是表現,他們的聲音,俱都屬於那種雌雄莫辯一般的中性。且鮫人一族當中,無論男女,皆都有一頭天藍色如海藻一般漂亮的長髮。正是因此,單憑外表來看,時常難以判斷得出他們的性別來。
靈玉和大師兄不便出手,我就更不便於出手,於是只得重新建議道:“那你就在海上挽個劍花,把她們嚇走。”
靈玉當真是個聽話的乖寶寶,不帶任何思索,即刻就挽了個劍花出來。可惜的是,劍花不僅沒有把鮫人嚇走,反倒把她們悉數全都吸引了過來,真可謂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要怪,只能怪靈玉的劍花挽地太美,姿勢更是美,想要不被吸引,亦屬難事。
大致看了幾眼,初步判斷,鮫人的數量,約莫七八有餘,十個不足,待距離近些,方纔看清,果真是八名。
八名鮫人,在遊的過程當中,不再吟唱,而是改成了歡呼聲,所用的言語,自然不屬凡人所有,因而,聽不明白是何種意思。但從面上那愉悅的神情來判斷,應是發現了某種好玩、某種有意思的事情。
距離十丈左右的距離之時,不知爲何,八名鮫人好似突然受到了極大地驚嚇,慌慌張張地朝後退去。
其中有一名,一邊退,一邊急促地呼喊着:“快去稟告大王,快去,公主的東西在那個凡人身上。”
好生奇怪,分明就不通曉鮫人的語言,方纔分明什麼都聽不出來,可不過眨眼間,竟然清清楚楚明白了她們的意思。這算是上天憐憫,突然給賜予的神力?
八名鮫人,很快從海平面消失不見。方纔站在海里的那十名男子,還在之前的位置站着,神情木然,但仍手舞足蹈着。
“靈玉,畫個符把他們叫醒,若不然,他們可是會患風寒之症滴。”
人也好,其他生靈也好,皆都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一定的代價。這點,便是佛家所謂的,種什麼樣的因,便會有什麼樣的果。所謂好色之人,自然該承受好色所帶來的下場。
靈玉這孩子,又發揮了乖寶寶的風範,噗嗤笑的同時,手中的符早已飛去。
船上的五名女眷,俱都一直處於清醒當中,鮫人的歌聲,似乎對女子的作用並不太大。然,與其讓她們看到自己丈夫這等狼狽不堪的模樣,還不如讓她們也失了心魄更好一些。即便三妻四妾是慣常,可這世間哪個女子的心目中,不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一心一意對她呢?
靈玉的符這一打到空中,水中的男子,紛紛清醒過來,有些面露尷尬,有些低低咒罵,更有甚者將頭低低垂下,宛若一副做錯事的孩童一般。半晌之後,從諸多情緒當中脫離,開始往船上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