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個謎,因爲每當你自以爲看到謎底的時候,生活會爲你展現與謎底相反的另一面,比如此時歐陽洛熙就滿臉不解,心想縱使天有不測風雲,也不該是這樣的戲碼吧。
本來是跟隨歐陽洛熙去看望會試的舉人,沒料到中途竟然生出這種變故。韓赤月也定睛一看,但見路的兩旁突然躥出十多條大漢,其中一個油漆塗面的人攔在車隊面前,仰着脖子高喊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傻子都知道這下子絕對是碰上強盜了,歐陽洛熙從不解中恢復過來,推了韓赤月後背一下,身子故意往後縮了幾縮,笑道:“兄弟,你的舞臺搭好了。好好表演,做得好我重重有賞。”
“放心,幾個小嘍羅而已。”韓赤月跳下馬車來到那個油漆漆面的首領的面前,圍着他轉了幾圈兒,隨即道:“人家都說盜亦有道,兄弟做這種買賣可是要選好軟柿子啊。”
“看樣子你們是準備抵抗了,兄弟們別跟他們羅嗦,咱們上。”那些土匪們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揮動着手中的器械,如同潮水一般向歐陽洛熙所在的車旁衝了過來。不過他們的來勢雖猛,卻碰上了更加猛的水閘,只見韓赤月揮舞着手中的軟劍,當場傷了衝在最前面那幾個強盜的腿。
強盜們吃了一驚,油漆漆面的人命令自家兄弟們圍在一起待命。看了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韓赤月,油漆漆面的頭子隨即打了一個口哨,那些士兵們再度猛衝過來。
只是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些人衝過來不是爲了打敗韓赤月,而是爲了困住他。他們真正的目標是車裡的歐陽洛熙。歐陽洛熙望着衝過來的人笑了笑,隨即扇了扇手中的扇子,有些涼涼的道:“哎,想我也算是一個風雲人物,難道要敗在你們這幾個小嘍羅手上不成?”
歐陽洛熙正欲動手之時,只聽一陣風聲,韓赤月大吼一聲突破敵人的包圍圈,徑直殺將過來。什麼叫做來自地獄的惡魔,歐陽洛熙當真是見到了。只見韓赤月怒瞪雙眼,頭髮直立,當真是嚇傻了不少強盜。
來到歐陽洛熙身邊的韓赤月,二話沒說,徑直對準拉車的馬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腳。馬兒發出一聲長嘶,隨即蹋踢而去。幾位小盜雖欲追趕,終究來不及。於是很快那些強盜們聚成了圓圈,裡三層外三層的將韓赤月圍在了中間。
聽到歐陽洛熙略顯零碎的‘我在前面等你’,韓赤月不覺微微一笑,等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爲被蜜蜂層層包圍的牡丹花時,韓赤月的笑容更加肆意。只見他輕鬆一揚袖,立即有無數個細針飛出,強盜們紛紛躲閃,但是也有不少人中招。
那些強盜再度站定,警惕而囂張的望着韓赤月,大有看你能有多少細針的意思。
韓赤月嘡啷一聲扔掉了手上的軟劍,圍着他的那些人不由得爲之一愣。韓赤月笑的更加和藹可親
,隨即拱手笑道:“各位似乎是爲了財物而來,如今財物已經飛了,各位圍着我似乎也沒用。各位,在下告辭了,不用送我。”
想要開溜的韓赤月沒用成功,因爲一個人快速的拿着長劍抵住了他的喉嚨。韓赤月面色不改,依舊以一副笑臉道:“兄弟,你確定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殺人要犯法的,這麼不利於己也不利於的事兒,你也要幹?”
“要幹,因爲這會讓我心裡覺得爽一下。”油漆漆面的人冷哼道,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冷哼。想他在這兒爲非作歹,不,是正常經營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失手過,爲何如今偏偏敗在這個看起來不怎麼樣的人手裡?
“兄弟,不要衝動,衝動可是魔鬼。”韓赤月頓了頓,隨即說道:“兄弟你一身傲骨,正當壯年而且武藝高強,爲何偏偏要做這等營生?兄弟你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讓已經潰敗的兄弟再度合攏,如此指揮有方勇猛善哉,爲何偏偏用來做這等營生?兄弟你講義氣,有智慧,斷不該將年華浪費在這等事上。去戰場殺敵,不必這好玩多了?”
油漆漆面的人冷哼一聲,嘴角浮起一抹嘲諷,沒有說任何話。
“一看兄弟你就是一個不得意的人,所以纔會充滿仇恨和絕望,所以纔想殺了我泄憤。殺我一個人很簡單,但是你確定要殺我這樣一個人而走上不歸路嗎?像你這樣的人,不該成爲朝堂上頂天立地的將軍嗎?”
油漆漆面的人沒有說話,他旁邊的一個小鬍子反而發話道:“你以爲我們是三歲小孩兒吶,再忽悠誰吶。誰不知道要想成爲將軍,就一定得會背過去所經歷的戰爭。否則,即便是你殺了再多的敵人,讓你做一個伍長也就頂頭了。”
另一個人聞言,也恨恨的道:“不錯,誰願意落草爲寇,不過是被逼上梁山而已。要知道像我們這些人,既不能像某些人一樣溜鬚拍馬奴顏婢膝換得一二兩銀子;也不能像農夫一樣老老實實的在家種地。我們有力氣和膽量,只是不是名門望族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唯有當強盜纔是最好的選擇。”
“自己無能就承認好了,何須要那麼多理由。凡事都有關卡,自己不想着怎麼通過這個關卡,反而在這一邊兒怨天尤人,當真是好笑的緊。再說了,盜亦有道,而你們如今只能說是土匪,哪裡有一點兒盜的影子?”韓赤月出言譏諷道,他也知道武將的選撥有諸多不盡人意之處,然因爲這個而甘心墮落那可真是好笑。
油漆漆面的人終究發話了,只見他眸子裡浮出一抹異樣的色澤,輕聲道:“盜亦有道,怎麼個盜亦有道的法兒?”
“所謂盜亦有道,那就是不做無用之功,不傷無辜之人。天底下那麼多因榨取民脂民膏而富得流油的人值得你們去動手,你們又何必爲難小老百姓?窮苦人爲難窮苦人,當真是好笑的緊。”
“人終究只是想要混一口飯
吃而已,我有何須管你那麼多!”
“錯,倘若人只是爲了混一口飯吃而已,那你有何不去做奴顏婢膝的勾當?很多事兒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做,爲何不想做,因爲你心中有底線。不是我在這兒爲活命而溜鬚拍馬,而是各位當真都是具有聖仁義智勇的人,從事這樣的事情當真讓人心寒。”
油漆漆面的人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臉上露出了危險的神色,“說下去。”
“各位兄弟在開搶之前能夠判斷車裡人有沒有錢,這說明兄弟們都是聖明的;能夠不顧人身安危而衝進來攻擊我,說明兄弟們都是勇敢的;我放射細針的時候,你們不拿自家兄弟做盾牌,這說明你們是講義氣的;你們的行動曾因我而做過修整,這說明你們都是有智慧的;見到車裡的人,你們沒有立即攻擊,這說明你們是懂得仁愛的。如此高素質的人,奈何做這種營生?”韓赤月一一道來,最後竟然有些痛心疾首。
韓赤月話剛說完,兩個人的掌聲就響了起來。那兩個鼓掌的人彼此相識,其中一個粗了脖子綠了臉,一個臉上盈盈的笑意卻更加蠱惑。歐陽洛熙一邊拍掌一邊對身邊的人道:“各位,你們個個稱青年才俊打定主意要在朝堂上有一番作爲,那麼對於眼前這個案子,你們怎麼判?”
“按照咱們漢唐的刑罰,這個事情應該這樣判。雖然他們沒有劫持到銀子,但是有傷人的意思,所以理應關在牢獄裡三月,以儆效尤。”一個人搖頭晃腦的出來,向歐陽洛熙拱拱手道。
另一個人也立馬走出來補充道:“咱們漢唐刑罰第一百二十三條明文規定:以非法佔有他人財產爲目的,對財物所有人當場使用暴力火其他不良手法,強自佔有別人財產的爲搶劫罪。其中搶劫一次的,判三至五個月;兩次以上並有重大傷亡的五年以上;造成人死的,則一命抵一命。”
一個身着麻衣的男子走出來,對着拿劍相向的二人道:“我想問一下,二位是在舞劍取樂,還是一方率領衆人在進行搶劫?”
油漆漆面的人看到歐陽洛熙以及其身後那批人,心中暗叫不好。只是如今對方人多勢衆,他們想要離開這兒倒不是簡單的事兒了。
韓赤月笑了笑,隨即對那個人道:“我不過是在和我的好兄弟比拼劍力罷了,還是我兄弟比較牛,輕輕鬆鬆就打落了我的劍。”此話說完,韓赤月用手輕輕格開油漆漆麪人的劍,並將手搭在對方的肩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身着麻衣的人回過身來,對着歐陽洛熙拱手道:“這件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不過是兄弟二人比武而已,並不是所謂的搶劫,還請皇上明鑑。”
歐陽洛熙讚賞的望了一眼這身穿麻衣的人,又望了一眼劍差點兒落地的油漆漆面之人,隨即收起手中的扇子,笑道:“既然如此,咱們幾個不放找個地兒坐坐,好好的聊聊天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