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牢房偷聽一事後,端木梓就發覺他對那位大人不再是懷疑莫名,而是信任佩服。
原本還都是互相都不承認的一樁傷人案,經許芷陌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審,再將他們押回牢中之後,兩人私下裡的不和對話都傳入了躲在隱秘之處偷聽的端木梓耳內。
也是因爲這樣,整件事情纔算是真正撥開了雲霧見青天,罪也判了,案子也了了。
而事實的真相卻有些出乎端木梓的意料,他原本看那王福生的反應以及許芷陌的嚴厲審問,還以爲是那王福生貪錢所以纔會不承認他是先動手打人,誰知並非如此。
當時兩人的確因爲一點小糾紛便打了起來,但先動手那人卻是方全明。按照大楚國律例,兩人互毆是歸罪於先動手之人,而方全明必然是沒料到這一打便鬧到官府來了,想到要坐牢就立即喚了家中僕人去買通那個人證。
那個人證的證詞也是頗爲有趣,只不過是將兩人的先後順序給調轉過來,並未添油加醋更未大意篡改事實,所以纔會這般臨危不亂,面不改色。
王福生不過是個小混混,到了關鍵時刻卻是有理也說不出,矛頭直指他,他除了不認罪竟是無從爭辯。
要不是許芷陌虛晃一招,恐怕王福生就要錯入冤獄,而方全明便能全身而退。
這樣一來,四樁舊案便解決了三樁,只剩下那樁北街命案,至今仍是毫無頭緒。
靳賀在胡小英那也並未問得什麼對此案有用處的線索,不過倒是將劉寡婦的身世背景給順藤摸瓜問得差不多,回來稟告於許芷陌後,卻也是被命令與端木梓二人互相合作,一人提供大概一人負責用筆紙記錄下來。
許芷陌就算有心查清這樁命案,但最近幾天卻並無力氣去多管,因爲她要開始忙她的及笄禮了。
因爲要量身定做及笄那日穿的采衣,所以要由她來挑款式。
挑完采衣,許南秀就又立即塞了一疊畫冊給她,說是除了可以將阿七升爲侍從之外,還需另外再納一個側夫,三個侍從。
而那疊畫冊上畫的便是整個金陵城裡十四歲以上的少年,都是非富即貴,家世稍微差一些的便只能作爲侍從,達官貴人之子便是側夫之選。
許芷陌有過一次與許南秀頂嘴但是慘敗而歸的經驗,於是只能頭疼的抱着那疊畫冊找上了她爹。
古彥青正在花園裡擺弄着那些花花草草,及笄禮上所要準備的一切都已然吩咐下去了,他只要坐等那些下人過來稟告就好,所以全府上下最閒的那個人恐怕就是他了。
見到許芷陌板着一張臉,抱着一疊眼熟的畫冊走了過來,古彥青笑得了然:“怎麼了?難不成是挑花眼了,想讓我給你把把關?”
“爹……”許芷陌一把將手上的畫冊全丟在了一旁的石桌上,整個人便蹭到了古彥青的身旁撒嬌道:“女兒不想納側夫,不想納侍從,如果必須要的話,那女兒就只要阿七一個侍從就夠了。”
古彥青放下手中的剪子,拍乾淨手上
的碎葉雜枝,拉着她在石桌旁坐下。
“芷陌……你是知道的,這不合規矩。你有見過哪家大戶小姐及笄之時只納一個侍從的麼?”古彥青和顏悅色的勸道,他早就料到自家女兒會來這麼一出,只不過他雖然想隨她去,可是這當家作主的夫人又怎會允許。
“不合規矩?”許芷陌有些惱怒,置氣道:“那麼娘和爹就合規矩了?就準你們兩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女兒就必須納那些勞什子側夫侍從?”
“這……”古彥青就知道她會拿這個來說事,當下也只能揮袖道:“罷了罷了,你又不是不知家中做主的是你孃親,我也只能去跟她提提,她若要堅持讓你納側夫侍從我也是別無他法了。”
見他鬆口了,許芷陌當然是立馬乖巧的點了頭道:“好的,謝過爹爹了。”
古彥青一手指彈在了她額頭上:“你這個女兒啊,就知道欺軟怕硬,你爹爹我是怕着你了……”
“那是爹爹疼我嘛……”許芷陌摸着額頭傻笑道,其實那一彈並未下多大力道,她也是做做樣子罷了。
拜古彥青當晚回去便吹了枕邊風所賜,第二日用早飯之時,許安秀便鬆了口,只需許芷陌在那些畫像中挑選一個喜歡的側夫,如果挑不中就日後再說。
許芷陌自然是滿心歡喜的應了,中午才從縣衙回來,便拉了阿七和小十一同研究起那些畫像來。
“嗯,這個太矮了……”許芷陌對着一本畫冊評論完就丟在一邊,又拿起另外一本,然後又繼續搖頭繼續丟。
沒一會,那一疊畫冊就被她給丟了個精光,她卻還十分得意的拍了拍手道:“好了,大功告成。小十,把畫冊收收,我去稟告孃親去。”
阿七幫着小十將扔在一旁的畫冊利落的收好,對着許芷陌那張充滿笑意的側臉欲言又止,說的話顯得他逾越了,不說的話,就該給自己謀一條出路了。
拒絕了要跟去的小十,許芷陌抱起畫冊起身正要走,卻又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回頭看向阿七,勾起嘴角笑了笑道:“阿七,這次就納你一個侍從,你可要去跟爹多學點東西。”
說完後,她也不管阿七有何反應,直接轉過頭擡腳出了房間,徑自朝書房走去。
直到房門被打開又被重新關上,阿七纔像是總算反應過來一般的,張了張口喊道:“小姐……”
一旁的小十已然撲了過來,蹭着他的衣袖笑道:“我早說了吧,小姐定是會納你爲侍從的,而且還只有你一個哦……”
阿七有些欣喜又有些懊惱,欣喜的是他不用再擔心如果出府了要去做什麼,懊惱的是他之前還一直懷疑小姐是不是不打算把他納爲侍從。
然而許安秀對於這個結果雖然不滿意但卻仍舊什麼也沒說,只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許芷陌,許久纔開口道:“我倒是很期待,能讓我許安秀的女兒心甘情願娶回來的正夫會是何許人也。”
“我卻不管他是何許人也。”許芷陌笑得淡然,輕啓薄脣:“只要他是我喜歡的人便可。”
許安
秀被她這個答案聽得一愣,而後才失笑道:“難怪別人都說你就是第二個我,在這一方面上,我們的選擇很一致。你爹也不是什麼達官貴人之後,而是整個大楚國最寒酸的書香世家,他家一直都期盼着他能當個側夫便足夠。沒想到,不僅僅是嫁給了我當正夫,而且還不用去面對別的側夫和侍從,只需安心伺候我一個。”
“不然怎麼會有那麼一句話,有其母必有其女呢?”許芷陌滿心歡喜,孃親都這樣說了,必定是許了她以後不用再去納什麼側夫侍從,讓她安心等待那個正夫。
容妍很忙,忙到要去幫許芷陌行及笄禮之前還被店鋪裡的事纏身。
所以等她趕到許府,首先是被許芷陌對她的行爲表達了一番不恥,然後是被一羣人圍着扒衣服穿衣服,扒頭髮梳頭髮。整個過程,她一直都保持着面無表情的態度,心中快速的思慮着,參加完這場及笄禮之後是否還有多餘的時間去米倉監督進貨,然後再去一趟酒樓查看。
於是明明就是一場極爲繁雜的及笄禮,她都能一邊聽着身邊許芷陌的抱怨,一邊繼續想起明天以及後天該做什麼。
原以爲她能夠一直這樣直到禮成,衆人散場,誰知許芷陌一句“我答應李鈺,將你送我的木蘭簪轉增於她”就將她的思緒給打亂,人也回過神來,發現她已是身在她這閨中密友的房間。
“轉贈於她?”容妍拉扯着身上衣服的帶子,準備換好後她立即閃人。
許芷陌喝了一口茶,指揮着小十給她按腳,這麼一番過後纔像個沒事人一般的點頭答道:“正是,她心儀那木蘭簪已久,我便投其所好,用這木蘭簪解決一樁案子。”
“嗯?”容妍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又繼續着,張了張嘴道:“都忘了如今你已是縣令大人了,最近實在太忙,抽不出空來慶賀,你應該不介意吧?”話音剛落,她又使喚了給許芷陌捶肩膀的阿七去給她拿了之前傳來的那套衣衫,順便抱怨道:“你房裡人少了點,阿七如今又是侍從了,你不能只使喚小十一人做事吧。”
許芷陌撐着下巴昏昏欲睡,不緊不慢的答道:“不介意。至於侍兒,娘說明日會給我房裡撥兩個人。其實我是不願意的,人多了,鬧得慌。”
“無事的時候就讓他們出去候着唄。”容妍也不顧阿七和小十在場,迅速換好了一身衣衫,整了整發髻,又道:“我來了起碼有人可使喚,不用再喚阿七做這做那了。”
“滾。”許芷陌面色不變的道:“你房中那麼多人,不如下次來帶一兩個來,那就不必擔心無人伺候了。”
容妍也不介意,眨眼笑道:“大人叫我滾,我不敢不滾。我先走了,等空了再來找你。”
等許芷陌睜眼擡頭,房中那人已然不見了,只是剛剛還緊閉的門現在被風吹的敞開,一陣寒風趁勢跑了進來。
“阿七,關好門。”
“是。”
門一關,房中又是溫暖如初,坐在榻上的少女又開始了剛剛的閉目養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