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許芷陌不用阿七叫便早早的起了,卻不曾想睡在客房中的兩人起得更早,說是要在天黑前抵達清鬆縣便早些趕路,只讓人與她說不能當面告別很是遺憾,只望下次見面能給他們機會道謝與道歉。
下次下次……都不知道是否還有下次呢。
許芷陌原本就有些失落,如今便更是沮喪了。
徑自去到門口呆站了差不多一刻鐘,纔在阿七有些猶疑又有些瞭然的注視中,緩緩轉身回了前廳。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快,也很是平淡。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許芷陌成了整個縣衙裡最忙的那個人。
這一點讓端木梓和靳賀非常驚訝,畢竟平常的她都是有什麼都安排給他們做,絕對不會像如今這般,什麼都搶着做。比如記錄口供、整理文書、去大街上巡邏、幫着勸架等等之類的,就連府中的下人的事都被她搶來做,一時間搞得整個縣衙都人心惶惶,生怕這縣令大人哪天覺着反正這些事她都會做,就把其他人都趕出府。
不過很快的他們便發現這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爲這樣一段時間後,他們的縣令大人就又重新恢復原狀。不遲不早的來縣衙,把自己該做的挑着坐了,沒她什麼事的時候,便悠然的待在書房院子裡看閒書,時間到了便半刻也不停留的回府。
其讓人或許沒當回事,但心細如髮的端木梓卻是知道,她這樣理應是想借由這般的忙碌讓自己不去想不該想的,而會恢復正常就便是心情已經完全平靜。不過具體爲何,他雖是能猜到些許,但卻很守本分的不與旁人提及,也從不去問許芷陌本人。
眨眼間就入夏了,都說太過平靜有可能就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臨江縣在夏天來臨的時候發生的一件事,很確實的驗證了這樣一句話。
許芷陌雖然小時候缺乏人照顧,又生活在比較偏僻陰冷的山裡,但卻並沒有養成一副強壯的身體,反而是因此落下一些旁人不會有的病根。比如天一冷就四肢冰冷一刻也離不了炭火或暖爐,又比如天一熱就全身冒汗,恨不得整日泡在水裡不出來,再簡單一些說便是又畏寒又懼熱。
這纔剛剛入夏,天還未完全熱起來,她卻已然恨不得只穿一件單衣,紙扇一刻也沒法停下,若不是許府有財力一日不斷的提供冰塊降溫,只怕她日日都會因中暑而昏倒。
靳賀快步走入後衙,看到的便是她很是享受的將雙手放在已經融化的冰水裡,而一旁的端木梓則是在很盡責的給她搖扇子的場面。
無奈一笑後,他才幾步上前拱手道:“稟告大人,又一戶人家來報家中幼女失蹤一日有餘。”
許芷陌聞言便立即皺起了眉頭,問道:“這是第幾戶了?”
端木梓道:“回大人,從前日起,已是第四戶人家的幼女不知所蹤了。”
靳賀道:“府裡的捕快們將整個臨江縣與周邊鄉鎮都找了個遍,仍是未找到人……大人,您看是否需要請求周邊其他縣的支援呢?”
許芷陌嘆氣道:“自然是要的……端木,研磨,我寫幾封書信。”
“是。”端木梓點下頭。
寫了幾封冠冕堂皇的求助信交給靳賀派人去知會周圍的幾個縣,許芷陌思量了一番,又寫下了一封據實以告的信,而後交給端木梓,道:“你去找腳程最快的車伕,現在就趕去金陵城,將這封信交給趙琳慧大人……你親自去一趟吧,縣衙的事我會看着辦。”
端木梓略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的頷首:“是,大人。”而後便轉身匆匆走了。
能替她辦事的人都走了,要做什麼就只有她親自去了。
許芷陌在縣衙裡坐了半日,見再無人報案,便只留了個值班的捕快鎮守,自己則是換了便服坐着馬車去往那皆是幼女不見的四戶人家而去。
不過她卻並沒有逐戶的進門詢問,而是不動聲色不聲張的在附近溜達。
不出意外的,每到一處都是能不時聽見房中傳來的心焦踱步與抽泣聲。這幾戶都是平常人家,有的是做點小本生意,有的是鄉下有幾畝田,不算窮卻也不算大富大貴。便是這樣,纔不會像富貴人家那般房中正夫側夫侍從一堆,女兒沒了再生一個,所以傷心總是難免。不怕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只怕最終能見到的,只是一具屍體罷了。
許芷陌有些頭疼的想繞到清靜之處,卻在聞得一道稚嫩聲音後硬生生的頓住了腳步,讓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後的六子險些撞到她背上。
好在六子跟了許芷陌這些時候已經變得聰明些了,見狀並不出聲,而是乖乖的站着不動。
而此時,巷子裡的兩人並不知曉他們的對話正在被人偷聽,而是繼續的說着。
“什麼?”出聲的是一個扎着好幾根小辮子的,有些微胖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只見她有模有樣的驚訝張大了嘴,問道:“你說你看見了那日帶走小芙兒的男人?快說他長啥樣,我讓爹爹去抓他回來!”
“是的……”回答的是一個束着發打扮樸素的,也是隻有五六歲的小男孩,他紅着眼眶道:“當時我跟小芙兒正打算嚇嚇你們兩人的,沒想到一個黑衣男人從天而降抱起小芙兒就走,我剛想喊就被他很兇惡的瞪了一眼,差點……差點嚇得我……”
小女孩雙手叉腰,扮凶神惡煞的瞪他:“那你咋不跟官府的人說?早說的話,興許現在小芙兒就被找回來了,我們就又能一起玩了,你是叛徒!”
“不是不是,我不是叛徒……”小男孩此時已是帶着哭腔,擺手道:“我當時都被嚇得尿褲子啦,哪裡還記得要說那個,回家被我娘哄了好久纔想起來。”
“……”小女孩頓時無語,略微有些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後,纔有些不樂意的道:“好吧,不說你是叛徒了,不過你必須跟我去縣衙跟縣令大人說,讓她早點把那個壞人抓到!”
小男孩見狀連連點頭:“好好好,我去,我一定把我知道的見到的都說給縣令大人聽。”
“嗯,”小女孩滿意的點頭:“這纔像話嘛。”
聽牆角的許芷陌無奈的笑了笑,而後繞過牆角走出去,對兩人微微一笑道:“你們可是要找我?”
“誒?你是誰!?”那小女孩聽到有聲響,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拉着小男孩往後退了幾步,頗爲防備的看着許芷陌。
許芷陌扶額:“你們不是要去縣衙找縣令大人嗎?難道你們不認識我?”
“你……”小女孩仍然防備的看她。
倒是一旁的小男孩很是淡定的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好像是縣令大人哦,她前幾天來過我們家附近巡邏,娘跟我說她就算縣令大人。”
“是嗎?”小女孩一愣,隨即還是不滿的看着許芷陌,“就算是縣令大人,偷聽別人說話也是不對的,我娘一直都跟我這樣講,大人你不乖。”
“……”許芷陌哭笑不得的道:“好吧,我不乖……先不說偷聽,我們就來說當日那個兇手到底長得什麼樣,你有把握說出他的長相來嗎?”
這話便是直接看向小男孩問的,他撓了撓頭,問道:“是不是就是那種,說眼睛什麼樣鼻子什麼樣嘴巴什麼樣頭髮什麼樣然後讓人畫出來啊?”
許芷陌略微有些驚訝,隨即點點頭:“就是這樣,你確定可以嗎?”
小男孩還是撓頭,“應該可以吧,我爹喜歡畫畫,平日老是讓我將在街上看過的人的樣子說出來讓他畫,我覺得還挺像的。”
“哦?”許芷陌一挑眉,道:“那好,那就去你家,請你爹爹畫一張畫像可好?”
小男孩先是看看小女孩,見她沒意見才點點頭:“當然好,把壞人抓到了小芙兒纔可以回來啊。”
許芷陌卻並不附和,只道:“嗯,我一定儘量將壞人抓到。”
如今已有四名幼女不知所蹤,除了兇手,只怕無人知道她們是生是死,再多幾日無消息,恐怕都必須抱着必死無疑的心思去看待了。
跟着兩人來到那小男孩的家,看着那有些孱弱的男人很是耐心的指導自家兒子仔細的說出那人的兇手,許芷陌才瞭然過來。並非是小男孩天生異稟,而是這爹爹才能出衆並且十分了解自己的兒子,只需三言兩語便能明白他說什麼,並藉此延伸瞭解的更加詳細,然後再一筆一筆的在紙上描繪出那人的模樣。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後,那男人才停下筆來,將紙送到許芷陌手裡,道:“大人,小人不敢說這人便是兇手的真實樣貌,只能說定有八九分相像。而假若兇手並非這般模樣,也希望勿怪責我們。”
許芷陌自是點頭:“當然不會怪責的,只能說多一個線索就多一分希望,該是要多謝你們纔是。對了……請問貴姓?”
見她保證說不會怪責,男人才放下心來,道:“小人姓田,單名一個天字。”
一旁的小男孩湊過來道:“我叫孫望。”
小女孩也湊熱鬧的道:“我叫趙佩。”
許芷陌對着兩個小孩笑笑,然後再看向田天:“不知田公子可有意來縣衙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