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多瑙河而上,徹辰他們在神聖羅馬帝國境內的一處碼頭上了岸。由於事先有邁哈邁德帕夏交給徹辰的書信,所以一路行來,徹辰他們暢通無阻,各處的奧斯曼土耳其的駐軍都沒有爲難他們。而神聖羅馬帝國作爲波蘭共和國的盟友,由於徹辰早已派了斯帕索庫科茨基神父前往維也納與共和國駐神聖羅馬帝國的大使打過了招呼,沿途的帝國官員們也都給予了傭兵團以極大的便利。當然這其中,金錢也是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這之後,徹辰他們在揚·卡奇米日國王曾經避難的西里西亞逗留了下來。他們要在這停留半個月,爲着翻越喀爾巴阡山脈做着準備工作。徹辰在附近租了一座城堡。這座城堡建造者是百年前的一位神聖羅馬帝國的伯爵,這位伯爵曾經跟隨勃艮第公爵查理前往西班牙繼承王位,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這座城堡也就荒廢了下來,只有忠心耿耿的管家定期地前來打掃和修繕,使之保存到了現在。
在城堡的牆上,徹辰還意外地看到了一副那位伯爵留在城堡的古畫,在畫中,勃艮第公爵查理,這位繼承了西班牙王位後與“立法者”蘇萊曼蘇丹在地中海上展開了不盡的廝殺和爭奪的國王站立在船上,在他的身後是巨型的船帆,帆上裝飾着代表宗教和帝國權威的複雜徽記:主帆上繪有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圖像,兩側是聖母瑪利亞和使徒聖約翰。整幅圖像的外圍是赫拉克勒斯的兩根立柱,國王的箴言:“走的更遠”寫在纏繞兩根巨柱之間的卷軸上,這一切又構成了一副完美的王室紋章。而在上桅杆的帆上畫着三位一體像,後桅杆的帆上繪有聖尼古拉像,前桅杆上畫着環抱聖母走在月球上,聖母的周圍環繞着太陽的光輝,她頭戴飾有七顆星的冠冕,最上面則浮現着卡斯蒂利亞的主保聖人聖雅各在戰鬥中斬殺異教徒的場景。
總而言之,這是一副宗教意味濃厚的畫。畫師,或者說伯爵都將查理描繪成了天主教的保護者。而事實上,查理的一生也的確實是在和奧斯曼人和新教徒的鬥爭中度過的。
看到這樣一副畫,來自西班牙的徹辰叔侄喟嘆不已。查理國王雖然爲天主教立下了豐功偉績,可他當政期間也不斷耗幹了西班牙從美洲運來的黃金和白銀,可以說,西班牙的衰落,就是從查理開始的。
徹辰還記得,在他的小時候,爺爺曾經提起過,爺爺的爺爺那會,家裡比現在富有多了,可隨着自己的爺爺的爺爺和他的兄弟們在直布羅陀海峽對岸一次次的戰敗,一次次的做俘虜,爲了贖回家族裡的男丁,他們家族不得不一次次變賣土地和家產,最後只剩下了這麼點兒。
和徹辰不同,皮德羅在喟嘆了一陣後,他又開始嘴炮沒邊地向葉利謝伊等人吹噓起了自己的祖先在查理國王的帶領下與阿爾及爾(在當時,阿爾及爾不是一個普通的港口,而是個海盜港。這個海盜港最熱門的生意就是把南歐和西北歐船隻和海港上的居民捉來當奴隸。)的異教徒作戰的故事。當然,那是一個與徹辰所知道的截然不同的版本。
徹辰將法蒂瑪、皮德羅等親人都安置在城堡裡,一半的軍官和士兵也安排在城堡附近。雖然他們是在神聖羅馬帝國的腹地,理論上是安全的,可凡是總怕有個萬一,徹辰如此地佈置,也是爲了一旦有突發的情況,至少有一半的人可以馬上行動。
至於另一半傭兵團的軍官和士兵以及那些沙皇俄國的平民,徹辰則將他們分散安排在了附近的小鎮。在此期間,徹辰給所有的士兵發放了一筆獎金,並給黑森僱傭兵們放了三個月的假。
在克里米亞作戰期間,黑森僱傭兵作戰英勇,也承受了最多的傷亡,損失了過半的人。但是這些堅韌的黑森人卻任勞任怨,不虧是傭兵界的勞模。現在,該是讓他們放鬆下緊繃的神經,享受下短暫的和平時光了。徹辰對他們也是極其慷慨的:傭兵團的波蘭籍士兵每人不過得到10塔勒的獎賞,而黑森僱傭兵們,他們的標準是步兵每人給予他們30塔勒,騎兵每人50塔勒,軍官100塔勒的獎金,以表彰他們在爲自己服務期間所做的貢獻。而對於那些戰死的黑森僱傭兵,徹辰則按照一人100塔勒的標準給予了撫卹金,並讓他們的同鄉帶回去交給他們的家人。
這些錢徹辰是讓英格麗去分發的。據說在領到這一筆獎金後,黑森僱傭兵們歡聲雷動。
也不由得他們不如此的雀躍。徹辰這一出手,給他們的幾乎就是一年的薪水了。
一些黑森僱傭兵在接過賞金後,試探着詢問英格麗,傭兵團和他們在合約到期後是否還會僱傭他們。因爲在老實巴交的黑森人眼裡,徹辰真是個不錯的主顧。而這,恰好中了徹辰的下懷。他之所以給黑森僱傭兵們如此多的獎金,其中的一個目的便是希望通過他們的口口相傳,讓更多的黑森人,尤其是擅長步戰的步兵加入到自己的傭兵團之中。
“傭兵團的大門永遠向黑森人敞開。”徹辰讓英格麗如此說道。
這話一出,那些聰明些的黑森僱傭兵們馬上心領神會。
但徹辰現在的這種行爲,無疑會攪亂了原本和諧的僱傭兵市場。
就在徹辰將獎金交付給每一名黑森僱傭兵的當晚,黑森子爵便找上了徹辰。
“團長,我聽我的手下人說,你想要僱傭更多的黑森僱傭兵?”黑森子爵直言不諱地問道。在傭兵團這麼久,他知道徹辰喜歡這種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
“是的,黑森。我是說過這話,有什麼問題嗎?”徹辰奇怪地問道。
黑森子爵看了徹辰好一會,在他確定徹辰不清楚其中的關竅後,黑森子爵委婉地提醒徹辰道:“團長,您希望僱傭黑森僱傭兵繼續爲您作戰,最好還是通過伯爵大人。”
徹辰並非笨人,他馬上醒悟了,自己這樣直接跳過黑森伯爵去僱傭黑森人的行爲是會引起黑森伯爵的不滿的。
徹辰認爲黑森伯爵會不滿,可黑森子爵卻告訴徹辰,伯爵他何止會不滿,那是會暴跳如雷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前面說到過,黑森僱傭兵是以打包的方式被黑森伯爵以一年十幾萬塔勒的價格“賣”給徹辰的傭兵團的。這些錢的大部分也都是落入了黑森伯爵及其親戚的腰包(所以黑森僱傭兵們在獲得獎金後會如此的高興),普通的黑森僱傭兵並不能分到多少。倒是黑森伯爵自己靠着輸出人力資源,爲自己及其家族建起了無數華麗的城堡和莊園。黑森伯爵簽署的每一份僱傭軍合同都是陰陽合同,那些農夫出身的士兵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賣命錢大頭都被以黑森伯爵爲首的貴族們拿走了。就比如徹辰接手的這一批黑森僱傭兵,他們中一個黑森重騎兵能給貴族們帶來每年240塔勒的收入,步兵則能給他們帶去60塔勒的年收入。這種過半抽成方式和喝兵血差不多。
同樣的,在黑森僱傭兵戰死後,那些僱主也要將撫卹金統一交給黑森伯爵派去的親戚,由他們領走後再進行撫卹金的二次分配。
假如以後徹辰這樣的都跳過了自己,直接從黑森人中募兵,那麼伯爵和黑森家族的抽成就沒有。“奪人錢財等於殺人父母”,黑森伯爵又怎會不咬牙切齒!
在明白了這一點,徹辰趕忙寫了一封信交給黑森子爵,讓他帶回到黑森去。在信中,徹辰言明瞭自己希望僱傭更多的黑森僱傭兵的要求,對於應該給予黑森伯爵的那一份錢財,徹辰表示會一份不少的。只希望伯爵能爲自己的傭兵團徵兵行個方便。
黑森子爵接過了信。他連夜便準備出發回黑森去。因爲他必須儘早地將信交到伯爵的手中,以化解由此可能產生的誤會。
黑森子爵很珍惜也不想失去自己現在在傭兵團的地位,因爲在這個傭兵團裡,打仗是少不了的,可每次打完仗後的收益同樣巨大。黑森子爵想不到除了這裡,哪裡還能賺取如此多的資財和如此高的聲譽。
站在城堡的窗口,徹辰看着黑森子爵騎着馬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遠處的分散在城堡周圍小鎮一派的燈火通明。數千人的涌入爲小鎮居民的正常生活帶來困擾的同時,也爲他們帶來了無窮的商機。不提傭兵團攜帶的數千俄國人吃喝拉撒都需要錢,就是那些領到了徹辰給予的獎金的傭兵們,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盡情的揮霍。那兩個中隊的波蘭士兵一開始還較爲的拘謹,一些傭兵還想着把錢存下來,將來回到故鄉後用來購買土地和修繕房屋。可過了不到一天他們便被黑森僱傭兵裡的老兵油子們帶壞了,一個個把口袋裡攛着的錢都拿了出來。
這幾天來,附近小鎮的賭場和妓院的生意,幾乎天天爆滿。那些妓女們甚至連起牀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無數的英格麗發下的塔勒從傭兵們的口袋流入了賭場老闆和妓院老鴇的口袋裡。
而那些他們在克里米亞的征戰中,在阿克曼、在卡法、在貝格齊薩萊的搏殺中收穫的了戰利品也以同樣的方式就這麼讓他們揮霍在賭博、享樂中。
事實上,普通的僱傭兵過着刀口舔血、有今天沒明天的生活,今朝有酒今朝醉纔是生活的狀態。而說到把錢存下來。之前倒是有傭兵這麼做了。可到最後,當傭兵戰死後,這些錢不是便宜了自己的敵人,就是進了自己戰友喝同鄉的腰包。
“人生最可悲當事情不是人活着,錢沒了,而是人死了,錢還沒花過。”
老兵油子們便是以這樣的理由讓新兵們“墮落了”。
一想着這些拿命爲自己搏殺的傭兵們到了他們退伍的時候身無分文,徹辰不禁感到有些悲哀。他想着是否有什麼辦法能幫這些不善於理財的僱傭兵們將他們用血和汗拼搏來的錢攢下來並增值。這樣,哪怕他們日後死了或者殘疾了,這些錢可以作爲他們的妻子兒女和他們的下半生的依靠。
忽然的,徹辰感到自己的肩上落下了東西。他回過頭,只見法蒂瑪正將一件披風掛在自己的肩膀上。
“法蒂瑪,你還沒睡嗎?”徹辰緊了緊肩頭的披風,微笑着問道。
“還沒,我剛纔起來看到你不在。”法蒂瑪說着將臉靠在了徹辰的肩膀上。現在的法蒂瑪,直入小鳥依人的小女孩一般。
徹辰很享受法蒂瑪靠在自己肩膀上都的感覺。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然後用手拍了拍法蒂瑪抱住自己的手。
“沒事,剛纔黑森子爵過來找我。我已經把事情都解決了。”徹辰說道。
法蒂瑪沒有說話。對於這些傭兵團的軍務,她一向是不會插嘴。
過了會兒,法蒂瑪問徹辰道:“徹辰,我們還有多久會回到波蘭?”
“用不了幾天了,等物資都籌備齊全,我們就回維達瓦去。”徹辰說道,他以爲法蒂瑪是想問傭兵團在維達瓦的家。
“皮德羅叔叔說,維達瓦是個不錯的地方。那裡土地肥沃,還有森林和池塘。在叔叔走之前,他已經讓巴希特和基阿楊他們擇地建起一座莊園來。那裡以後就是我們的家。”
徹辰繪聲繪色地描述着維達瓦,雖然他從來沒有去過,一切也都是從皮德羅叔叔那裡聽來的道聽途說。
法蒂瑪就這麼安靜的聽着,即沒有插話也沒有打斷徹辰。
待徹辰說完後,法蒂瑪方纔說道:“娜塔莉一定已經在山的那邊等着你了吧。”
說完,法蒂瑪感覺徹辰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聽到法蒂瑪提到娜塔莉,徹辰便想起了那晚,娜塔莉刺向自己的那一劍和那眼神。
“她,會在山那邊等着自己嗎?”徹辰不自覺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