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魚又要暴走了……
只因……
才起的時候陳魚的心情還是很陽光的,饒有興致地調戲了幾句梅染,看着丫頭燒紅了臉頰,很沒有愛地嘲笑了一番,可這樣的美好並沒有持續多久,在聽得了蘇嬤嬤的話後,陳魚就陰了一張臉。
“可當真?”
蘇嬤嬤聽得了主子清淡的問話,立時掀了裙襬跪地,回道:“老奴雖然愚笨,但這種事情是萬不敢胡亂說的,若大奶奶怕有什麼閃失,去請了大夫來問脈就是了……”
陳魚稍平了下心潮,對着還跪着人說道:“嬤嬤請起,我不是信不過你,只是過於震驚,纔想再三確認罷了,這事……先不要聲張,等我問過了再說……”
稟退了老嬤嬤,陳魚立馬讓梅染去請小文過來,沒想到那丫頭天沒亮透就趕去了城裡,這可是讓陳魚燒得正烈的怒氣升級到了憤憤。
肝火都要爆了棚,可陳魚還是強自按壓下了怫然,和頂到了脣邊的髒話,火急火燎地差了陳術駕車去接那位還在況狀外的大小姐,並千叮萬囑了一定要讓她坐車回來。
等一陣人仰馬翻的嘈雜過後,奶孃又抱着容兒過來請安。
她眯着眼睛坐到軟塌上,手搭在小几上,指甲有一下沒一下地摳着桌面上雕刻的梅香圖,心中翻滾着無數的情緒。
奶孃將小陳同學放到了一旁的四腳方凳邊,低聲囑託了幾句讓碧竹精心照看下,這才起身到了小姐的身邊,向主子彙報着容少爺的日常瑣碎。
平日裡陳魚對兒子的一切都是極爲上心的,可是今天實在是提不起半點興致,來應付曾是她親自下過的令,要奶孃事無鉅細地將容兒的一切都要報給她知。只是靜靜地端坐在那兒,連個聲都沒有吱。
奶孃說完就垂手肅立地等主子示下,沒想到卻等來了一片沉默,
那邊的容少爺正興奮地尖叫着,其中還夾雜着歡愉的笑。奶孃偷眼打量了眼小姐,見她越皺越緊的眉心,心下一稟,有心提醒下碧竹別放任着少爺鬧,無奈隔得太遠,丫頭的眼睛又一直落到了小主子身上,連眼神都接收不到,只得放棄了,只是連吸呼都拿捏好了分寸,更加小心地侍在一旁。
陳魚幾個深深地吐納,也沒將胸口的濁然驅除,擡起手來指腹用力地壓在了額角,想用以緩和下突突跳着的頭疼,卻發現一點作用都沒起到。
兒子叫嚷着高音的吵鬧,生生刮弄着她本就無力再負荷的神經,陳魚掀起了眼皮看去,那一幕……讓她當場發了飆……陳魚一拳拍到了桌案上,“嘭”的一聲,直震得屋子裡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一指倚着木頭凳腳,扭得分外風騷的兒子,陳魚瞪圓了一雙眼睛,衝着丫頭喝道:“你們就是這麼帶他的嘛?瞅瞅堂堂陳家的長子長孫成了什麼樣子?你們一羣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他在這醜態百出?平日裡寵你們寵得都忘了規矩,將該守的本份都丟到了天際吧?”
沾染了火氣的問責直砸的丫頭婆子們低下了頭,卟通卟通地跪了一地,嘴裡直紛紛稱着罪請着罰。
犯了錯的陳容,見往常比自己高很多的人都矮了下去,好奇地揚着小臉,瞧瞧這個看看那個,最後歪着小腦袋看向了自己的孃親,在對上了她的餘怒未消後,小人兒眨巴着烏漆漆的眼睛,閃現着迷茫……
見着了兒子的天真懵懂,陳魚才稍稍斂了脾氣,將掌心撫上了額頭,微微地涼下了正熾的肝火,她無力地長出一口氣,擺了擺手,“奶孃將容兒帶下去吧,其他人也都散了吧……”
看着奶孃小聲地在哄着抱着凳子腿不肯放手的容兒,陳魚果斷地收回了視線,怎麼也不願意接受,剛剛那個頗具鋼管藝術家風範的人,是自己沁滿了心血的孩子。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小小年紀的陳容,怎麼就能上演出這一幕又一幕,能讓她心驚膽顫的戲碼。容兒有時乖得像個天使,在他能安靜地扒在自己的懷裡時,更多的時候卻像個皮猴子,上躥下跳地沒個老實樣子,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現世報?老天爺看不慣她能舒心地過日子,所以纔派了個磨人的小東西來“豐富”她的人生?
唉……
聽着衆人刻意地放輕了步子的退去,陳魚閉上了眼睛,放空着心思……這樣的意氣用事不是好現象,被情緒控制了頭腦,不會有什麼美好的結果,她不能讓自己做什麼會後悔的事情,所以……必須要冷靜……
“小姐……您用碗茶吧……”
聽到了輕得如同春風的聲音,陳魚睜開了眸子,碧竹一張水洗過的俏臉帶着餘悲地撞入了她的眼底,陳魚的心一緊……接過了丫頭捧着的茶碗,雙手貼在了發燙的碗壁上,任滾水的溫暖驅趕着自骨子裡生出的寒。
碧竹站在小姐的身邊,手緊張地揉着衣角,嘴裡喃喃道:“奴婢……”
在丫頭開口的一瞬,陳魚就出聲阻止了,“下去吧……心裡有些個邪火,發出來就沒事了……小文回府後讓她立刻來見我……再差人去請二爺過來……”
碧竹那明顯哭過的爛桃眼,和寫滿了自責的臉,陳魚怎麼會不懂?雖然怪罪是出於牽怒,可是愚忠的丫頭不會這麼覺的,多半會認爲是自身的千錯萬錯,對於那些深入到骨血裡的奴性,陳魚已經沒力氣再去計較了,只能隨他們去了,能做的也只是不再解釋不理踩,讓他們自己去調整那個心態。
隨着碧竹的離去,佑大的屋子裡只有陳魚一個人,空曠中……連氣息都被稀釋得了無痕跡……
很久……也許只是須臾……
陳魚在一陣的環佩叮噹中回過了神,當眼見着了兩個丫頭簇擁着小文進了屋子。
陳魚沒有多想,噌地一下起了身,衝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搡到了小文的肩膀,嘴裡恨恨地說道:“你還要不要命,什麼時候了還騎馬?”
見小文的身體才一搖晃,陳魚就後悔了,心裡暗罵着自己的魯莽,手忙抓住了她因爲失了重心正在尋找支撐的手,然後抻着她,將人按到了塌上。
小文被她這突來的爆發弄得糊塗極了,明明是是關心人的話,怎麼讓她咬着牙地說出來就走了味道,一時沒想明白地加着分分小心,問道:“你生理期?”
陳魚一個眼刀飛過去,手敲上了她的頭,“這話你十天前已經用過了……”
小文轉了轉眼珠,手背揉着被打的痛處,眼裡存着百般的不解。
見她一副摸不着頭緒的模樣,陳魚反倒泄了脾氣,與她對坐在矮塌上,失了力的聲音飄乎乎地傳來,“你的經期多久沒來過了?”
小文聞言想去拿陳魚面前茶杯的手一滯,然後像看着神精病一樣,“沒……多久”後面的兩個字因爲猶豫,含在嘴裡失去了清朗,剛剛強烈的篤定也沒了蹤跡,面上的鎮靜被慌亂所取代,“不……不會吧……”小文似是尋求支持般,定定地看着她,想從她那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陳魚一巴掌拍在了她停在半空的手背上,將她想染指清茶的想法趕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是……恭喜你要當娘了……”
小文抖着聲音下意識地重複,“要當娘了……”說着把手貼到了平坦的胸脯。
陳魚很沒氣質地翻了個白眼兒,心道這人是什麼毛病,正常在知道自己有了寶寶,不都是應該先貼肚皮嘛?怎麼這個小文這般的不同尋常……
小文看不出是驚是喜地抒了會情,才蹙着眉心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魚挫敗地將臉埋在掌心,囫圇地回着話,“嬤嬤說的……話說回來……這眼看着都快五個月了,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嘛?做爲一個女人,這麼長時間沒有月經,你都不會起疑?”
想到小文居然在孕初期騎着馬,奔赴了幾千裡的路,陳魚就一陣陣地後怕,還好這個孩子壯實,能在粗心孃親的忽視下還健康地成長着,不然……她都不會原諒自己,因爲小文的出行,是出於她的指令……她們這兩個大意的女人,竟將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事情,忽略得如此徹底……這讓她情何以堪……
小文還猶如在夢中一般……
陳魚一想到陳淼與小文兩個人,一個不知道自己是被睡了還是撲了別人,而一個簡直是沒拿自己當個女人,一時也說不清楚是要惱恨還是失笑了,他們這一對,還真是天造地設的命中註定,不然怎麼會這麼合拍呢?
曾經,她一度懷疑自己是否成了亂點鴛鴦譜的喬太守,而他們兩個人用實際行爲爲她答了疑解了惑,這讓陳魚還是在亂糟糟的事脈中,品出了一絲苦中有樂的滋味。
不過……想到有了可以直接成就小文美滿的捷徑,而再熬過剩下的五個月孕期,等小文生下孩子,那些自己身上的主母擔子就可是卸除,這可是讓陳魚連最後一點火氣都消化掉了,笑得合不攏嘴。
小文警惕地看着笑得很諂媚的人,臉上鋪滿了防備,“你怎麼突然笑成這個德性?很恐怖的……”
陳魚眯彎了眼睛……手拍在她的肩頭,心道:
以後換你爲陳家賣命了,我怎麼不能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