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半了。
他感覺頭疼的厲害,像是要爆炸一樣的疼。
嘴裡像火燒一樣的難受,他伸手往牀頭櫃上一摸,便摸到一杯水。
這是蔣盈盈的習慣,總是在靠他那邊的牀頭櫃上放一杯清水,免得他半夜口渴時起來到處找水喝。
想到盈盈的細心與體貼,鬱峰忍不住抿嘴笑了。小小一杯清水,卻在他最最需要的時候,被盈盈放在了他觸手可及的地方,這滿杯洋溢着的哪裡是清水,分明就是一杯濃濃的愛意。
鬱峰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吊鐘,被嚇了一跳。
我的媽呀,都十點半了。。這下完了,再看看手機,也已經因爲沒電,而自動關機了。
鬱峰想起身來穿衣服,可是剛揚起個頭,一陣巨痛便像一把鋼錐插入太陽穴一樣。沒辦法,只好再躺一會了。
昨天我是怎麼回來的?鬱峰怎麼也回想不起來了。我怎麼會在蔣盈盈的房間裡?多半是小楊把我給送來的,這小子,倒是真激靈,還知道把我往這送而不是隨便往大街上一丟,呵呵。
躺了約摸有十來分鐘,頭不像剛醒時那麼痛了。唉,酒真是個害人的東西,貪杯必誤事,
鬱峰慢慢的坐了起來,上半身靠在牀頭,還是有點暈乎乎的。所以得再靠一會。他睜開眼,隨意的看着這間溫馨的小屋。陽光從沒有完全摭住的的窗簾縫隙灑進來,斑斑斕讕甚是好看。牆上掛了幾個小配件,都是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整個小屋都瀰漫着溫馨的氣息。
他看見牀頭櫃上還有張紙條。鬱峰拿起來看,
[親愛的,冰箱裡有速凍水餃,要是餓了,你就燒水下吧;桌子上還有瓶光明牛奶,今早現買的,記着一定要喝哦;如果覺得煮水餃太麻煩,那你就喝牛奶吃麪包吧,麪包在冷藏室的第二排裡面。以後少喝點酒,喝多了傷肝。愛你的盈盈]
鬱峰此時的感覺比老闆發了一萬塊獎金還要幸福。男人有時真的很容易滿足,一張小小的紙條,便足以讓他幸福至死,鬱峰此刻只想早一天到過年,好親手爲蔣盈盈穿上結白的婚紗,讓心儀的這個女人成爲與他白頭到老的妻子。
這時,他聽到兩聲很脆的金屬撞擊的聲音,他往發出聲音的地方一看,原來是丫咪脖子上的那串鈴鐺發出來的。丫咪正在用一個奇特的姿勢看着牆壁,它的後腿和屁股坐在地上,用前腿直直的撐着身體,讓背成一個45度向上的角度,擡着頭,目不轉睛的盯着牆上。
鬱峰很好奇的往它看的方向望了過去,白白的牆面,光潔如新,沒有任何東西在上面。
這個小雜毛,又在搞什麼鬼!總是神經兮兮的。鬱峰心裡暗罵道。
鬱峰正打算穿衣服時,他看見丫咪慢慢的回過頭來,看着他。表情很怪異,兩片帶着鬍鬚的嘴脣微微向上翹着,露出一對尖尖的獠牙。那表情。。那表情分明是在。。。笑!它的眼神,彷彿也是在嘲弄他一樣。
鬱峰剛剛好點沒疼了的頭,再一次像炸開一樣的疼。天吶,一隻貓,對着我笑!
他抓起一隻枕頭,衝着丫咪就丟了過去,力道之大,讓人感覺那不是在丟枕頭,而是在丟一塊石頭。
就在枕頭即將砸向丫咪的一瞬間,丫咪蹭的一下往旁邊躲了開去,枕頭砸在了牆上。等鬱峰迴身再想丟第二個枕頭時,已經不見了丫咪的蹤影,也不知道又溜到哪個角落裡去了。
鬱峰趕緊匆匆穿好了衣服,早飯也不吃了,抓起牛奶就衝出了房門,沒有盈盈在,他一分鐘也不願意與那隻恐怖的貓多呆。
已經兩天沒衝電了,手機也打不開,工地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鬱峰心急如焚。決定還是先回家換塊手機電板再說。
鬱峰剛換了電池板,手機便狂響了起來,鬱峰一看,是蔣盈盈,鬱峰預感到肯定是出什麼大事了,趕緊接。
“我的天吶,你怎麼纔開機啊,我一直在打你手機,你都是關機的。”
“我這兩天晚上都在你那,手機又沒衝電,當然關機了。咋了?”
“小楊。。小楊出事了。。。早上他媽媽打電話給你打不通,就打到我這來了。”
“出事?出啥事了?這小子是不是喝酒鬧事,被條子給抓了?”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趕緊到小楊家來吧,他媽媽快崩潰了,昨天他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才過了一夜就。。”
蔣盈盈沒繼續說下去,但鬱峰好像聽出了點什麼,小楊是他的好哥們,他不希望小楊出什麼事。
“小楊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啊!!!”
“唉,電話裡也說不清,你趕緊來吧,打車過來,我在他家呢。。掛了。”
當鬱峰趕到小楊家時,聽到的,是一片哭聲。
小楊死了。
鬱峰呆呆的坐在小楊家的沙發上,看着蔣盈盈不停的在安慰着小楊媽媽,小楊媽媽已經哭的好幾次都差點背過氣去了。
小楊的屍體已經被警察給運走了,據現場的法醫得出的結論,小楊是自然死亡,非他殺。初步得出的結論是可能飲酒過度引起心肌梗塞。但具體死因還要等三天以後纔可以定論。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鬱峰喃喃的像是在自言自語。
昨天晚上還跟我喝酒聊天的,怎麼可能一夜之間便陰陽相隔了呢?鬱峰腦子實在亂的可以。他怎麼也接受不了小楊已經死去的事實。換了誰能接受呢?昨天還生龍活虎的人,一夜沒見,就沒了。而且還不是出車禍,還是死在自己家的牀上。
這時候蔣盈盈坐到鬱峰身邊了,眼圈紅紅的,遞給了鬱峰一杯水。
“我知道小楊是你的好朋友,可是人已經死了,你再難過也沒用了,堅強點。”
鬱峰猛的側過頭,眼睛直楞楞的盯着蔣盈盈的臉,表情非常嚇人,臉也因爲激動而漲的通紅,額上的青筋根根凸起,他這個突然的表情嚇了盈盈一跳,
“告訴我,小楊昨天是不是把我送到你那後,才離開的?”
“是啊,怎麼了?我還讓他幫你脫的鞋子,你那麼大個塊頭,我哪抱的動啊。”
鬱峰一把抓住蔣盈盈的手,徑直往門外衝去,
“你幹什麼?你弄疼我了,鬱峰!!”
“是它,一定是它,是它害死了小楊,沒錯,肯定是它!”
“他?他是誰?鬱峰你在說些什麼啊?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明白啊?”
“媽的,我要宰了它!!”
“鬱峰,鬱峰。。。。”
鬱峰只感覺到滿腔的憤怒,滿腦子都是仇恨,他現在只想馬上找到那隻貓,然後一刀宰了它。雖然他覺得這有些荒唐,一個人的死,跟一隻貓有什麼關係?但他確定一定是它,除了它,再沒有誰可以做出這種事來。
他有盈盈家的鑰匙,一般情況下沒有盈盈的允許,鬱峰是不怎麼敢貿然闖進去的,雖說他們就要結婚了,但在結婚之前,鬱峰還是很尊重未婚妻的。但他現在顧不了這麼多了,憤怒使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沒有什麼比失去至交更讓人痛心的事了。
鬱峰幾乎是撞開門的。進屋之後就開始找貓。
丫咪就趴在窗臺上,懶懶的曬着太陽,依然是那樣冷冷的眯着眼睛看着它。眼神中似乎還透露着一種隱隱的得意與諷刺。
鬱峰衝上前去,本想衝上前去用力掐死它的。但當他看到丫咪那紋絲不動的表情時,突然從心底犯起了陣陣寒意,他停了下來,用憤怒的眼神直盯着它,幾乎是在咆哮着說,
“你說,你爲什麼要害死他??你說!!別以爲我不知道是你乾的。昨晚他離開這時,還生龍活虎的,爲什麼今天早上起來就死了?你他媽的雜種,有本事就衝我來,別害無辜的人!!!”
鬱峰突然很奇怪,自己爲何會對一隻貓這樣失態?而且,自己的口氣分明就是在對待一個敵人,而對方,僅僅是一隻貓。
丫咪緩緩的立了起來,屁股還坐在窗臺上,只是用兩隻前腿,撐起了整個身體,身體在動,可丫咪的眼神,卻一絲也沒離開鬱峰因憤怒而發紅的臉,脖子上的那個鈴鐺叮叮噹噹的發出清脆的聲音。
丫咪又笑了。
是的,這個表情鬱峰上次就看見過,兩片帶着鬍鬚的嘴脣微微向上翹着,露出一對尖尖的獠牙。跟他早上起牀時看見的那個表情一模一樣,而且越發的詭異。
鬱峰實在無法忍受了,他決定進一步採取行動了。
可他每往前邁一步,便要使出混身力氣一樣,感覺他不是在走路,而是在一個泥潭中在掙扎。
就在他的雙手快要觸到貓的時候,門口傳來的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尖叫,
“鬱峰。。。你快住手!!你瘋了麼?”
盈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屋了。而且就在他的後面。
“盈盈,你知道麼?就是它,這個該死的小雜毛,它害死了我的好兄弟,我今天要爲他的冤死報仇!”
“鬱峰,小楊無緣無故的死了,我知道你很接受不了,我同樣很難過,他的死因相信過不了多久,警方會有一個明確的答覆的,但我實在想不通,這一切跟丫咪有什麼關係?你現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你真的敢傷害我的丫咪一根毫毛,我會重新考慮我們倆的關係的。”
最後一句簡直就是威脅。要命的威脅。鬱峰深愛着盈盈,他不能沒有她,但是失去朋友的痛還是那樣鑽心,但此時此刻,他又能拿出什麼證據來證明這件事與丫咪有任何的關聯??不要說是盈盈了,就連他自己,也只是憑着一種直覺來判斷的,可直覺又能說明什麼問題呢?盈盈又怎麼能夠信服呢?
想到這裡,鬱峰的雙手放了下來,但還是惡狠狠的盯着丫咪。
丫咪一改剛纔的冷漠,而是像個撒嬌的小孩一樣,喵喵的叫着朝蔣盈盈奔了過去,還親熱的用腦袋蹭着蔣盈盈的腳。
蔣盈盈彎下腰來,一把抱進了丫咪,像哄孩子一樣,對着丫咪說,
“丫咪乖,不怕哦,姐姐在這,沒人敢欺負你的。誰要是欺負你,姐姐決不饒他,不管他是誰!”
說到這,蔣盈盈還用眼光瞟了鬱峰一眼,這話分明就是說給鬱峰聽的。
鬱峰頹廢的攤坐在椅子上,掏出雙喜煙來,點上一根猛抽了起來。
鬱峰和蔣盈盈兩個人就這樣,一個坐在椅子上抽菸,一個坐在牀上哄着貓。或許都在氣頭上,誰也不說話。屋裡死一般寂靜。
過了五分鐘,還是蔣盈盈坐不住了,她覺得剛纔對鬱峰說的話太重了點,畢竟鬱峰是那麼深愛着她,對她也簡直就是百依百順,自己實在不應該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來的。
蔣盈盈起身來,放下貓,到廚房裡倒了杯水,端到鬱峰的面前。
鬱峰什麼話也沒說,拿過來就一飲而盡,然後叭的一下把杯子重重的放在了茶几上。
蔣盈盈輕輕的嘆了口氣,無限愛憐的看着這個自己深愛着並且同樣深愛着自己的男人,三十不到的年齡,本該是充滿活力與朝氣的年齡,可在鬱峰的臉上,卻是滿臉的老態,到上海不過五年的時間,對這個努力打拼的男人來講,猶如過了十年一樣。
蔣盈盈輕輕把鬱峰的頭攬在了自己的懷裡,像摟着自己的孩子。
都說男人是生活的強者,可是男人的內心比女人更脆弱,當剝掉男人們僞裝的外殼之後,細心的女人就能看見裡面跳動着的是一個玻璃一樣脆弱的心。
面對災難與痛苦,或許女人會更加堅強。蔣盈盈明白這一切,所以她知道,現在什麼話都是徒勞的,因爲男人最需要的,就是這個緊緊的擁抱。
鬱峰滿腦子的憤怒與仇恨,就這樣在蔣盈盈溫柔的懷抱裡,化解的一乾二淨。留下的只有鑽心的痛楚與悲哀。
鬱峰嗚咽了起來,他擡起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把抱住蔣盈盈,眼圈紅紅的說,
“對不起,盈盈,小楊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我實在無法接受他已經去了的事實,所以可能剛剛有些失態,不要怪我好麼?不要怪我。”
蔣盈盈畢竟是女人,鬱峰這麼一說,她的眼圈也開始紅紅的,有淚花在眼框裡轉動。
“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怪你呢,我也同樣很難過,但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只能想開些。以後每年的今天,一定記着多給楊偉燒幾柱香吧。。。”
兩人都沒再說話了,就這樣緊緊的抱着,生怕自己一鬆手,對方就會消失一樣。
鬱峰看見丫咪又回到了電視機上面,懶懶的伸了個懶腰,然後又趴下來繼續打盹了,並且還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鬱峰恨的牙癢癢的,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個陰險的傢伙,盈盈沒在的時候,是那麼的詭異,可一見到盈盈,便把自己僞裝的如此之好,像一個毫無能力保護自己的羊羔一樣,分明就是在演戲。可自己卻又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時鬱峰突然想到一個很蹊蹺的問題。爲什麼自己剛剛明明幾步就可以跨上前去抓住它的,但卻好像有什麼感覺不到的力量阻止他前進一樣,每邁動一步都非常的吃力,如果說它真的有什麼奇異的力量,爲何它卻沒有半點傷害自己的意思,只是在拖延時間,一直到盈盈追着闖了進來,這才阻止了他的進一步行動?
鬱峰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難道說,它真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奇異力量???
它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一隻貓?又或者是一個披着貓的外皮的奇異的生物?
鬱峰不敢繼續往下想了,想破腦袋他也想像不出,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晚上,在牀上,鬱峰摟着盈盈,斜靠在牀頭。
“盈盈,爲什麼我總覺得你的這隻貓那麼怪怪的?”
蔣盈盈笑了,轉過身來,趴在鬱峰的胸口,擡着頭,很有興趣的看着鬱峰,
“怪?什麼怪?哪裡怪了?我的丫咪一直都是很可愛的,只有你,從一開始就對它那麼兇巴巴的,老是欺負它。今天還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好像要掐死它一樣,我說鬱峰,我就不明白了,你那時是不是傷心過度,燒壞腦子了?還有啊,你在小楊家對我說什麼你明白了,還說一定是他害死了小楊,你說的誰啊?該不會真的是在說丫咪吧?拜託,它只是一隻貓咪耶,一隻被我喂的肥肥的小貓耶,難不成它變成了妖怪,飛到小楊家把小楊給害死了吧?”
鬱峰無奈的苦笑着,他實在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來對盈盈解釋這不可思議的一切,因爲至始至終,他都只是一種感覺,一種直覺,但若真的讓他說出個一二三來,他實在是無從說起的。更何況他也看出來了,盈盈對丫咪是多少的寵愛有加,如果自己真的把那貓怎麼樣了,那盈盈絕對不會放過他的,他還不想爲了只貓而葬送了自己努力三年才爭取到的愛情。
“好了,我的峰哥哥,趕緊睡覺吧。你今天可一天都沒去工地哦,我估計你再不去,工地上該成一窩蜂了。”
蔣盈盈穿好睡衣,起牀給丫咪的食盆裡倒上半碗偉嘉貓糧,那可是丫咪的最愛,蔣盈盈對鬱峰說,從小她就一直餵它這個的,喂貓糧有助於貓咪的良好發育。
丫咪大概是聞到了香味,睜開它睡意朦朧的眼睛,一下子從電視機上跳到地上,奔到食盆前開始大吃特吃起來。
看着丫咪現在這樣,純粹就是一隻好吃懶作的貓的表現,鬱峰實在難以理解,它爲何會那樣令人反感,讓人覺得莫名的詭異。
蔣盈盈喂完了丫咪,又回到牀上,並關了燈,
“好好睡覺吧,今天可把我折騰的夠嗆。下星期還得去參加小楊的追悼會呢,唉。”
一想到小楊,鬱峰就悲從中來,多好的一個小夥子,就這麼沒了。
“那天晚上送我回來,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呢?爲什麼問盈盈,盈盈卻說什麼事也沒發生,但我覺得,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什麼事呢?”
鬱峰越想越累,乾脆啥也不想,悶頭睡覺,他決定明天下了班之後,再去一次小楊的家裡,看看能不能找到點什麼蛛絲馬跡,不管怎麼說,小楊死的實在是太離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