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入京城, 便看見皇宮已經被層層包圍，百姓雖說極少出現，但還未出現極爲慘烈的流血事件。還好, 這第五淵還未完全被憤怒矇蔽了眼睛。
靠在距離皇宮較近的客棧三樓扶欄處, 瞧着皇宮外裡三層外三層的兵馬, 七七不由地暗暗叫苦, 她們終究是晚了一步, 如今這樣，叫她們怎麼進去帶走顧瑾晞？伸手，戳了戳扮成白髮老者的萬江紅, “這下，怎麼辦？”
萬江紅攤手, “沒轍, 我雖有迷藥, 但這裡的兵馬太多，根本就不夠用, 而且，他們還這時不時地血拼一場，帶一個人出來，太明顯了。”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唉，當初若是我小姑媽把皇宮的暗道圖偷出來就好了。那就簡單多了。”萬江紅暗惱。
“地道圖？”七七沉思, 莫不是那次洛顏姬偷入皇宮, 當初她因爲被顏洛是洛顏姬這個事實打擊得很慘烈的時候, 也就沒多問。難道那次她便是去偷地道圖？
望着皇宮門外, 遍地的屍體, 他不忍地以指觸了觸眉尾，嘆氣道, “瞧目前這形勢，該是撐不了兩日了。”
聞此，七七放在扶欄上的手不由地收緊，一股無力感從心底升起，死死地掐住她的喉嚨，連呼吸都那麼艱難。
一直不說話的第五昭瞟了一樣她緊握的手，突然開口，“我知道怎麼無聲息地進入皇宮。”
“真的嗎？”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浮出了水面，七七兩眼的希望是那麼明顯，不過興奮之餘，突然有一個很大的疑惑。小昭，爲什麼他會知道？這對於一個八歲孩童來說，是不是太奇怪了呢？
萬江紅也不由地眯了眯眼，挑眉，“早就聽聞大陌皇帝會有在大臣裡挑選眼耳的習慣。而你莫不就是安在第五淵身邊的內細？”
第五昭也不辯解，很平淡地回道，“沒錯。”
“根據目前的情形來看，你似乎並沒有發揮到一個內細的作用。”萬江紅逼進一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雖說他很討厭第五昭纏着霓裳，可眼看着他這樣找死，也是不忍，“你就不怕，一月到期，蠱毒發作？”
“蠱毒？”七七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偏過頭去，看着第五昭毫無畏懼的眼睛，“小昭，這是真的嗎？”
第五昭安慰地拉着七七的手，“早就超過一個月，可我還不是好好的。也許那個什麼蠱只是嚇人的罷了。霓裳莫要擔心。”暗暗轉眸，他自己雖不是很清楚怎麼回事，但定與那個叫做夜削書的人脫不了干係。莫不是爲了控制他，然後被迫地解了他的蠱毒？
七七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仍是有些不放心。
“霓裳，今晚我們就趕緊行動吧。已經不能再拖了。”第五昭笑了笑，像一個單純的孩子般，少了那些平日裡的老成，將臉貼着她的手背，“待我們救出陛下，我們就一起離開好不好？”
萬江紅眉頭打結，一把將七七拉近了懷裡，不滿地瞥他，“霓裳是跟我一起離開，你回你哥那裡去！一個小孩子，怎麼這麼討厭。想當電燈泡什麼的，真的是太無恥了。”
七七瞥眼，鄙夷。第五昭茫然。萬江紅怒瞪，惱怒。
末了，七七拉着第五昭就往樓下走，完全不理另一個紅眼的傢伙，“小昭，走，我們先下去吃飯。”
*
夜，皇宮。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不如，先降了吧，待日後找機會再重振大陌。”金鑾殿前，往日的大臣們早不見了身影，只留一個年邁的近衛統領，跪伏在地上，懇切地勸說着。
顧瑾晞顫抖着右手，似乎是氣得不輕，揚手一揮，便將案几上的筆墨統統掃到了地上。
哐當一陣響，他只是站起身，背手於後，一字一頓地說道，“想讓朕投降，做不到！”
“陛下！”跪在地上的人還想說什麼，卻被他擡起的手，打斷了話。
“陳統領莫要多說，還是多想想禦敵之策，朕不想聽你再說這些有的沒的。”說罷，顧瑾晞擡腳便離開了。
*
回了御書房，突然聽見一側的書架有些聲響，揮手，斥退了一旁伺候的人。
這才，冷聲說道，“想不到，這時候了，你還會回來？”
地上摩挲的聲音從書架處傳過來。眼看着石牆突然裂開一個大洞，從洞裡鑽出了三個人。
看清來人，一向喜怒不於顏色的顧瑾晞也不由地自嘲地笑了笑，“怎麼，是想來看朕狼狽的模樣嗎？不過，抱歉，大抵是要讓你們失望了。”
七七上前，看着他的眼睛，很坦白，“我不是想救你，只是不想看我的哥哥死去。你自己找死就罷了，不要拉着他一起。”
“呵呵……”顧瑾晞譏嘲，“事到如今，你還能這樣恬不知恥地說‘哥哥’，你這個孽種，有什麼資格？”
“當初父皇若不是爲了救你爹孃，大陌怎麼會有如今的禍患。”
“什麼？”七七驚訝，這個顧瑾晞莫不是瞭解什麼？之前她偶然間發現慕十一孃的信，就覺得有些事與夜削書所講有些相悖。
顧瑾晞瞥了一眼護在七七身旁的萬江紅，繼續開口道，“夜南城早年就與父皇是舊時。得知夜族欲暗地裡處死慕十一娘，便拜託父皇派兵滅了夜族。明明是你父卑鄙叛族，如今夜族的人竟將仇恨全發泄在我大陌王朝上，若沒了你父的暗中告密，你認爲，夜族真的是那麼容易滅的嗎？”
七七驚詫，叛族的竟是她的父母。雖說對於她們沒什麼感情，但想到自己的父母竟是叛族的罪人，一種罪惡感油然而生。既然顧氏和她父母是盟友，那麼殺死她父的另有其人。也就是說，夜削書此時所做的事，都是錯的。
還有，那個夜歡。夜削書自小就是被夜歡養大，他所知的事情全是夜歡所說。如果夜歡知曉真相，那麼，夜削書不過是他用來複仇的工具？
看着她緊皺的眉頭，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裡，萬江紅拍了拍她的肩膀，擡頭看着顧瑾晞，“那些陳年老事暫且不提，我們此次前來，只是要帶走你。”
“哼！笑話，朕一個帝王怎麼是一個苟且偷生之輩！寧可站着死，不許跪着活。”顧瑾晞似是不想聽她們多說，轉過身去，只留一個背影給她們，“你們都走吧，莫要在此處來煩擾朕。”
“莽夫。”七七斥罵，“送死，實在是愚蠢。”
“竟敢說朕愚蠢！你活得不耐煩了！”顧瑾晞突然回頭，瞪着一雙眼睛，咬牙切齒。
七七纔不管，“小昭點穴！騷包扛人！趕緊的！”
顧瑾晞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覺得突然動彈不得。萬江紅慢悠悠地走過去，有些不滿地說道，“這麼肥的一頭豬，扛着好重的。”
可瞥見七七微微動怒的眼睛，立馬老老實實，“好，我扛。”對上顧瑾晞怒瞪的眼睛，頓時覺得格外礙眼。一手劈在他的後頸，迫得他昏了過去，這才攔腰扛起他跟上七七她們的腳步。
*
次日。
七七坐在船頭，看着漸漸遠去的京城，不由地感概，“京城已經淪陷了吧。”
萬江紅不着痕跡地將她圈在懷裡，眯眼，笑，“霓裳，如今所有事的了了，我們去哪裡成親啊？”
“啪！”本坐在一旁釣魚的第五昭很無辜地看着七七，“這魚竿太脆弱了，居然這樣就給斷了。”
七七看着那兩截魚竿，深深地嘆了嘆氣，一切都了結了吧……至於夜削書，雖說是她的胞弟，不過對於這個老是威脅她的弟弟，她可沒多少心思去管。他愛咋折騰就怎麼折騰去吧。
“霓裳……”突然一聲軟糯的聲音從船內傳出。
七七轉過頭去，便見顧瑾晞撩着船簾，倚着牆，灼灼地看着她。
那溫柔似水的眼神，除了萬江紅偶爾會露出，大抵只有她那個哥哥了。
“哥哥！”七七笑着，站起身，就給他一個狼抱，“霓裳想死你了！”
顧瑾晞踉蹌幾步，終於是穩住了身子。一旁的萬江紅卻又是紅了眼。僵直着揹走過來，一把將掛在顧瑾晞身上的七七給扯了下來。
第五昭瞧着萬江紅鐵青的臉，不由地呵呵地笑了笑。他就是看不慣這萬江紅，瞧見他吃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顧瑾晞看着空空的，卻還帶着她體溫的手，莫名地有些惆悵，“霓裳，看到你還好好的，我很開心。”
“嗯嗯，霓裳很好，哥哥，我們一起去周遊世界好不好？”七七扯着顧瑾晞的手，撒嬌，“霓裳想去看看這大千世界，可是沒了哥哥，霓裳會很難過的。”
顧瑾晞彎眼笑，伸手，撫摸着七七的短髮，眼底的傷痛帶着幾分波光，“霓裳，那時，對不起。”
“哥哥，那又不是你，而且，現在霓裳好好的，不是嗎？”
“哼！差點沒命。”萬江紅不爽地哼了哼。
第五昭噗哧一笑，突然開始背起了論語，“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小人你在說什麼呢！”萬江紅轉過頭來，面對另一個小情敵，“唧唧歪歪的，多大的人了，還背不全論語！”
第五昭黑了臉，這輩子最恨人說他背不全論語這件事。起身，丟了魚竿，走到萬江紅身後，一腳踢在他的腿肚子上，氣呼呼地回了船內。
“死小孩兒！”萬江紅捂着被踢疼的腿，暗暗咒罵。
七七搖頭，拉着顧瑾晞就往船內走，“哥哥，這裡好吵，我們去船內說。”
顧瑾晞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萬江紅一眼，終是笑了笑，進了船內。
萬江紅一個人在船外淒涼地吹着風。咬牙切齒，都是壞人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