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眼觀鼻,鼻觀心,彷彿沒有聽到玲瓏郡主那番譏諷的話語似的,這一幕,只將玲瓏郡主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不過是一個下人,竟敢如此地無視她!
好吧,此刻的玲瓏郡主,根本就將林管家那一幅謙恭的態度拋到腦外去了,只一個徑地捉住林管家不像其它府裡的下人那般諂媚、拍馬,不順着她的心意說話,不附和她的言論這個錯漏之處,一徑地認爲這些,就是對她這個宗室郡主的無視!
“啪!”玲瓏郡主越想越惱,手裡未被收回的金色長鞭,猶如一條冰冷的蛇般,迅速朝林管家襲去。
林管家咬了咬牙,一閉眼,打算拼掉老命硬受玲瓏郡主這幾鞭,以便能讓玲瓏郡主不要再這般找茬,更讓玲瓏郡主先將心裡的怒火發泄出去,面對着林芷珊時就會恢復一絲冷靜。
就在此時,一道含怒的聲音,在衆人耳旁響起。
“住手!”
林芷珊怎麼也未想到,她記憶中那個從不在衆人面前出手的玲瓏郡主,今日竟然在定國公府裡,當着衆多下人的面,就敢這般鞭笞林管家!這,恰是赤果果地打定國公府臉面的行爲啊!
玲瓏郡主等的就是這一刻,故,她嘴角微勾,譏諷地瞥了眼林芷珊,手裡的長鞭不僅沒有收回,反而還再用力了幾分,重重地朝林管家身上襲去!
“啪!”
“啪!”
伴隨着這兩道沉重的鞭聲的,是玲瓏郡主那怒不可竭,卻又不可置信和震驚的模樣!
“林芷珊!”玲瓏郡主猶如被踩到尾尖的貓一般,渾身毛髮直豎,聲音又尖又利,那瞪向林芷珊的雙眼也瞪到最大,眼眸裡是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你這個卑賤的女人,竟敢拿鞭子對準我?”
“來人,將這個不知尊卑的女人給我押下去,重打三十大棍!”
話落,一屋子寂靜,而察覺到下人瞧向自己的眼眸裡滿是驚訝和疑惑的情緒時,玲瓏郡主只覺得又羞又惱,羞的是她竟然忘記了這兒是定國公府,根本就不是能任由她爲所欲爲的長公主府和皇宮,惱的是定國公府的下人竟然膽大包天,敢直視她的容顏不說,還敢拿這種目光瞧着她!
“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玲瓏郡主深吸一口氣,壓下到喉的血腥,一臉高傲地瞧着林芷珊,道:“林芷珊,這就是你的待客態度?”
“臣女知罪。”
林芷珊微微垂眸,被睫毛遮擋住的眼眸裡滿是惱恨,爲自己不得不對着玲瓏郡主低頭的惱恨;也爲自己以爲林依雲已消失,一向愛慕癡戀武候王世子的玲瓏郡主也就不會再契而不捨地找定國公府和她的麻煩這個猜測而懊惱、後悔不已;更爲自己沒有能及早掌握文氏的陪嫁莊子和店鋪而後悔,否則,哪怕她不能明着來,也能暗地裡對長公主府和武候王府名下的店鋪和莊子動動手腳,製造一些麻煩和混亂!
雖如意料中那般等到了林芷珊的認錯話語,但未等到下一句“任憑郡主責罰”話語的玲瓏郡主,惱怒地瞪着林芷珊,惡狠狠地說道:“依照大梁律法,任何膽敢對郡主不敬的人,官員撤職,貴族罰銀,平民入獄,下人杖斃。那麼,林芷珊,你打算如何賠罪?”
“定國公府空有爵位,父親也只是一個閒散候爺,故,定國公府比不得公主府家大業大,待客用的桌椅用梨花木製成也就罷了,還能一年換上幾次,臣女爲郡主如此委屈地坐在這種只配平民坐的椅子裡而愧疚不已,故,臣女纔會告罪。”
玲瓏郡主難掩驚訝地瞥了眼林芷珊,也難得地高看了林芷珊一眼,倒沒想到,盛京衆人眼裡囂張跋扈、肆意妄爲的林芷珊,竟然也有着這般深重的心機!
只是,她生平最厭惡的就是這種不知天高地厚,在自己面前賣弄心機之人!
“林芷珊,你這是覺得我的皇帝舅舅薄待了你們定國公府?”
林芷珊並未被玲瓏郡主話語裡的威脅恐嚇之意而驚嚇到,依然一臉的鎮定自若,道:“郡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呵!”玲瓏郡主冷笑一聲:“林芷珊,你這是覺得本郡主強詞奪理,硬要安一個罪名給你?!”
“臣女不敢。”林芷珊特意放慢了幾分語速,目光在那癱軟在地上身死不知的丫環身上打了一個轉,道:“臣女只是疑惑,不知定國公府裡的下人犯了什麼錯,竟然讓郡主不顧自己的身份而插手,替臣女教訓了府裡的下人!”
玲瓏郡主輕笑一聲,道:“林芷珊,你真想知道?”
林芷珊沉默不語。
“也對,雖然表面看來,這件事情和你並無關聯,但,聽說目前的定國公府庶物可是由你在打理,府裡的下人這般作態,又有誰敢肯定不是得了你的吩咐而刻意爲之的呢?!”說到這兒時,玲瓏郡主右手輕輕撫過衣袖,道:“本郡主身上穿的這套宮裝,正是皇帝舅舅前段時間賞下來的宮緞製成,你府裡的丫環在上茶的時候,‘一不小心’就將茶水朝我的身上潑來。若非我常年習武,身子比一般的人要靈活幾分,此刻究竟如何,還真難說呢!”
“先是弄髒了御賜之物,再來,又是差點毀了本郡主的容貌,這兩罪並罰,林芷珊,你覺得,你們定國公府真能承受得起皇帝舅舅的怒氣嗎?”
林芷珊暗掐手心,以此來提醒自己絕對不可以失去理智而和玲瓏郡主對上,從而落入玲瓏郡主的圈套裡。只是,她也知道,既然玲瓏郡主已講出了這麼一番話,那麼,不管那個丫環是真無意,還是有意,總歸,這個丫環是不能活了!
她輕闔雙眼,強壓下胸口的不忍,和對自己竟然能這般冷靜地對待一條生命消失的無情冷漠的情緒的嘆息,道:“郡主洪福齊天,無論遇見任何事情都能逢凶化吉,稱心如意。”
話落,她又猛地睜開眼,冷聲吩咐道:“來人,將這個丫環擡出去杖斃!”
“是。”幾個粗使婆子大聲地應道,齊齊將暈迷過去的丫環擡了出去。
房間裡出現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在這樣的安靜裡,那被冷風送進來的悽憷求饒聲,尖叫聲,哀泣聲,也慢慢地消失不見,直到最終化爲一片沉寂。
濃重的血腥氣,也被冷風送到了房間裡,只令一直拿眼角餘光留意着林芷珊的玲瓏郡主一臉的不悅和惱恨。她怎麼也未想到,這般血腥的場面,林芷珊竟依然一臉的鎮定,面色也未變,彷彿剛纔並不是她親口下令處死了一個無辜的丫環似的。
明明盛京其它府裡的貴女,哪怕是宮裡的公主們,在林芷珊這個年紀時,都無法做到這般冷靜地將一個無辜的丫環推出來的送死,而自幼跟隨着父母遊歷大梁的她卻是不同。早在她懂事起,她就親眼看見過父母冷聲吩咐那些侍衛殺死流民和強盜。雖然最初的時候,她受驚過度,發了好幾天的高燒,醒來後也情緒不穩,每日裡身旁都不能離了人,並且也因這件事情而對父母生出了淡淡的嫌隙,但,隨着年歲的增長,她卻是明白了父母的苦心,也不再像年幼是時般記恨這些事情,並且讓這些無謂的情緒困擾自己,而她在面對處置那些無辜的人時,心裡再也沒有絲毫的憐惜和動容。
可,雖她對林芷珊的瞭解不多,卻也知道林芷珊的母親文倩蓉琴棋書畫女紅皆通,是名揚盛京的才女,更曾是“盛京三姝”之一,但文倩蓉並未遺傳到文老夫人那般鐵血的作風,故,林芷珊也被文倩蓉養歪了不說,還被人傳出了囂張跋扈、肆意妄爲的名聲!
不論這些話語真假如何,都說明林芷珊連盛京那些普通的貴女都不如,可,如今,在她的面前,林芷珊竟然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又豈能不令她驚訝萬分,又疑慮不已?!
“倒沒想到,大家竟然都錯瞧你了……”玲瓏郡主嘴角微勾,道:“只不過,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還是你以爲這樣就能逃掉你治下不嚴之罪?不對,也許,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治下不嚴,而是你刻意爲之吧?!”
“郡主多慮了。”林芷珊仿若沒有聽到玲瓏郡主的話似的,繼續道:“明日,定國公府定當送上賠罪之禮,以表臣女的一腔歉意。”
“是嗎?”玲瓏郡主淡淡地瞥了眼依然垂眉斂目的林芷珊,突然間就覺得意興闌珊起來,待到她的目光無意中看向立在一旁的林管家時,才眼前爲之一亮,手指指向林管家,道:“林芷珊,剛纔,這位林管家也得罪了我。”她倒要瞧瞧,林芷珊能捨了一個丫環,又能否捨得了這個管家?!
當然,若林芷珊真能捨棄,無需她親自出手,明日那盛京的大街小巷就會傳遍林芷珊視人命無睹的流言!而那些本已向林芷珊效忠的下人也會在極度的心寒裡,毫不猶豫地再次背主另投他人……
並且,這樣的行爲,還會影響到林芷珊的聲譽,往後她想要求得一戶門當戶對的婚姻,難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