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薛芸芷的死在都城掀起了權勢鬥爭的序幕, 那麼清晨宮裡大殿上那一道聖旨無非就是權勢鬥爭的落幕,讓殿中所有的官員震驚,並迅速的傳遍全國。
那道聖旨究竟說了什麼?
砰——
茶杯掉在地上, 紀恆君一臉的驚恐死死盯着報信的屬下莫平,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 打死他都不敢相信, 他最信任的親弟弟紀佳靖, 他居然……
同樣的,在玉王府裡,玉王震驚的從牀上爬起來, 甩開了粘在身上的小妾,瞬間就跳下牀緊緊揪住報信人的衣領, 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你他孃的說什麼?給本王再說一次。”
那下人嚇得半死, 結結巴巴的道來, “回,回王爺, 剛剛剛得到消息,皇上下下下了聖旨,封封平平樂王爲太太太太子。”
被氣得暴跳如雷的玉王直接把那下人扔了出去,撞到門上滾落在地,嘴角已經流血, 最後是屁流尿流的爬出房間。看到這樣的情形, 牀上的小妾嚇得不敢出聲, 捂在背子裡顫抖不斷。
而玉王, 他握緊的拳頭狠狠的砸到地上, 哼了一聲衝出房間,玉王妃正梳頭, 看到瞪着雙眼怒火中燒的玉王進房間,立即打發了下人,起身來到玉王身邊,“別告訴我你這悲傷是爲了那薛家丫頭?”
在這個精明的玉王妃面前,玉王一向都不敢太過自視清高,因爲他能走到今天這樣的輝煌,大半的功勞是玉王妃在一旁爲他出謀劃策,功勞甚大。
“我就算再想得到薛家丫頭,但也知道孰輕孰重。”玉王是忍着怒火,可沒等玉王妃開口他就忍不住暴喝一聲,抓起桌上的東西亂扔一通。
“老子辛苦經營那麼多年,付出了所有心血,討好別人,算計敵人,可他孃的老子到頭來居然空忙一場,所有的一切都打了水漂,我他孃的不服,不服……”
短短片刻,地上一片狼籍,玉王妃早已被震住了,呆呆的看着發瘋發狂的玉王,站在原地忘了出聲。
“父皇他憑什麼,憑什麼把我這麼多年的功勞都棄在一旁,一直對那個懦弱的四弟刮目相看,還這麼容易,這麼輕易的就把……就把太子的位置讓他來坐。”
說到這裡,玉王突然衝向玉王妃,抓住她的肩膀拼拿的一邊晃一邊大聲質問,“你來告訴我,你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父皇的眼裡就沒有我,爲什麼?”
玉王妃終於知道玉王爲何發狂,只是突然得到這個消息,她自己也扛不住了,整個人一下子就軟了,一屁股坐到地上,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慢慢的被流下了的眼淚劃過破。
她苦心的經營了那麼多年,從官場的人脈,到江湖與虎狼做交易,拋重金,砸面子,她甚至親自出馬,在江湖上打通了自己的一條小路,最後不惜一切代價收買白公子當刺客,最後的最後終於成功殺掉了薛芸芷,斷了雁王的部分勢力,讓平樂王失去了最愛。
她以爲這樣的打擊足以制命,至少在五年之內雁王不敢亂動,多情的平樂王也會因失去最愛而一撅不振,那麼玉王就會順利封太子或者直接繼位,到那個時候她母儀天下,達成願望,俯堪衆生,做天下第一人。
眼看着勝利就在眼前,只差一步他們就贏了。可是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僅僅在薛芸芷死後的第二日,宮庭局勢大逆轉,平樂王沒有像他們想象中的那樣爲薛芸芷的死要死要活,而是一夜之間霸佔了太子之位,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者。
“不,不可能是這個結局,我不信,我不服。”挫敗變成淚水,玉王妃無聲哭泣,嚐盡失敗的滋味。
紀佳靖當了太子,王府大門上的‘平樂王府’四個字立刻被換成了鬥金大字‘太子府’,一切的轉變真的只是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在薛芸芷死後看似一切已成定局的場面被那道不足一尺長的聖旨撕碎,僅僅一個晚上,紀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遠處,紀恆君默默的站在那兒,身邊是莫平,亦安靜的隨同主子的目光定格在太子府的門口,在心中,他爲主子難過,也覺得不值,可心中雖然有恨,卻不敢對主子說出,皇家的爭鬥往往就是死在一句話下,所以作爲屬下,他知道有些話題不能提起。
“莫平。”紀恆君的聲音不大,異常的平靜,不過他的目光卻也同樣異常的冷漠。“你告訴我,那裡是不是平樂王府?”
莫平嚥了咽口水,平靜的回答是。紀恆君握緊了拳頭,表情明顯有了激動,又問,“那裡住的是不是四弟,是不是?”
“是。”
一陣心碎裂的聲音,紀恆君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迅速流下,他傷心了,被他最信任,最疼愛的親弟弟一刀捅到心口上,重重的,狠狠的,他傷心了。
所以,他也迷茫了。他清清楚楚的記得,這個弟弟曾經對他不止一次的說過,他不貪戀權貴,只想有一天離開都城過平凡人的日子,而他的表現也確實如他說的那樣,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最愛的女人身上,是的,他真的沒貪戀權貴。
紀恆君苦笑了一下,慢慢的鬆開拳頭,轉過身離開,他的眼前有兩條路,一條是通往紅夢孃的地方,另一條是回雁王府的路,他擡頭仰望蒼天,再次閉上眼把淚水鎖住,再睜開時他選擇了後者,回了王府,他不會去見紅夢娘,至少現在不會,他不會讓她看到他最失敗最頹廢的樣子,回到家,他選擇了苦酒爲伴。
如果薛芸芷的死是對紀佳靖最大的打擊,那麼紀佳靖的背叛也會是對他最大最狠的打擊,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這麼一天,從小就護着的弟弟藉機上位,一夜之間居高臨下,把所有的兄弟都踩在腳下,當然,他踩誰都可以,但踩的是他這個親哥哥,忽然間,他覺得親情兄弟也不過如此而已,不就是死了一個人嗎,居然就因爲這樣奪去了他一直想要的東西,還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杯一杯的酒,是雁王此時最好的夥伴,也只有酒才最懂他的心,醉生夢死,又何償不是一件痛快事。
相比之下,趙玉寧則比雁王平靜多了,不過在得知紀佳靖當了太子之時,她的震驚不少於別人,可是天性沉穩的她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她覺得這是紀佳靖在失去薛芸芷後,老天爺對他的一種補償,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期待接下來應該仍然會發生的事,那就嫁入太子府,替妹妹薛芸芷照顧他。
善良的趙玉寧,她把這種失去與得到自然而然的聯繫到了一起。只是悲傷之時,她也會想如果薛芸芷沒有死又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其實不管那個結局是什麼,她真不希望是今天這樣,她死他傷。
“玉寧。”趙正輝走到妹妹身邊,輕輕的叫了一聲。趙玉寧沒有回頭也沒有作聲,依舊呆呆地望着遠方,默默的流淚。
趙正輝靜站了一會兒,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妹的肩膀說:“你不要太難過,芸芷要是知道你現在這麼難過,她一定也會不開心的。”
趙玉寧還是沒有反應,只是在哥哥說話的時候她會覺得心痛,所以,她也體會到哥哥的心痛,因爲哥哥的愛也在薛芸芷的身上。
“哥。”趙玉寧輕輕的喊了一聲,目光未動,“芸芷曾經跟我說過,她說她知道你對她的感情,可也知道公主很愛你,只有公主能給你帶幸福滿足的生活,而她,她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帶不走任何的一個人,她無意拔亂你的心絃,就當是你上輩子欠她的債吧,這輩子還了也就過了。”
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就像是在重複薛芸芷的交待,對哥哥,薛芸芷真的處理得很好。
趙正輝知道,這也是他預料中的結果,其實一直以來他都知道,薛芸芷不愛他,他的愛只是一廂情願,可他願意,因爲一個男人心裡有個愛的人,就等於有了生活和奮鬥的目標一樣,而這樣的目標一旦失去了,就會讓這個男人迷茫。
此時,迷茫也好,奮鬥也罷,趙正輝似有些認命了,因爲他沒有像紀恆君和紀佳靖那樣的王子身份做掩護,遇到不願意的事情還有機會跟皇上反抗,他不行,因爲他有父親,母親,和妹妹,他不能自私的因爲自己的兒女私情毀掉他的家,不能,所以,在他突然間失去方向的時候,紀如謹就是那盞唯一爲他而亮的燈,他沒有理由把它撲滅,把愛他的人傷一遍。
一切隨緣,如果他的緣份是紀如謹,他認了。
趙玉寧默默的轉身回房,這個時候她最想知道的是紀佳靖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