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莫里心跳如雷。
“失血過多，我們實在無能爲力。”一名主治醫生遺憾的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邁克在幾名護士的攙扶之下趕了過來。他的肩膀上包紮了厚重的紗布。可即便如此，他的臉上依舊十分蒼白。
斷了一條胳膊的邁克想要恢復元氣。沒個一年半載是難以實現的。
“媽的！”邁克聞言，一拳砸在牆壁上。
手術室內，那名沒能搶救成功的美軍不是別人，正是威爾斯！邁克上校的副官、兄弟！
在圍剿基地總部時，威爾斯被炸斷右腿。雖然做了緊急止血、包紮，可送往醫院後，還是錯過了黃金救治時間，死在了手術臺上…
蕭正一把按住情緒失控的邁克，沉聲道：“邁克，冷靜點！”
“戰爭註定會有人犧牲！但這一仗，我們贏了！”
“你覺得威爾斯會後悔嗎？他不會！”
“如果給他重來的機會，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加入反恐戰隊！”
蕭正的一番勸慰，令在場的醫生與護士肅然起敬。
這就是軍人嗎？
這就是幫他們消滅恐怖份子的軍人？
幾名護士流下了動容的淚水。哽咽出聲。
一整天的救治。被送進這間醫院的傷員大多數都成功脫離危險期。但包括威爾斯在內的三名戰士，依舊沒能挺過去。死在了手術臺上。
一時間，整棟醫院蒙上了濃濃的陰霾。令人窒息。
病房內。
蕭正陪着情緒有些失控的邁克。點了一支菸，寬慰道：“別胡思亂想。都過去了。我們目前最重要的，是把活着的戰士帶回家。”
邁克臉色陰鬱之極，咬牙切齒道：“是我害死他們！是我害死威爾斯！”
蕭正聞言，臉上浮現一抹苦澀。沒有言語。
“如果我一開始就下定決心，他們也不會負傷，更加不會犧牲！”邁克上校顫聲道：“都怪我！”
他那條胳膊，也是被童子軍炸斷的。
但他不是因爲這個而憤怒！
美軍死亡人數將近一百五，是華夏軍的兩倍。正如邁克所言，如果他再兇狠一些，不被道德所束縛，美軍的死亡人數一定可以控制在一百人以內。
這就是邁克懊惱憤怒的原因！
蕭正沒有開口。又或者說——他也不知道如何勸說邁克。
所有部隊都面臨着同樣的問題，包括華夏軍。
他們很清楚，一旦決定不殺童子軍，就註定會造成更大的傷亡。但所有領隊和反恐戰士們，都在無聲中達成了默契。
因爲他們是戰士！
不是儈子手！
他們如何向童子軍伸出死亡的鐮刀？
如果不是這幫十惡不赦的童子軍在最後關頭還要襲擊反恐戰士。不論是華夏軍、美軍，都不會爲難這羣被洗腦的童子軍。
蕭正抽完一支菸，知道邁克需要時間來消化。也就不再打擾他。藉着夜色，回到了基地。
火化定在明天下午。
因爲各單位需要一份詳細的死亡名單。火化五百人的工作量，也的確不小。所以希爾將軍就提前讓蕭正回基地了。由他親自督促這一塊。
“怎麼樣？”
蕭正剛進基地，上百名戰士圍住了他。多數都是華夏軍。白恩也領着一羣俄軍朝他走來。
“有三名弟兄沒搶救過來。”蕭正表情凝重的說道。“其他戰士都脫離了危險期。”
這對等候多時的戰士們而言，已經算是好消息了。可沒一個人開心得起來。
因爲在醫院，在第二戰場上，又有三名戰士犧牲了…
戰士們一片沉默。倒是白恩喊了一嗓子：“別哭喪着臉！這不是什麼壞消息！”
說罷，他大步走回了宿舍。也沒詳問究竟犧牲的三名戰士是哪支部隊的。
對現在的戰士們而言，不論來自哪國，都是同生共死的戰友。哪裡還有所謂的國界之分？
這就是戰場，這就是軍人。
回了宿舍，蔣青向蕭正彙報道：“戰士們吃了晚飯，都回宿舍休息去了。不過我巡邏的時候，看到有些戰士在哭——”
“正常現場。”蕭正點了一支菸，抿脣道。“只要還能控制住情緒，就不算大問題。”
頓了頓，蕭正繼續說道：“不過等回國之後，必須安排心理專家對每一位參戰戰士進行心理輔導。要是落下病根，以後會形成永久性創傷。”
“嗯，我知道。”蔣青點點頭，見蕭正又抽上了煙，也沒多問。反倒伸手找他要了一根。
蕭正也沒拒絕，遞給她一支菸，又幫她點燃。
這一次蔣青沒有咳嗽，卻也仍然不會抽菸。只是讓煙霧在嘴裡打了一轉，便吐了出來。
“怎麼樣？”蕭正深吸一口香菸，口吻還算平靜的問道。
“嗯？”蔣青微微擡眸。美麗的臉龐上掠過一抹異色。
“沒問題吧？”蕭正問道。
“沒事。”蔣青搖搖頭。
沒事？
怎麼會沒事。
一夜之間犧牲了數十名弟兄。還有不少戰士躺在醫院。蔣青就算心智再強大，也不可能完全沒事。
蕭正噴出一口濃煙：“沒事就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得送弟兄們最後一程。”略一停頓，蕭正繼續說道。“每個隊帶幾個人就行。人太多了，容易出狀況。”
“嗯。我知道。”蔣青點頭說道。
抽了兩口，她就把香菸掐滅了。
她發現，此刻的情緒並不是靠香菸能夠緩解的。
“晚安。”蕭正也掐滅了香菸。起身準備出門。
“蕭正。”蔣青忽然喊了一聲。
“嗯？”蕭正轉過身來，好奇的看了蔣青一眼。
“如果讓你重來一遍，你會怎麼選？”蔣青表情複雜的問道。
蕭正聞言，苦笑出聲。
這個問題，或許困擾着所有人。包括蕭正。
至於回答——在醫院的時候，邁克給出了回答。可真正讓他重新選擇呢？
“都過去了。”蕭正努力放鬆心態，心情沉重的說道。“晚安。”
咔嚓。
蕭正關上門的一瞬間，蔣青雙眸中淌下了眼淚。
蕭正沒有答案。
她也沒有。
或許有人會像邁克一樣給出答案。
但有些事兒，豈非正是說得容易，做起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