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的態度很慎重,並非以往常的和藹進行溝通。似乎是將此事當做一件格外嚴重的大事兒。
蕭正知道,自己需要給出合理且深刻的看法。要不然,葉公不會滿意。
“我的想法很簡單。”蕭正拋出了他最真實的看法。“不做權貴的奴隸。”
葉公聞言,卻是搖頭又蹙眉:“你這樣的言論擱在政壇,很是大逆不道啊。”
“我知道。”蕭正點點頭,微笑道。“所以我只敢和您說。”
即便是金部長,蕭正也有所保留,只是稍微透露了一些底細。
而他告訴金部長那些,其主要目的也是希望通過金部長向胡老傳達自己的意思。
“胡家在政壇的根基,可能十年二十年後。又是一個楊老。”葉公眯眼說道。“但就目前來說,楊老在政壇的影響力,已經不及胡老了。”
蕭正聽出了葉公的弦外之音。
當初在常委大院捅出大簍子,甚至驚動了好幾個國務院部委頭目出面,也沒能調節此事。可楊老一個退居二線的大領導過來走了一趟。就非但順利解決此事,還狠狠地懲治了李部長家人。
那一次,蕭正就意識到楊老的政治力量有多麼恐怖。而此刻,葉公卻直截了當地告訴蕭正,這位胡老的能量,猶在楊老之上。
是否也是一種暗示,提醒蕭正別去得罪胡老?
在華夏,乃至於在這個世界,想要更好的生存下去。妥協本就是一種手段。而不是丟臉的事兒?
蕭正有些犯難,微微擡眸望向葉公,問道:“葉公的意思是——”
葉公擺擺手,端起茶杯抿了起來,笑道:“怎麼成你問我了?我是來聽聽你的看法啊。”
蕭正啞然失笑,點頭道:“剛纔那話說的有點託大。”頓頓,蕭正繼續說道。“我知道官商不分家,但也一定要保持某種層面的距離。否則的話,不論是我還是新奧,都將失去一定的主動權。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蕭正眯眼說道。“我沒打算人到中年,還要去扶持那位必將衝鋒登頂的紈絝少爺。”
“我努力奮鬥,是爲了給身邊人一個安穩幸福的生活環境。而不是爲了去獲得更大的權力。”
蕭正總結道。
“所以你拒絕,是爲了畫音?”葉公含笑問道。
“當然。”蕭正挑眉。擲地有聲道。“她是我媳婦。”
葉公笑意愈濃。旋即卻是拿起煙盒,遞給蕭正一支。
蕭正沒有拒絕,卻也沒有點燃。葉公見狀只是笑了笑,打趣道:“我聽說了,胡老遞你兩回煙,你都給拒了?”
“老林不准我抽菸。”蕭正咧嘴笑道。活脫脫一副妻奴的表現。
“爲後代考慮是爲人父的義務。”葉公往嘴裡扔了一支菸,拿起火機點燃,吧唧了兩口道。“但陪我抽一根沒問題把?”
沒滅的火機送到了蕭正面前。
蕭正見狀,卻是哭笑不得道:“您這可是不教我學好。”
葉公的煙,蕭正不可能拒絕。
但胡老要用權勢壓迫蕭正,令他屈服。
抱歉,阿正哥打小就是硬骨頭。
只不過抽着煙的蕭正,心裡卻是犯嘀咕:往後一週又得當和尚了。
這也是老林的規矩。
甭管抽菸喝酒,沾一回,休戰一週。
這爺孫倆抽着煙,品着茶。氣氛說不出的融洽。
恍惚間,蕭正覺得葉公彷彿真是自己的爺爺。那般慈祥,那麼和藹。
窗外撒進來一抹陽光,令房內暖洋洋的。蕭正喝了一口茶,動情道:“外公。”
葉公聞言,滿是褶皺的脣角泛起溫暖的笑意。輕輕誒了一聲。
抽完了香菸,葉公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緩緩說道:“阿正。你不答應,其實沒錯。相反,是正確的選擇。”
蕭正有些意外的問道:“我一直以爲這麼幹會受到影響,甚至牽連。”
大領導的橄欖枝都敢不接。這裡可是華夏,官本位的社會。
“三十年前你這麼幹,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葉公微笑道。“時代不同,社會結構也變了。對於有能力,對社會有貢獻的企業家。國家的態度始終是安撫爲主。畢竟,現在是經濟全球化,咱們華夏也不是閉關鎖國嘛。”
葉公的暗示很明顯。
所謂全球化,也就意味着國家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無法去操控那些國際化的跨國企業。只要這些龐大企業不做傷害國家利益的勾當。官方還是會秉持支持鼓勵的態度。
哪怕是大領導,也不會去觸碰這一既定方針。
國際化時代,信息時代。民主和人權獲得空前保障。這對商人而言,是大大的利好。
“林朝天十年前和大領導半推半就的達成了協定。算是一次試水。但現如今,他也迴歸了完全獨立的局面。”葉公眯眼說道。“你要是投入胡家的政治建設中,在林朝天眼裡,就是開倒車,就是殺雞取卵。貪圖一時利好,而毀了前途。”
“阿正。你或許和林朝天有諸多矛盾。但外公要告訴你的是,他在商界的軌跡,他在整個制度之下的摸索和嘗試,遠遠超過了其他幾位少壯派。當然,是我眼中的少壯派。”
也就是陸大山等人。
“我不知道你琢磨透了這些關鍵因素,還是一次下意識的決定。”葉公意味深長的說道。“但你這次決定,我很贊同。也會全力支持。”
“大隱於朝。在我們商人的世界,就是天子腳下,已然我行我素。小隱於市,在我們商人的世界,就是居於一隅,仍能縱橫捭闔。而不是大領導一個電話,你就披星戴月,灰頭土臉。”
蕭正耐心聆聽着葉公的話語,良久,他忽然咧嘴笑道:“葉公,您這話——比我之前說的更加大逆不道啊。”
葉公撫須大笑,霸氣十足道:“前三十年,我的寶貝外孫女被外界稱之爲燕京第一千金。”
“後三十年,我希望她在你的身邊,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