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吧!
子彈上膛。
屋子裡死一般的寂靜!
譚耀宗急道:“雪癡,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了,這二十年來父親是怎麼對你的,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耀宗,閉嘴!”譚天酬怒斥一聲,譚耀宗不敢出聲卻急得漲紅了臉。
一個是視若己出的義父,一個是陪伴自己二十年的“父親”,兩個人的命全都交到了陸雪癡手中。
兩個只能活一個,絕沒有第三種選擇。
他們到底誰說的是真的,到底誰纔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陸雪癡根本無從判斷,她所能做的只有去賭。
人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樣的選擇更殘忍的,一旦賭輸了,她將難逃認賊作父的命運,所以她不能輸。
但她又沒有一絲賭贏的把握。
陸雪癡臉色蒼冷的盯着譚天酬看了許久,露出一絲悲涼的笑容,“義父,對不起……”
說話間她已舉槍對準了譚天酬。
“雪癡,你要幹什麼!”譚耀宗驚道。
譚天酬依舊無比篤定無比坦然的看着對方,微笑着點了點頭。
倒在地上的陸家榮興奮的叫道:“雪癡,開槍殺了他,他纔是你的殺父仇人。”
沒想到話音剛落,女人猛然調轉槍口徑直對準了陸家榮,淡淡的說了聲:“我會替你收屍的。”
砰!
槍口噴出一道橘紅色的光焰,子彈劃過十四條膛線,高速旋轉噴射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透明軌跡,徑直穿透了陸家榮的胸膛。
陸家榮身子一震,滿眼都是不可思議的色彩,從喉嚨深處艱澀的擠出幾個字:“錯了,全錯了……”
葉衝隨着影子出了那個房間,下了那座木質閣樓,穿過一道長長的迴廊,走向更深的院子。
葉衝這才發現原來大浪淘沙不止只有一個院落,後面還別有洞天,至於那一座座黑漆漆的閣樓裡到底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只能自行腦補了。
“葉先生,求你一件事,如果我死了,請你務必幫我殺了陸雪癡!”
臨別之前,陸家榮說的話還清晰的刻在腦中,他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如果陸家榮死了,也就代表陸雪癡最終還是選擇了站在譚家一邊,對於一
個認賊作父的家族叛徒,陸家榮寧願除之而後快。
他已經揹負了二十年的恥辱,哪怕他死了,也絕不想這樣的恥辱再繼續下去。
那麼葉衝是怎麼想的呢?
即便是他剛纔問了陸家榮那個問題並沒有得到答案,但其實在他問之前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之所以問了出來,是想讓陸家榮當着陸雪癡的面把答案給出來,好徹底消除女人的懷疑。
可惜,陸家榮並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那麼接下來問題來了,既然陸家榮並沒有給那個致命的漏洞給出答案,陸雪癡究竟會不會相信他的話,如果不相信又會發生什麼?
那麼第二個問題也就隨之而來,如果陸家榮死了,他到底要不要爲了完成陸家榮的遺願而去殺洪山會的老闆?
他一邊走一邊將整件事梳理一遍,從當初在路邊發現陸家榮犯病而救他,到陸家榮請他喝酒,到後來成了他生日上的貴賓,到陸家榮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再到剛纔陸家榮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的當着自己的面說出來,整個過程似乎並不只是一個巧合!
說是利用未免有點兒言過其實,但至少可以說明陸家榮在有意將自己一步步拉進來。
至於陸家榮是從哪一步開始有了這種想法,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誰的日子都是一天天過,但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哪一天就不會躺槍,葉衝現在就有這樣的感覺,只不過自己這一槍躺的實在有點兒狠,一下子就被裹進了一場大亂之中。
想到“躺槍”這個詞,他不由得看了眼前面帶路的影子,再瞧瞧自己胸口的槍傷,其實這一槍纔是尼瑪躺得最結實的。
陸雪癡開槍的那一刻,他爲什麼會爲影子擋下那枚子彈,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憐香惜玉這個詞有點兒過了,哪怕他再憐香惜玉也不至於爲一個要殺自己的女人擋子彈,那麼唯一可以說得通的解釋也許就是出於對她的憐憫。
這個女人的成長經歷實在令人惋嘆,而她唯一的希望和依靠小馬卻被葉衝親手滅掉,就連她衷心保護的主子都會毫不猶豫的向她開槍,那麼她到底是個什麼?
在葉衝眼裡,她就是一張衛生紙,被人無數次擦過屁股後,最後只能被人嫌棄的扔進馬
桶。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許許多多的人又何嘗不是呢?
他不是俠骨柔腸的大俠,只不過因爲他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人性,也許是在那一瞬間那麼一絲絲同情和憐憫還是起了爆炸性的作用,所以他就順理成章的那麼做了,做了也就做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間,突然聽到一聲槍響,他的心沉了下去,眼中折射出幾道冷光。
他似乎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於是他停了一下。
他停,但影子卻沒停。
轉眼間,他們已經到了另外一個閣樓一個房門門前,影子忽然停了下來,不回頭看他道:“你爲什麼要替我擋子彈?”
葉沖人畜無害的道,給出一個非常無厘頭的答案:“因爲我喜歡你的屁股。”
如果換在之前,這個女人一定會跟他拼命,但這一次她卻沒有動手,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如果你今晚僥倖沒死,我早晚會還你一命!”
說完這話,她轉身沒入了黑暗之中。
葉衝看了一眼,隨手推門而入。
這裡依舊是一間造型古樸的茶室,與第一次葉沖和陸雪癡在這裡見面時的那間茶室沒多大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坐在玫瑰椅上的女人換成了另外一個女人。
隨着他一腳落入這間茶室,第一眼看到許夢琳端坐在玫瑰椅上,第二眼看到她臉色蒼白到沒有血色,第三眼看到她聞聲後轉過臉來,她的眉宇早已收緊。
許夢琳很快將這個遍體狼狽的男人打量一遍,顧不得刺鼻的汽油味,目光很快便落到他還在冒血的胸口。
葉衝瞧了瞧屋子裡的情形,又審視了下女人,確認她沒事才微微笑道:“寶貝兒,你沒事吧……”
沒等他把話說完,許夢琳站起身來二話沒說便撲到他懷裡,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身子。
自古溫柔鄉便是英雄冢,葉衝卻並不介意死在女人懷裡。
她的身子很冷,但他這個無線充電寶還是不介意隨時爲她充電。
葉衝被抱住的那一刻,沒有任何話可說,也沒有任何事可做,就是被人家緊緊抱着也覺得這顆子彈吃得很值。
“我弄髒你衣服了。”男人皺着眉頭微笑道,有時候笑並不代表愉快,有時候代表一種態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