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孟慶的車子停在一間破敗的土房前。
其他的保鏢早已經埋伏到位,只要裡面一旦有異樣的聲音,他們就會蜂擁而入,誓死保護唐孟慶。
唐孟慶信步走了進去,房子大概是太長時間沒有人住了,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而且,大門處便是養豬的地方,堆積如山的豬糞,但是讓他沒有走進去的慾望。
但是,江宇就在裡面。
他捏住鼻子,走了進去。
果然看到安六子就在裡面,而江宇也躺在地上。
因爲房間裡面沒有燈,所以沒有開。只能藉着從破敗的屋頂漏不下來的幾縷月光,打量躺在地上的江宇。
可惜的是還是分辨不出他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
畢竟是上了年紀,眼睛也不中用了。
所以他只好去問安六子:“死了?”
“身中兩彈你說能不死嗎?”安六子隨意的坐在一張椅子上,也不管那椅子到底有多髒。
唐孟慶捏着鼻子,聲音是嗡聲嗡氣的:“那把他擡走吧,埋了。”
安六子卻笑道:“埋了?你說的還真是簡單,這小子是清水縣衛生局的副局長,就這麼失蹤了,不見蹤影,你覺得其他人不會找嗎?你以爲這個人跟趙翠花一樣嗎?”
唐孟慶的臉色微微一變:“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說埋了就埋了,還有我告訴你,他就算在這個世界上莫名其妙失蹤了,我也有的是辦法矇混過去。”
安六子卻還是不動:“唐老頭,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現在可是我殺了人,你有通天的本事,我可沒有,若是警察抓了我,我把你供出來也沒有用,不是嗎?”
唐孟慶哈哈大笑:“都上了我的船,你還怕這些?你放心,聽我的話,乖乖把他埋了,以後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
“吃香的,喝辣的?當初你也是這麼跟趙翠花保證了吧,後來怎麼樣?還不是一樣被你埋在地底下,哪怕是死了也沒有一個安身之地。”
一而再再而三的聽到安六子提起趙翠花,唐孟慶有些生氣了:“不要再跟我提那個女人,你放心,我絕對會兌現我的承諾。”
“唐孟慶,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是一個連自己親生兒子都會殺死的人,實在是太狠心了,俗話說虎毒不食子,你已毒成這樣,我又怎麼能相信你呢?”
“那是因爲他們不聽話!我讓他們回鄉下去,不要礙着我的事!那女人非不聽,非要帶着孩子來,還非要攪和我和靈芝的事情,要不是因爲他,我那個時候差點就拿下一個大項目,五百萬,九十年代的五百萬,你知道那是多大嗎?”
唐孟慶就像是一個發瘋的野獸,紅着眼,大聲吼道。
連日來積壓的恐懼,在江宇死亡之際,總算是全線崩盤。
大概是因爲,一直威脅他的江宇已經死了,所以他完全無所顧忌。
“所以你真的把他們殺了?”安六子故作驚愕的說道。
唐孟慶在發泄完之後,恢復了冷靜,冷血的說道:“是,我把他們殺了,我讓人把他們捂死,捂死在那個炕上,只有他們死了,我的前途纔是一片光明。”
“那你就是個活脫脫的陳世美。”安六子咂咂舌,評論。
唐孟慶笑:“陳世美又怎樣?殺人狂魔又怎樣?只要是阻礙我前程的人,必死無疑,所以……”
他忽然勾起脣看安六子:“六子,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可就不要做傻事。”
安六子忽然衝唐孟慶苦澀一笑:“我也不想做傻事,但是誰讓我的命脈被別人控住了呢。”
唐孟慶一聽這話,覺得不對勁,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原本躺在地上的江宇,忽然猛的站了起來,龍精活虎的。
唐孟慶嚇得一個趔趄往後倒退,“啊”了一聲:“你……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
江宇笑道:“誰說我死了?”
說着從口袋處掏出手機,手機的後背已經被子彈射穿,但還是堅挺的亮着光芒,而那閃爍的頁面,是錄音頁面。
唐孟慶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剛纔的話你都錄下來了?”
江宇笑道:“是啊。”
唐孟慶暴怒:“安六子,你和他狼狽爲奸?”
安六子苦笑:“我倒是想拿你的30萬,可惜的是,我更想要留住這條命。”
當時,江宇中了兩彈,這兩彈都是打在了胸口位置,按理來說,正常人要是被打了這兩彈,肯定是已經死了。
但是安六子有些提心吊膽,擔心江宇根本就沒有死,所以小心翼翼的,就擔心江宇會忽然跳了起來,起死回生。
但是當他觸碰到江宇鼻息之氣,江宇還是一動不動的,跟一個死人一模一樣。
他總算是放心了,這江宇是真死了。
沒有想到呀,沒有想到曾經他是他的手下敗將,但是隻是短短几天而已,兩個人就掉了個個。
他不由得想起民國時候,一個響噹噹的武師,想要打敗另外一個響噹噹的武師,沒有三伏九天的苦練根本是不可能的。
現在只需要一把槍就可以解決了。
就在他放鬆之際,忽然,身後的人一躍而起,一把扣住了他的咽喉,他還會來得及張口呼喊,一個不知名的東西就從他的口中鑽了進去。
然後遏制咽喉的力量,驟然之間撤走。
他猛的倒退了幾步,轉過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經站了起來的江宇:“你……你根本就沒有死?”
這怎麼可能呢?
剛纔去窺探鼻息的時候,明明是已經沒有呼吸了。
江宇冷笑着拿出手機,啐了一口,說道:“這個世界能拿走我的命的人還沒有出生呢,你就不想知道剛纔我給你吃的是什麼東西嗎?”
安六子這纔想起,剛纔有個東西進到他嘴巴里面。
“那是什麼東西?”
“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過了幾天之後,就會讓你七竅流血而死。”
安六子纔不相信江宇的鬼話:“七竅流血,你給我的是毒藥?呵呵,難道你還隨身攜帶毒藥嗎?”
江宇笑道:“你完全可以試一試,三天之後暴斃而死,到了陰間,可不要抱着我的大腿哭。”
一個人可以躲過子彈,現在還可以氣定神閒的跟他說話,要說安六子完全不相信江宇說的話,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且你別忘了,我以前是個醫生。”江宇好心好意的提醒他。
安六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如果江宇要殺他的話,剛纔扣住他咽喉的那一瞬間,就可以殺死他,但是江宇沒有,反而是給他餵了一顆毒藥,這說明他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江宇很欣賞他的聰明勁頭:“很好,也省得我白費口舌。”
於是江宇告訴安六子如何如何哄騙唐孟慶,於是便有了這一出。
唐孟慶此刻雖然不知道這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但是也知道,追究這些已經無濟於事:“江宇,爲什麼你死揪着20多年前的事情不放?我跟你有仇嗎?有怨嗎?如果僅是因爲唐晨得罪了你,我完全可以讓這個兒子給你賠禮道歉,你放過我吧。”
江宇卻笑道:“我倒是挺想放過你的,但是你死去的妻子和你現在活着的兒子,應該都不會想要放過你。”
唐孟慶被活着兩個字吸引住了,他搖頭像是撥浪鼓:“不可能,不可能的,當年我是親眼看到他們兩個人死的,你騙我,我的兒子已經死了,趙翠花也已經死了。”
“是呀,趙翠華確實是死了,但是你的兒子沒有死,因爲,他年幼的時候,從來沒有來到過縣城。”
唐孟慶幾乎要瘋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在說你捂死的那個兒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兒子,而是別人家的孩子!”江宇的語氣在陡然之間變得格外的犀利,就像是一個奪命鬼,“他是你鄰居的兒子!殺死了別人的兒子不該償命嗎?”
唐孟慶呆呆的站在原地,腦子裡亂哄哄的,嘴脣上下一動:“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真的聽不懂,我聽不懂……”
“你聽不懂,那我就告訴你,當年你的妻子趙翠花,生了孩子,生下一個很健康的孩子,但是,隔壁鄰居生下了一個孩子,這是一個小兒麻痹症的孩子,趙翠花知道之後,抱走了這個生下來就有疾病的孩子,因爲她想要用這個孩子把你叫回來。”
“但是趙翠花沒有想到的是,你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小兒麻痹症的時候,仍然可以冷漠的不願意回來看這個孩子,她沒有辦法,孩子已經交換了,只能帶着這個孩子繼續生活下去。”
“所以你說我的孩子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那你告訴我,我那個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唐孟慶顫抖的問着,心中五味雜陳。
江宇說道:“他現在活得很好,而且他說了,他會替她的母親討回一個公道的!”
公道二字彷彿是正中的枷鎖,重重地壓在唐孟慶的肩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說道:“我要去見他。”
“可惜你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江宇拍了拍手掌,原本潛伏在周圍的警察,魚貫走出。
唐孟慶臉色一白,跌坐在地上,也早忘了捏住鼻子。
惡臭沖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