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陰陽朔月下,荒原上黑壓壓的一片獸類在滾地哀嚎。平常本是天敵的獸類此時也滾在一處,一隻禽鳥拍着巨大的翅膀在地上掙扎,旁邊的兀自翻滾的貓科巨獸對湊到嘴邊的食物也視而不見。
彷彿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束縛住了它們的靈魂,它們只能感到那來自體內的壓制和痛苦,卻不明白這種力量從何而來。
秦青眼裡的能量線漸漸改變了顏色,以着一種完全不同的曲度延展開去,而她就是那個能量波紋的中心點,在能量線的碰撞中,她的眼睛越來越亮,但是她本身卻被束縛得越來越死。
秦青覺得她的身體即將被這顆星球的能量線勒得四分五裂,分秒內就要化作碎片。
離她最近的一圈野獸彷彿撐破的氣球,突然炸裂開來,碎肉斷骨散得滿地,空氣中爆起的血霧被冰冷的空氣瞬間凝結成紅色的冰沙,半天后才慢慢地散落下來,撲簌簌像下了一場紅雪。
“秦青,停下來!”雷神驚叫一聲,這樣的能量,真的是秦青自己的力量嗎?即便沒有鳳皇的幫助,她的精神力已經可以達到這樣的程度?
“秦青,你的身體承受不了,你必須要停下來。”雷神掙脫骨刃的手,撲到秦青身邊,緊緊地抱着她:“秦青,停下,停下,聽到沒有,你會死的,你真的會死的!”
秦青毫無焦距的眼前出現了雷神焦急的臉,她在說什麼,秦青聽不見,她只覺得自己下一刻即將爆裂開來,就像那堆野獸一樣變成一堆碎肉。
她的手緩慢地卻堅定地推開雷神。
“不。秦青,停下來,不然你就連我一起炸死吧。”雷神緊緊地抱着秦青不肯鬆手,她不想讓她死,她是她幾千年來,唯一找到的好玩的玩具,她不想失去。真的。真的,不想,即便搭上自己的生命也要緊緊地抓~住。
一直冷眼旁觀的骨刃狠狠地皺眉。這個秦青真是個麻煩!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勞永逸地永遠解決了他!
骨刃以爲秦青現在又是那個精神體在搞能量爆發,他直接上前,手放上了他的額頭。手下滾燙的肌膚讓他心裡一驚,如果這種體溫的話。他體內的鮮血應該已經沸騰了吧。
“離開他,他快爆炸了!”骨刃猛然拉開雷神後退。
“不!”雷神甩開骨刃,全身都涌起了雷光,讓骨刃不能靠近。她緊緊地抱着秦青,晃着她:“秦青,聽話。停下來,就像以前一樣。我們還可以一起玩鬧,我帶你去看仙域星,比幻星還美麗,停下,秦青,不要去做什麼救世主,不要去做什麼主神,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好不好?”
秦青用盡全力地想要推開雷神,雷神卻抱得越來越緊。
秦青覺得自己快被那股能量逼瘋了,一方面她想掙脫那束縛,另一方面那束縛卻在她的掙扎中將她越纏越緊,她越掙扎,那束縛就越強,即便她可以改變整個星球的能量場,她卻對付不了那纏死她的能量線。
她的耳邊是雷神不斷的聲音:“停下......停下.....”停下就好了嗎?停下來,那痛苦就會消失了嗎?停下來,這種身體彷彿被凌遲的苦難就要結束了嗎?
雷神焦急的臉漸漸地在秦青的眼前變得清晰,雷神,是她......
秦青看着雷神的眼睛,清澈的眸子裡,滿滿都是她的影子,她那張漠然的臉,無情的眼神,冰冷的,彷彿主宰一樣的神情......
推拒的手慢慢地軟了下來,她在陪着她,即便在臨到毀滅的那一刻,至少還有一個人陪着她......
這樣,毀滅什麼的,掙脫束縛什麼的,都沒有那麼重要了吧......
秦青眼裡的光慢慢地熄滅,與星球能量場抗衡的力量漸漸消退,野獸們在重獲自由後,紛紛奔逃。
整個荒原上,除了那羣昏倒的和沒有昏倒的少年們,就只剩下了火堆前的三人。
骨刃目光復雜地看着火堆前相擁而立的兩人。
他突然發覺,那種一直被他摒棄的人類感情,在此時,變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他鄙視着又羨慕着,他唾棄着,又渴望擁有着。
他的心就這樣被反覆翻~攪着,他覺得那兩人的相擁如此刺目,他又由衷的希望他就是其中之一,而他希望的替代的,竟然是......
骨刃狠狠地咬住紅脣,直到刺目的鮮血從他脣角滴落......
也許千年的等待,讓他自己都忘記了他曾經也是一個人類,他也有人類的感情,他的靈魂也在渴望着另一半的契合,他一直以爲那另一半就是自己的宿命,但是現在,他知道他錯了......
骨刃冷冷伸出完美的手指,拭去脣上的鮮血,他凝視着指尖的那滴血珠,彷彿凝視着自己心頭的那個傷口,然後他不屑地嗤笑一聲,手指一彈,鮮紅的血珠就飛進冰寒的空氣中,瞬間化作一個鮮紅冰珠,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罷了......宿命什麼的......隨他去吧......
秦青是在溫暖的帳篷中醒來的,剛一移動,就痛得呻~吟了一聲,她覺得全身都彷彿已經斷成了數段,然後再被重新拼接起來,那骨縫之間的痠痛,該不會是誰真的把骨釘打進了她的身體吧。
帳篷外面傳來說話的聲音,聲音低沉,聽不清楚內容,秦青像是骨折患者一樣,一節節地將自己挪下了大牀。
等了好一會,那份骨酸筋疼才緩了過去,秦青慢慢地走到帳篷前,外面的說話聲是骨刃。
“你們等在這裡也沒用,這些槍即便你們拿去,也打不出那樣的準確度。你們知道古坦族人的規矩,活下去,才能回去。”
“我要見那個男人,我要請他教我們打槍。”一個還顯得有些稚~嫩的聲音道。
“骷髏軍的數量永遠無窮無盡,就算將我們這羣炮灰全部犧牲掉,對它們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我們必須改變我們戰術!”另一個年輕的聲音道。
秦青微微挑眉,原來這羣少年就是被流放的古坦族人。
聽上去說話也很有條理,爲什麼古坦人會將這些男孩子當做洪水猛獸一樣的驅逐出棲息地?
秦青掀開帳篷走了出來。
驟然而至的刺目光線讓她一陣暈眩,有人在一旁扶了她一把,秦青站穩身子,扭頭看去,穿着黑色長袍的絕美男子,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骨刃......這個神秘的又變~態的傢伙,秦青想起昨夜他顯露的本事,眉心不由得微蹙。
對星球能量場免疫的人類?到底是什麼來頭?
“秦青,你怎麼起來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快回去躺着。”雷神手裡拿着一堆繃帶替那些少年包紮着身上的傷口,這時看到秦青出現,連忙走了過來。
“不躺了,躺得渾身都疼。”秦青苦着臉,皺着眉:“這是怎麼回事?”她示意麪前那羣或坐或站的少年,大約有二十多位,看上去年齡都是十七八歲間,是了,那個死變~態曾經說過,古坦人如果能活過二十歲就可以回到族內,所以面前的這羣少年就是撐過了嚴苛的自然環境,就快要回歸的一批嗎?
“他們想要學習你的槍法。”雷神過來扶住秦青的手臂,秦青疼得連連皺眉:“別別別,很痛,誰都別碰我,我覺得我現在就是一全身裂紋的破罐子,你一戳我就碎了。”
雷神臉色微變,半晌後才勉強笑道:“瞧你說的,怎麼可能,要是那樣,你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秦青遠遠地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就坐在那羣少年的對面,擺出連隊指導員談心的架勢微微笑着道:“想學槍法?爲什麼啊?”
“消滅骷髏軍!”一個少年大聲道。
“你們的族人將你們趕了出來,你們還要幫他們消滅骷髏軍?你們不恨他們嗎?”秦青看了眼那個少年:“爲什麼不用這些槍打回本族?殺了族長,建立屬於你們的年輕帝國?”
那個少年勃然變色,另一個年輕人站起來大聲道:“我早就說他不是好人,你沒看到他昨天夜裡那血腥的手段,要我說,直接殺了他們然後搶了槍,別跟這個惡魔廢話!”
血腥......你的辦法也不見得良善,秦青涼涼地瞅了那個火爆的少年:“你是爲了什麼被趕出來的?”
“我?我打傷了校長!”那少年似乎也不忌諱,毫不迴避地大聲道。
秦青挑挑眉頭,看了眼另一個看上去還算溫和的少年:“你呢?”
“我燒了學校。”那個少年淡淡地道:“你不用問了,我們被趕出來都是因爲自作自受,我們不怪我們的父母,我們一族的少年血液中都有一種暴力因子,如果不能控制,便只能被趕出來自生自滅,直到我們能控制自己的那一天。”
不遠處的雷神和骨刃並肩而立,一個全身都隱在黑袍之中,一個穿着白色的休閒服,兩人站在一處,顯得怪異又和諧。
雷神看向骨刃:“就這樣不告訴她,真的好嗎?”
“他永遠都不知道更好。”骨刃清冷的聲音道。
雷神淡淡地答道:“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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