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倒上又涼了,直到茶水換了三次,葉承歡纔出來。
再出來時,這個男人已經和剛纔迥然不同,隔着好遠兩個女人便能聞到他身上的某種氣味,從事她們這項職業的人對那種味道太熟悉了,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血腥味!
“你沒事吧?”聶小青問道,她和丁香不同,就算她關心一個人也不會寫在臉上,給人的感覺永遠都是那麼淡漠。
“沒事。”葉承歡道:“我把她交給你們了,她要是醒了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我。”
丁香凝眉,一句話便聽出了什麼異樣:“你要走?”
葉承歡點了點頭:“有些事我必須弄明白。”
“可是你現在的狀態……”
“我現在的狀態好得不得了,你是知道我的,要是讓我在屋子裡待幾天,我非瘋了不可。”
直到現在,丁香和聶小青並不知道他在燕京捅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馬蜂窩,真要是知道了還不知會擔心成什麼樣。
天子腳下,風雲會這樣幫派規模並不多,但黑幫畢竟是黑幫,要想跟國家機器鬥,還差着十萬八千里。
“我需要一部車。”
“好的,這不是問題。還需要多少人?”聶小青果斷說道。
“人就算了。”
“雖然我知道一般人沒法和你比,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而且風雲會的兄弟個個身經百戰,除非你看不起我們。”
葉承歡苦笑:“我真不知道我都淪落到這種地步,還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別人。好意我領了,但別的就算了,只要能幫我好好照顧那個姑娘就行了。”
等他走到門口,聶小青嘴角刺了一聲:“你這麼做不覺得是對丁香是種傷害?”
葉承歡站住,看了看聶小青,又看了看丁香:“我救過你們的命,她救過我的命,你說我該傷害誰?”
兩個人都啞然無語,默默的瞧向臥房。
葉承歡不想在廢話,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要是我回不來,不用給我收屍,等她醒過來問起,你們就告訴他,我去了我應該去的地方。”
十分鐘後,他已經坐在了一輛黑色的帕薩特轎車裡,發動車子的一剎那間,他還是思緒滿懷。
他一邊發動汽車,一邊撥通了天使之城小鎮鎮長的電話,好在那個混蛋並沒敢拒接。
“尊敬的北風之神大人,您還好嗎?”
這句慣常性的問候到了葉承歡耳朵裡着實有些刺耳,“一點兒都不好。”
“您遇到麻煩了麼,你在哪兒,我馬上帶人過去……”
“不用,我忠誠的朋友,你的心意我瞭解。給你打電話只想問一件事……”
“什麼?”
“還記得不記得前兩天你告訴我關於惡靈附體的事?”
“什麼!這麼快!難道……”
“你沒有資格問我,只需要回答就好。”
“哦,好的。”
“我要和靈媒通話。”
“靈媒!”
“怎麼?”
“她已經死了。”
聽了這話,葉承歡如五雷轟頂一般,儘量保持克制道:“她怎麼死的?”
“就在她解咒失敗之後不久,她便死在了自己寓所。我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現場十分詭異,我懷疑她自殺的可能性很小。”
“你覺得她是怎麼死的?”
“我覺得……她是被解脫出來的惡靈害死的。”
葉承歡皺了皺眉:“她的解咒是怎麼失敗的?”
“據我所知,按照黑暗經文的記載,她必須積攢夠100個生甲殼蟲,可是也不知什麼原因到最後她還是少算了一個,在那場儀式之後,她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於是告訴我解咒失敗了,讓我第一時間告訴你。還讓我以後不要再見她,可第二次見面她已經……北風之神大人,我自以爲是您的朋友,但我並沒履行一個朋友的友誼。雖然您沒有說,但我幾乎可以猜到您遭遇了什麼。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時的悲痛,但有一點我必須提醒您,爲了避免她被惡靈附體,一定要殺了她,雖然我知道這種抉擇對您來說太難受,但您必須那麼做。靈媒已經死了,世界上唯一能解咒的人死了,您必須要拿出您的決心來,否則後果無法想象。”
“圖雷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把你當真正的朋友看待,相信了你的話接觸了靈媒,可到頭來你居然告訴我這些?”
“北風之神大人,事實上我在和您說話的前一秒正打算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不配做您的朋友,我應該去到真主那裡。”
葉承歡心一沉:“混蛋,這不怪你,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
話音未落,電話那邊突然傳來一聲槍響,那個可愛的倒黴的賭徒圖雷根的聲音便再也聽不到了。
“圖雷根!圖雷根!混蛋,說話……”
電話裡無人應答,葉承歡終於明白,那個喜歡咧嘴大笑、誠實熱情、一身羊羶味的穆斯林朋友,就爲了林佩珊的事負罪自殺了。
他凝緊眉頭,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
圖雷根的教義裡,自殺是不被允許的,可他還是這麼做了。如果不是自己一個電話打過去,也許不會有這種悲劇發生。
正自惱火的時候,他的電話再次響起,他還慶幸的以爲是圖雷根那傢伙給自己開了個玩笑,拿起電話來便罵:“你這個混蛋,以後要是再敢給我開這樣的玩笑,我就讓你永遠開不了玩笑……”
說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對勁,看了下電話號碼,根本就不是圖雷根。
電話裡久久無人開口,葉承歡就那麼靜靜的聽着,彼此都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畜生,咱們之間的賬該有個了結了吧。”一個男人沉聲說道。
葉承歡一聽就聽了出來,那人正是葉錦天!
“老東西,你有資格跟我談了結麼?”葉承歡硬骨崢嶸的道。
“我手裡有一份名單,不知道能不能讓你感興趣。”
“東方國際副總裁趙雅琳,國際巨星阿爾巴,歌壇新秀毛靈靈,哦對了,還有一個,新任龍都公安局長武瀟。”
“這四個女人算不算我的籌碼?”
“如果你覺得她們四個不重要,大可以不來見我,但我有必要提醒你,只要你在這個國家待一天,我就有辦法讓你和你身邊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葉承歡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原來她們都落到你的手裡。”
“沒錯。”
“我去哪兒找你?”
“葉公館。”
放了電話,葉承歡沒有猶豫,一腳油門直奔鐵獅子大街而去。
深藏了二十年的一筆舊賬終於要到了結的時候,雖然他已經知道如今的葉錦天已是九五之尊,整個國家都在他一手掌握之中,葉承歡也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但到了此刻一系列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他卻從來沒有這麼篤定過。
爲了趙雅琳、爲了阿爾巴、爲了靈兒,爲了武瀟,更是爲了他自己!
他一手握着方向盤,一邊拿起手機迅速撥通了一串號碼,對着電話冷靜的說道:“普羅米修斯,現在我說你聽,不要用紙筆或是錄音設備,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用腦子記下來……”
車子剛剛到了鐵獅子大街便看到整個街道都已被戒嚴,固定哨流動哨一個接着一個,到處是持槍武警和特勤便衣。
葉承歡把車子停在街口,立馬被一干持槍武警包圍,有的去檢查汽車內外,有的來搜身,有的則用步話機彙報。
確認他身上沒有武器後,葉承歡纔在一干警衛的嚴密監視下徒步走向葉公館。
葉公館裡裡外外更是戒備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平時家裡的那些人一個也看不到,換上了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在武裝警察的引導下,他徑直來到了公道堂,老爺子親筆書寫的幾個字赫然入目: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堂裡一片沉寂,並沒有葉錦天的影子,四下裡是一雙雙警惕的目光,牢牢鎖定在他一個人身上。
葉承歡毫沒理會那些人的目光,大喇喇的在椅子上坐下,翹起二郎腿,點上一支菸,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他並不着急,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不久,就聽到從內室傳出一陣腳步聲響,走廊閃出一個人的身影,正是葉錦天。
幾天不見,他好像生了場大病,穿着身寬鬆的中衣,披着綠呢子外衣,在兩個警衛攙扶下,一邊走一邊咳嗽。
他徑直在老爺子平時坐的椅子上坐下,擺了擺手,示意警衛退開。
他眯眼瞧了瞧葉承歡,從警衛手裡接過藥片,和着白開水服下,精神才稍好了些。
葉承歡不是大夫,但他的某些創傷經驗遠比一般的大夫要多,通過葉錦天的姿態、神色還有種種表現,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生病,而是受傷。
位置:左胸靠下,距離心臟兩公分左右。
性質:貫穿性創傷。
傷情:肺葉被擊穿導致大量失血,呼吸功能受到限制。
葉承歡揚起嘴角:“現在的醫學技術可真夠發達,這麼嚴重的槍傷居然都沒能要了你的命,居然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恢復成這個樣子。”
葉錦天驚愕的擡起頭:“你怎麼知道我中了槍?”
“你也知道我是幹什麼的,我受過的槍傷比你多得多。我只是想不到,你都混到這個份兒上,怎麼還有人敢暗殺你,而且那人是怎麼做到的。”
葉錦天陰森森的道:“那個人你也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