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簡單?”
“我們做事總喜歡給自己找很多理由,其實很多事根本就沒有什麼複雜的理由,可人偏偏是一種複雜的動物。”
“我喜歡你的觀點,不過我更想知道你爲什麼要幫我?”
葉承歡收斂了笑容,“因爲你幫過我?”
“你指的是惡魔島的事。”
葉承歡點點頭:“我不喜歡欠別人的,你幫我拿回了我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那麼我就幫你拿會本該屬於你的東西,咱們兩不相欠。”
“你做不到的,不過我還是要說聲謝謝。”
葉承歡眯起雙眼,“在這個星球沒有北風之神做不到的事。”
這話說的霸氣十足,連千葉都不禁動容,要是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她一定當笑話聽聽就算了,但葉承歡不是別人,北風之神的底蘊加上黑暗風暴的實力,完全配得上這句承諾。
“你打算怎麼做?”
“很快你就會知道的。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幫我找到你的親生父母安仁親王和愛子妃的墳墓!”
千葉大吃一驚,怔怔的看着對方:“你說什麼!”
葉承歡淡淡一笑:“你聽的很清楚,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要幫你恢復身份,就必須找出當年那場皇室陰謀的種種證據。”
“這和他們的墳墓有什麼關係。”
山風緊俏,篝火被吹得搖擺不定,葉承歡臉上的光影也忽明忽暗,顯得十分妖異。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安仁夫婦是被人毒死的,是嗎?”
“是的。”
“那麼我問你,你有證據嗎?”
千葉搖了搖頭:“是養父親口告訴我的。”
“那就對了,你養父已經死了,安仁夫婦和節仁夫婦也都死了,人一死便死無對證,我們只好自己去取證據。”
千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道:“你剛纔說什麼,節仁夫婦死了……”
葉承歡這才意識到這個女人一直在巢鴨監獄,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更何況節仁夫婦的死到現在都沒有公開。
“是的,他們死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親眼看到的。”
“是你殺了他們?”
葉承歡搖搖頭:“不,是另一個人。”
“誰?”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的意思就是我連兇手長什麼樣都沒看到。”
千葉倒吸一口氣:“怎麼可能,堂堂的北風之神居然連兇手都沒看到?”
葉承歡苦笑一下:“叫神的不一定都是神,就好象騎白馬的不一定都是唐僧。我又不是萬能膠,當然不可能把什麼東西都粘得牢牢的。”
女人黯然低下頭去,火光下不住有晶瑩的東西在閃。
“你哭了?”葉承歡皺起眉頭,他最怕女人哭,千葉這麼一哭搞得他喝酒吃肉的心情都沒了,早知道就不該這麼早把這事告訴她。
千葉擡起頭來,眼睛通紅,滿面淚水,哽咽道:“他們……他們是怎麼死的?”
“你一定要聽嗎?”
“是的,求你告訴我。”
“他們被人割掉了腦袋。”
女人的眉宇一陣劇烈的顫動,一手捂住檀口,彷彿要堵住崩潰的情緒,眼淚卻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葉承歡從身上摸出一張紙巾來交給她,順便在她肩上拍了拍,“呃……要不要借肩膀用用?”
千葉沒理他,就那麼默默的哭了半晌才收起眼淚。
葉承歡道:“我不明白,他們明明害死了你的親生父母,你怎麼還會哭的這麼傷心?”
“人是有感情的,他們既是我的敵人,也是我的養父母,事實上在我二十歲之前一直當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現在明明知道他們其實是我的敵人,可是人的感情一下子是很難轉變的。”
葉承歡點點頭:“我能理解,原來特工也有感情。”
“我說過你現在看到的纔是真正的我,我在別人面前絕不會流露半點兒的。”她擦乾眼淚,以超強的隱忍力讓自己很快平復下來,“接着剛纔的話題說下去,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驗屍!”
千葉半晌才道:“我看你一定是瘋了。”
“我沒瘋,要想查處他們是不是被人害死的,除了我們親自驗屍之外恐怕沒有更好的辦法。”
“你要我把他們的墳墓告訴你,然後讓你當我着我的面挖開他們的墳墓?”
“沒錯。”
“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如果他們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你覺得他們在九泉之下能瞑目麼,這麼做也是爲了給他們含冤昭雪。”
千葉咬着指節思量許久,終於說道:“恐怕我很難幫你。”
“你還是不願意?”
“不,因爲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葬在哪裡!”
這話倒是出乎了葉承歡的意料:“連你都不知道?”
“是的,據我的養父說,在安仁親王和愛子妃死後很快就被秘密下葬了,連他也不知道埋葬的具體地點。”
“這麼說這條線索算是徹底斷了。”
千葉沉吟半晌,才道:“不過還有一個辦法,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什麼辦法?”
“據說有一個神秘的陰陽師,精通陰陽之術。”
“這種騙人的江湖把戲你也相信,虧你還做過特工。”
“很多事情我們沒有親眼見到並不代表它不存在。”
葉承歡想想也有道理,試問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還少麼。
“就算他精通陰陽術,可一個陰陽師怎麼可能知道親王的安葬地?”
千葉認真的說道:“因爲他有一雙通靈之眼。”
葉承歡正用木棍挑着火堆,聽了這話心裡一動,手卻停了下來。
“你是說通靈?”
“沒錯。”千葉看到他神色有異,不禁問了聲:“你怎麼了?”
葉承歡並沒怎麼,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一樣東西,通靈封印!
不知道通靈之眼與通靈封印之間是否存在關係?
不管怎麼說,看來那個所謂的陰陽師是有必要拜會一下的。
他笑了笑:“沒什麼,你繼續說。”
千葉這才收回思緒,幽幽的說道,“十里大道,枯槁荻草,黑霧籠罩,腥風熱塵撲打在硃色城樓上,沙沙作響。嫋嫋薰香、竹扇輕搖,貴族們極盡所能行風雅之道。但紅梅掛衣、光鮮織錦卻掩不住森森枯骨的悲嘆,鬼神、妖魔、怨魂,存在於世上,駐留在每個人的心中……
平安時代,一個曾與盛唐帝國隔海相對的時代。它孕育了令後世讚歎不已、無比華麗的燦爛文化,卻也隱藏着衆多不爲人所知的黑暗。
爲了消除天、地、人、鬼間的矛盾,身着狩衣的陰陽師們大顯身手。他們借包羅萬象的卦卜和神秘莫測的咒語,驅邪除魔、斬妖滅怪,成爲上至皇族公卿、下至黎民百姓的有力庇護者!
不過陰陽師的飯碗可不是好捧的,在爾虞我詐的宮廷中生存,他們必須熟稔一切風雅事,和歌、漢詩、琵琶、笛,還有香道或者茶道,樣樣都要涉獵。
此外,還必須有看穿人心的本事及不泄密的職業道德。所以能成爲陰陽師的,都是當時一等一的人才。
他們熟悉天文、地理、曆法、陰陽、五行、遁甲、方術,特別是在平安時代,陰陽師這一職業倍受當時王權和貴族的追棒,神化了的陰陽師,使之在歷史上留下了神密的色彩和數不盡的傳說。”
“這麼說他可以幫忙找到墳墓?”
“我沒有找過他,但我們沒有更好的辦法。”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但我有一個朋友知道。”
“特工也有朋友?是真朋友還是假朋友?”
“真朋友假朋友又有什麼分別,他從前也是一名特工。”
“你怎麼敢保證他不會出賣你?”
“因爲他喜歡我。”
葉承歡一笑,端起酒杯,“喝一杯吧。”
“我說了我不喝酒的。”
“你可以給自己破一回例。”
“我爲什麼要破例?”
“人這一輩子都要醉一次的,哪怕一生只醉一次。”
千葉體味着他的話,似有所悟的端起酒杯,和葉承歡碰了碰杯。
葉承歡笑了,愛喝酒的人最開心的莫過於勸一個從不喝酒的人喝酒,“爲了我們的合作。”
千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而用手抹了抹嘴邊,火光下似笑非笑的道:“不,爲了你的那句話,哪怕一生只醉一次。”
就爲了葉承歡的一句“一生只醉一次”,這一夜這個女人醉了,醉倒不省人事的那種醉。
也許對她來說,這是她一生中睡的最甜的一個晚上,從她熟睡時露出甜美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來。
葉承歡沒有醉,他一個人坐在懸崖邊上吹着山風,望着遠處的瀑布,腦子裡諸多事情糾結,一會兒林佩珊,一會兒陰陽師,一會兒又是那個屋頂上的神秘黑衣人,一會兒又是那個神秘的陰陽師,到最後他的腦子都快爆炸了
不過他這人有個好處,腦子想疼的時候他就索性不想,想睡的時候就一頭倒在地上,不管天不管地的呼呼大睡……
葉承歡猛地翻身坐起,身上的衣服已經溼透了。
他很少做噩夢,就算做了噩夢也很少能嚇醒,因爲他本身就長了副牛膽,真正能嚇到他的東西並不多。
可這一次他卻醒了,那個夢怎麼就那麼真實,就好象剛剛發生過似的。
“做噩夢了吧?”
葉承歡慢慢回過神來,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這才發現自己還在懸崖邊上,旁邊的篝火已經熄滅,身上多了條毯子,千葉正一臉關切的看着自己。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眉頭,蹙眉道:“你的眉頭好燙,是不是生病了?”
她的舉動十分自然,沒有半點兒矯情和做作,卻讓葉承歡倍感到一片溫暖,很少有人能這麼主動關心他,因爲他帶給別人的不是恐懼就是距離感,可千葉一點兒都沒有那種距離感。
昨晚推心置腹的談心喝酒,讓兩個相互利用的人冥冥中竟又多了幾分親近。
葉承歡下意識的握住了女人的小手,怔怔的看着她出神。
千葉笑了笑也沒躲閃,任由他握着,也許她覺得這樣能讓對方好些,“你好像病了,我看我們今天不要去了。”
葉承歡閉上眼睛沉默片刻,才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
此時正是上午時分,陽光情暖,山風清涼,周圍一片山燦漫的景象,只是那幾個帳篷不見了,連那幾個篝火堆也不見了,滿地都是青草如茵,沒有一點兒雜物,就好象昨晚只有他們兩個。
“他們呢?”
“走了,他們不敢打擾你,只好先走了,還囑咐我好好照看你。”
葉承歡往嘴裡塞了只香菸,用打火機點上,笑道:“那幫傢伙真是想一齣兒是一齣兒,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用人照看。”
“看來出來你和你的傭兵之間感情很深,你們就像一個大家庭。”
葉承歡沒有否認,“我們是出生入死過來的,感情自然不一樣。”
千葉咬了咬嘴脣,自嘲的笑道:“我也有很多出生入死的朋友,他們當我是真朋友,但我自己很清楚,我是爲了利用他們纔會那麼做的。我從來就沒有過一個真正的朋友,你比我幸運多了。”
葉承歡油然生出一股同情之意,拿着她的小手在手心裡捏了捏:“不,至少你從現在開始就有了一個真正的朋友。”
“誰?”
葉承歡一指自己鼻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