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石碎屑瞬間瀰漫開來,葉承歡擰着眉毛,捏着鼻子,從裡面拿出一疊鈔票,在手裡數了數,把剩下的又放回保險櫃裡,然後排掉汗衫上的碎屑,重新穿好,對着目瞪口呆的老闆說了聲:“這是我這個月的工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說話間,他已到了齊總面前,用毫無感情色彩的聲調說:“不是你炒我魷魚,而是我炒你。懂?”
齊總木木的點頭。
“另外……”他拿起桌上的那包中華揣進褲袋,繼續說道:“我是保安,不是破保安。一個人要想要學會尊重別人,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這方面你做的很差。這包煙算是教你的學費。”
說完這些,他叼着菸捲,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間被他搞得烏煙瘴氣的辦公室。
呼……
齊總終於吐出噎在喉嚨裡的一口氣,喃喃的說了一句:這傢伙是人嗎?
葉承歡一腳踏進電梯,看着指示燈一層層的閃爍,盤算着往後的生活,唉,一份好好的工作又沒了,還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新的工作,找工作倒不算什麼,關鍵是麻煩,他這人最討厭的就是麻煩,不過麻煩歸麻煩,他對今天的所作所爲一點也不後悔。
指示燈停在了一樓,電梯門剛剛打開,幾個穿警服的男人便一涌而上,“我們是分局的,有人報案說你擾亂社會秩序、搶劫他人財物,跟我們走一趟吧。”
葉承歡苦苦的咧嘴:“警察同志,你們認錯人了吧?”
“別廢話,跟我們走!”
就這樣,他被帶上一輛警車,幾經輾轉,很快來到轄區公安分局。
“什麼?有這種事!”分局局長辦公室裡,一個民警正向一位身着三級警監製服的女人彙報剛纔發生的案子。這個女人坐在辦公桌後,茭白的手指間捏着簽字筆,聽到民警的彙報,訝異的擡起頭,層次分明的幹練短髮下是一張略顯青澀的秀美面容,但如果你注意到她眉宇間折射的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深邃,很容易忽略掉她青澀的外貌,然而在沉穩與深邃之外,嘴角的那顆醒目的美人痣偏偏又增添了某種妖冶嫵媚的氣質。
她放下手裡的筆,略略沉吟,語速簡短而有力:“擡進來!”
門外守候的兩個民警馬上擡進了一隻殘破不堪的東西,碎裂的混凝土夾層以及翻卷的鐵皮彷彿在向人昭示着它受到怎樣的摧殘,女人繞過這堆破爛細細打量一圈,如畫的秀眉發條般越擰越緊,她直視着那個民警,“你確定?”
“千真萬確!”
女人的表情不光是訝異了,更多的是驚心動魄,她咬了咬小嘴:“把他帶進1號審訊室,我要親自審問。另外……”她叫住了走到門口的民警:“把他的資料拿過來。”
“是!”
所謂的1號審訊室不過就是位於分局一樓最東側的一個普通的房間,天花板上是一盞白色吸頂燈,牆角擺着一張簡易的行軍牀,正面是三張木質方桌拼成的審訊臺,只有牆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字才令這裡的氣氛陡然肅穆。
審訊臺後坐着一男一女兩個民警,正低頭記錄着什麼,他們中間的座位空着,顯然在等某個重要人物。
葉承歡已經在那張很不舒服的木椅上坐了很久,身上像長了蝨子似的,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他最怕的就是麻煩,可麻煩偏偏喜歡找上他。
他打了個呵欠,揚了揚戴着手銬的手臂:“報告政府,可以開始了嗎?”
男警官肅穆地叱道:“閉嘴!”
啪!
他無聊的點上一支菸,塞進嘴裡,好讓自己的嘴巴轉移一下注意力。
“誰讓你抽菸的,把煙掐了!”女警官冷冷的道。
葉承歡不想找麻煩,於是狠狠抽了兩口後,乖乖的把煙掐了,又換上根火柴棒咬着,“警察同志,能不能快點,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麼,我全都交代了還不成麼。”
“等局長來了你不想說也得說,而且什麼時候把問題交代清楚了什麼時候才能走。”女警官道。
“你們局長要是明天才來,我豈不是要等到明天?另外,你們公安局管飯嗎?伙食怎麼樣?什麼時候開飯?”
“你這人怎麼這麼多廢話。閉嘴!”兩個民警顯得極不耐煩。
葉承歡幾分蛋疼的道:“哪條法律規定不許說話還不許抽菸的?”
“我規定的!”門一開,隨着一陣清脆的腳步聲,一個身材曼妙的女人健步走進,兩個警官起身敬禮,女人只是揮了下手,坐在兩人中間的位置,正了正風紀扣,撫摸了下三級警監的肩章。
葉承歡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又生生嚥了回去,他本以爲局長應該是那種不苟言笑、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形象,沒想到竟是一位我見猶憐、一臉青澀的小姑娘。
女人正了正警帽,嘴角掛着一絲淡淡的笑色,“正式認識一下,我是分局局長武瀟,武術的武,瀟瀟湘雨的瀟!”
葉承歡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原來公安局長也可以這麼年輕,這麼美貌。他敬了個禮,“局長好!”
武瀟微微一笑,對自己的下屬淡然道:“你們都出去吧,這裡的事交給我處理。”
“是!”
“你好像對我的規定不太滿意。”武瀟聽到審訊室的門咣噹一聲,馬上變做一副冰冷的樣子,就連那顆嫵媚的美人痣都透着幾分蕭瑟。
“開什麼玩笑,哪兒有的事。你的規定實在英明,對那些犯罪分子就不能手軟!”話說得老實,但他的目光一點都不老實,還很響的吞了口口水。
她顯然很介意對方不禮貌的目光,秀美的鵝蛋臉上多了幾分慍怒。
葉承歡嫵媚的笑着:“局長小姐明鑑,我真沒事,黑心老闆欠了我的工資,我只不過找他要要,現在政府不是都三令五申要保護農民工合法權益麼。再說了,咱們也算半個同行,你至少也要看在這個份上網開一面吧。”
“同行?你真會開玩笑。”
“我是保安,你是警察,大家的職責都是維護社會治安。”
武瀟笑了,“你小嘴還挺能說的嘛。”
“過獎了。”葉承歡起身道:“這麼說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坐下!”武瀟的臉色忽然晴轉多雲,“憑你幾句花言巧語就想走,你當我們警察都是白癡啊。”
葉承歡訕訕的坐下,“局長小姐,爲了不耽誤你的寶貴時間咱們就開始吧。”
武瀟翻開手裡的資料,頭也不擡的問道。
“姓名。”
“葉承歡。”
“性別。”
“要不要掏出來看看。”他對這種公式化的詢問很不耐煩。
他回答的絕,武瀟更絕,俏生生的小嘴裡擠出兩個匪夷所思的字:“可以。”
葉承歡皺皺鼻子,嘆了口氣,“我終於明白爲什麼你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局長了。”
男人的挫敗讓她終於露出春風化雨般的笑意,這一笑露出了兩顆晶瑩潔白的虎牙,武瀟眼裡閃過一絲異彩,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早就掌握了,因此她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這些:“聽說保險櫃是你用拳頭打壞的?”
“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大力水手,要是真能那樣還會去做保安嗎?”
“如果那不是真的,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非法使用爆破品,就憑這一點,就可以讓你享受十年的牢獄生活,我猜你一定不喜歡那種滋味。”
葉承歡苦笑,看來這個麻煩真的不小,“局長小姐,咱們沒怨沒仇的,你不至於往死裡整我吧?”
“除非你可以證明給我看。”
“要證明我是男人很簡單,這個要怎麼證明?”
武瀟慢慢起身,一聲不響的摘掉警帽放在一邊,然後鬆開領帶,脫去外面的警服,裡面赫然是一件凱夫拉特種防彈衣,美目閃動着:“很簡單,只有親自感受下你的拳頭,我纔會相信。”
葉承歡皺起眉頭,這個女人瘋了嗎,足以擊碎保險櫃的拳頭打在花一樣的女人身上,結果會怎麼樣?要想檢測一個人的拳頭,完成可以有很多種方法,她卻選擇用自己的身體做一個危險的實驗。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可就不是十年的問題了,沒準下半輩子都要在監獄安度晚年了。
這一刻,他忽然從女局長安逸的表情背後讀出兩個字:好強!
武瀟似乎看出了他的擔憂,淡然一笑道:“不用擔心,這種防彈衣可以抵禦三倍於音速的槍彈,除非你的拳頭可以強過子彈,否則對我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葉承歡苦苦的道:“我對女人可以用好多部位,就是不喜歡用拳頭。”
“我再說一遍,如果你的拳頭真的有那麼強大,我馬上放你走,保證不再追究任何責任。但如果你連證明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就別怪我沒給你機會。”武瀟的語氣咄咄逼人。
“唉,我怕你會沒命的。”葉承歡喟嘆一聲。
女人秀美的臉上閃過一絲強悍,“這麼說我更要試一試了,我就不信你真能有這麼強大。”
“真的要試試嗎?”
“你有的選擇嗎?”
武瀟丟給他鑰匙,葉承歡無奈的搖頭,嘎巴一聲打開手銬,捏了捏手臂,搖了搖脖子,一步步來到她面前,“你真的決定了?”
“當然。”
“不後悔?”
武瀟眉頭一緊:“我不喜歡婆婆媽媽的男人,動手吧,讓我看到你真正的實力。”
葉承歡歪了歪腦袋,撲的一口吐掉嘴裡的火柴棒,往後退了半步,暗淡的眸子陡然一閃,忽的化作兩點寒星,深色的瞳孔瞬間縮成兩點鍼芒!
武瀟臉色一變,驟然感到一種刺骨的寒冷,某種強烈的絕望感壓迫着她的心臟,連呼吸都已停頓,再多一秒自己可能都會崩潰!
好在強烈的不適感轉瞬即逝,她睜開眼睛,便看到男人握緊的拳頭已經放開,在自己的臉蛋上摸了一下,然後一聲不響的回到座位上,把手銬重新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