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一定沒吃過什麼苦吧?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但是這樣安逸的生活卻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的。”
“我們寨子裡的人,大都是被逼無奈才走上這條路。有的是無家可歸的乞兒,有的是被朝廷逼迫的走投無路;但凡有點辦法誰願意去做山賊呢?還不是爲了生活,爲了混口飯吃。”
無論是法治社會的現代,還是封建的古代,總有一些黑暗的地方,見不得光的東西。
只是前世她想的是驅逐黑暗,還世界一片光明。但是現在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君落卻是滿臉不贊同,“這個世道本就有很多不公平,所以要想生活好應該更努力,如果每個人都像你們一樣,受到點挫折就走上邪路,這世上還有好人麼?”
“這個國家又該怎麼發展?古人云,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爲什麼不能把這些災難當成是一種磨礪,非要走如此極端的一條路呢?”
“再說,你們佔山爲王,爲禍人間,受苦的還不是那些無辜的百姓!光明與黑暗,只是一線之隔,只看你自己怎麼選擇!”
“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這是人生的態度。別說別無選擇,那些朝堂上的官員,有一半小時候是出身貧寒,曾經忍受過飢寒交迫,但是他們卻沒有迷失自己的本心,堅持着心中的夢想,一步步走到現在。”
這番說詞怎麼感覺那麼熟悉,像她的教官說的。而且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好嚴肅,就更像她的教官了。恍惚了好久纔回過神來,卻見那男子已經丟下她走出了老遠。
“或許你說的對。”夏小萱追上君落,說道:“你說不同的選擇,會有不同的結果。如果沒有選擇呢?就比如他。”
擡手指向前面侍弄花草的瘸腿老者,眼中閃過憤然,“他是劉伯,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就因爲他女兒長的漂亮,被知府家的公子看上,強搶回府。”
“兩夫妻跑去要人,卻被他們的家丁打了出來,老婆婆身體孱弱,竟然被活活打死了。女兒不堪受辱上吊自盡了。”
“劉伯去告狀,結果官官相護,反說他賣女求榮,定了他一個誣陷罪,被亂棍打出了大堂。劉伯氣急拿了菜刀去找仇人拼命,結果被打斷了雙腿。”
“他走投無路,淪落街頭去乞討。那個時候朝廷的官員在哪裡?在酒樓裡花天酒地,在忙着升官發財。天高皇
帝遠,天天喊着口號:官法如爐,可是在百姓口中卻有另一個說法,衙門口向南開,沒錢沒勢別進來。”
她正色看向他,實在不忍心去撲滅他滿腔熱情,但是這個世界黑暗的一面,或許也應該讓他看清,畢竟世途險惡,沒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君公子,我知道你是讀書人,腦子裡鍾於朝廷的想法根深蒂固,想說服我們走上正途。可是正途根本容不下我們。”
“像劉伯這樣的人,我們這裡比比皆是。阿良才十歲,他的家鄉遭了饑荒,當官的卻把朝廷發下來的賑災糧款都貪污了,根本不管他們的死活。他的家人都餓死了,他和僥倖存活下來的幾個小夥伴,只好一路靠偷靠搶生活下來。”
說道這裡頓了一下,似乎想到這十年來的遭遇,又忍不住心中感慨。
“你可以說我們是土匪,是強盜,是人神共憤的山賊。但是我們也只是想填飽肚子,爲了保護我們的親人,那些老弱病殘不挨餓受凍。”
“而且我們並沒有禍害百姓,我們搶的都是那些富商和官員,他們的錢反正大都是不易之財,不過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罷了。”
君落一直沒有開口,鳳眸卻看向那羣練功的孩子,最大的十三四歲,最小的也就七八歲。還有大樹下那些做手工的老人和弱婦孺。背在身後的手緊了緊,鳳眸裡一片深邃。
“好了,不說這個了,天色晚了,我們回去吧。”感覺這個話題太過沉重,夏小萱牽強的笑了笑。
“好。”君落頷首,一路跟着她走回自己的屋子。
此時他住的屋子已經不是他初來時那間幽暗的房子,而是這裡最大,最漂亮的房子。是夏小萱非要他搬過來的,他反對無效,只好客隨主便。
進了房間,夏小萱扶他坐在椅子上,又爲他斟了杯熱茶。
看着男子略顯嚴肅的神色,再次開口,“其實公子也不用覺得沉重,可能我說的也只是一部分,朝廷官員自然不可能個個皆如此。像你,宅心仁厚,胸懷百姓,如果能當官,將來一定是一個造福百姓的好官。”
君落的神色總算好看了一些,接過茶杯淡淡笑了笑,“多謝夏姑娘看的起,若有考取功名的一天,君某一定會記住姑娘今天說的話,做一個正直的官,爲百姓謀福利。”
“那如果你考不上怎麼辦?”夏小萱脫口而出,又有些後悔,這樣不是詛咒人家麼,可她真的不想他去考取什麼功
名,更不想他去做官,這樣他們就真的勢不兩立了。
男子似乎並沒有介意,淡然道:“一切盡人力看天意吧,如果真的沒有考中,在下也只能認命,今生與仕途無緣,死心塌地的回家陪父母種田。”
某女剛剛升起的希望小火苗,又被他一瓢冷水給澆滅了。她原本以爲他考不中會回來找她,可是人家似乎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
從君落的房間裡出來,夏老大一臉央央的表情,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老大,看你這幾天和君公子相談甚歡,定好哪一天成親了麼?”招財眯着蝦米眼,樂呵呵的跑過來。
“其實要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拜堂成親算了,也省的老大您每日受相思之苦,只能偷偷摸摸的跑到人家窗下偷看。”說到最後一句,招財一臉的壞笑。
進寶卻不贊成,“當然不可以,老大成親這是大事,怎麼也要敲鑼打鼓的慶祝三天三夜才行,怎麼能草率行事呢?”
招財和進寶是她的左右手,所以在他們面前她也不需要隱瞞。嘆息一聲,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垂頭喪氣的說道:“你們也別忙活了,他明天就要離開了。”
“什麼?爲什麼啊?”
“就是啊?這兩天你們感情不是培養的不錯麼?”
“這小子也太不是擡舉了,老大您都爲他穿上女裝,親自下廚做羹湯了,他怎麼能不嫁您呢?”
兩人一聽全都氣憤不已,更是不可思議。難得他們老大對他上心,他卻不領情,真是豈有此理。
“算了吧,我不想勉強他,強扭的瓜不甜。”抱膝坐在地上,看向不遠處的一片淡雅的萱草。一朵朵小花,在月光下開的生機勃勃。
她的確是動心了,原本只是爲了選夫而選夫,如果是個差不多的就湊合了。
像她這樣的人,也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只是老天偏偏讓她遇到了他,既然他出現了,她又怎麼再將就呢?
可是人家不願意,她也沒辦法,她不想強留,只能放手。
“老大,難道您就這樣放他走?”招財很不服氣,恨不得闖進去抽丫倆嘴巴子。狗日的,真不識擡舉。
“就算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早晚是要走的。”
“可是老大……”
招財還想說什麼,卻被進寶制止了,“既然老大都決定了,我們就別管了。”說着硬是把招財拖到了一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