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翔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手腕道:“鄭修儀眼下正徘徊在生死邊緣,朕又怎麼能走開呢?你傳旨下去,讓所有皇親女眷們都來蒹葭宮拜年,也算是給這裡添點人氣和喜氣,說不定鄭修儀的孩子就生下來了呢。”
旁邊的奴才們聽得傻眼,從來沒聽說過添點人氣和喜氣會對生產有益!不過既然皇上那麼說了,他們做奴才的也只能照辦。
楊寧:“喏!奴才這就去傳旨。”
此刻,露薇總算明白了洛翔的用心,他之所以等到現在,爲的就是這一刻。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楊寧領着老老少少數十位皇親女眷進了蒹葭宮。
而後衆人一起對洛翔施跪拜大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冗長的禮儀結束之後,衆女眷又一次上前,說些過年的吉祥話,而洛翔也會讓人將早已備好的節禮賞下去。
這番折騰下來,又是多半個時辰過去了。而且這個過程進行的十分不美妙。因爲鄭修儀時不時的就大聲哀嚎。那沙啞的嗓子如同敲破的鑼鼓一般,怎麼聽讓人怎麼難受。
露薇也替她難受。要是真的生產也就罷了,可這明明是裝出來的,而且還一裝一晚上,喊了這麼久,想必一定非常辛苦吧?
此時一名太醫走了出來,露薇知道這名林太醫,他是洛翔非常信得過的人。
林太醫走到洛翔近前:“陛下,鄭修儀難產,此時只怕已經氣力耗盡,再這麼拖下去,只怕大人孩子都有危險。臣這裡有一盒祖傳的千年人蔘切片,不如讓人送進去,給鄭修儀含着,也可增補氣力。”
露薇當仁不讓的站起來道:“本宮送進去吧。”
此時楚王妃大喝一聲:“還是臣妾送進去吧!”
露薇挑眉道:“不如一起吧。忠王妃也來了,咱們三位一起進去送參片,順便幫鄭修儀鼓鼓勁兒。”說着,露薇就朝裡走。楚王妃還想攔,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三人一進去,馬上就有宮女攔着道:“幾位娘娘,修儀正在生產,這產房重地,幾位出去等吧。”
露薇道:“本宮等人是來給鄭修儀送參片的,還不給本宮讓開!”
那名宮女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卻被忠王妃一巴掌給拍到一邊去了:“混帳奴才!”
牀帳之內,鄭修儀死死的握住如萍的手,蒼白的臉色和如雨一般的冷汗不是作假,她低聲道:“讓她們出去!快讓她們出去。”
“鄭修儀,本宮來給你送參片。”露薇說着就要把牀帳掀起來,可是楚王妃卻抓住露薇的手道:“還是我來吧。畢竟昭儀你沒有生養過,見不得這駭人的場面。”
露薇道:“早晚是要生的,就當提前學學了。”說着想要甩開楚王妃的手。
楚王妃不肯放,正當兩人僵持的時候,那牀帳卻忽然被人從裡面掀開了——
牀帳之後,如萍那張蒼白而晦暗的臉顯露了出來。
牀上,鄭修儀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如萍,這個丫頭,她想做什麼?她竟然把帳子完全打開,讓人完整的看到牀上的情形?
露薇三人齊齊的看着牀上的鄭修儀,而此時,如萍猛然轉身,扯掉了鄭修儀身上的被子——
兩個由羊胃製成的血囊滾落在地上,牀上的鄭修儀猛然尖叫:“啊——”
如萍冷冷一笑,對着露薇三人道:“你們都看到了嗎?鄭修儀她根本就沒有身孕,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如萍!你瘋了不成?你爲何要如此害我?!”鄭修儀尖叫着起身,猛的撲向如萍,她的小腹平平坦坦,連半分微凸都沒有。
鄭修儀跪在地上,死死的掐住如萍的脖子。這是她最信任的心腹宮女,從小到大跟了她十年的貼身丫鬟!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如萍要出賣她?
“來人!把鄭修儀拉開!”露薇一聲令下,楊寧馬上帶着一羣宮女太監衝了進來。
鄭修儀的力氣再大,也敵不過幾個小太監一起拉她。在她被拉開的瞬間,她也徹底的暈了過去……
不過就算是暈了,她的手裡也死死的攥着如萍的一片衣角。露薇知道,鄭修儀是把全部的恨意就安放在如萍的身上了。
朝堂之上,高坐龍椅的洛翔將雪片一般的摺子重重扔到楚王的腳下。
“楚王,這些都是各省官員參你的摺子!說你結黨營私,欺君罔上,蓄養私兵,插手各地政務!你可有話講?”
楚王看着腳下層層疊疊的奏摺,聽着洛翔震怒一般的呵斥,心頭莫名的顫了一下。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被這個娃娃皇帝如此折辱!
他真的很想衝上龍椅,把那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兒揪下來,狠狠的扭斷洛翔的脖子,看他還在怎麼囂張!
但是心頭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提醒他,還不行!還不可以。眼下他的準備還不充分,他還不能和小皇帝撕破臉……
“陛下,這些都是子虛烏有,栽贓陷害!臣絕對沒有做過任何有害我大齊江山社稷的事情。”楚王一拱手,咬着牙將這些話說出來,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隱忍!如果不是大局未定,他又何須受這樣的窩囊氣?看來他必須加快進程,儘早起事……
白瑞在一旁道:“楚王殿下說的如此篤定,不知敢不敢對天起誓,如果你所言有虛,就斷子絕孫,不得好死?就算是死了,也永墮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你——”楚王的面色漲紅,他幾乎想衝上去撕碎白瑞這個老匹夫的臉!竟然敢如此惡毒的詛咒他?這種毒誓打死他都不會發的!
白奇上前道:“楚王殿下,難道你不敢?莫不是自己心虛,不敢發誓。既如此,那‘欺君罔上’這條罪名就可以證實了。”
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楚王的身上。此時,御史錢忠會站了出來說道:“白大人的話未免咄咄逼人,欺人太甚!這種毒誓有誰敢發?白大人,你幹麼?”
錢忠會反將了白瑞一軍。如果白瑞不敢的話,那麼楚王的圍就算是解了。
楚王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顯然低估了白瑞。
白瑞微微一笑,隨後大義凜然道:“臣敢說,自然敢做!我白瑞現在就可以對天起誓,一生一世效忠陛下,如有違此誓,願斷子絕孫,永墮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白瑞這毒誓發完,朝野上下都跟着震驚了。大家都在暗自欽佩白瑞的勇氣。
要知道古人對於神鬼之事都非常敬畏,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今白瑞敢發這種誓,就證明他說的都是真話啊!
金座之上的洛翔一笑,心中卻沒有被白瑞的誓言感動。起誓白瑞的誓言不過是玩了個文字遊戲,並沒有把話說死。“一生一世效忠陛下”,可是具體怎麼個效忠法,效忠哪個陛下,白瑞都沒有說死。
顯然,聽出白瑞話中漏洞的人不只有洛翔一個,肅王的面上也劃過一絲嘲諷的笑,只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仍舊安靜的立在一旁看戲。
白瑞:“楚王殿下,我發完了,該你了。”
楚王僵持着,什麼都說不出來,臉色漲的通紅。
洛翔擺了擺手道:“好了,楚王不敢,你們又何必勉強他?”
白瑞不依不饒道:“陛下,楚王縱容慫恿鄭修儀假孕,並且還設計幫助她暗度陳倉,弄一個不知名的嬰兒來充作皇家血脈。如今人贓並獲,楚王難逃罪責!”
楚王知道,這纔是今日的重頭戲。鄭修儀假孕的事情敗露,洛翔一定會藉機向他發難。真是可惡,明明是天衣無縫的計劃,如果成功了,那麼他就可以擁立鄭修儀所生的兒子爲帝,輕而易舉的廢掉洛翔……
可是偏偏——
都怪如萍那個死丫頭!都是她懷的事!
楚王強行摁下心中的激憤,咬牙解釋道:“陛下息怒!這件事臣的確不知情。”
洛翔:“不知情?楚王妃可是多次進宮探望過鄭修儀,難道她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還有那個嬰兒,如果沒有人裡應外合,鄭修儀又如何成事?”
“陛下,臣真的不知道!臣手上也有許多軍務政務要忙,哪裡有時間理會這些。內子與鄭修儀有些血親,故而時常探望,可是內子那人粗心大意,想來是沒有發現任何不妥的。如果皇上要因此怪罪,那臣無話可說。”楚王咬緊牙關,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承認,否則他苦心謀劃多年的一切很有可能付諸東流,到時候他不想反都不成了!
白瑞道:“難道一句不知情就可將全部的罪責推脫?當初鄭修儀入宮爲妃可是楚王你力薦的結果!”
楚王的臉色陰沉的難看,半響,他才憤然道:“鄭修儀有自己的孃家,她有自己的母親和哥哥,什麼時候輪到本王幫她?本王認人不清,是本王之過,但是這假孕的事情本王真的不知道……”說完,楚王忽然猛烈的咳嗽起來,繼而吐出一口鮮血,暈倒在了大殿之上。
而和楚王同時暈倒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就是鄭修儀的哥哥,刑部侍郎鄭同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