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一回眸, 看着喬芸兒怔怔地站在門口,眸中的柔情頓時被平靜所取代,好看的黛眉微微上挑, 淡淡地開口, “站在那裡做什麼?”
喬芸兒聽見林唯一的聲音, 瞬間回過神來, 端着溫水走了進來。
林唯一拿起水盆中的毛巾, 輕輕浸了一下溫水,然後稍稍用力,把毛巾上的水擰乾, 就這樣坐在牀邊,溫柔而又輕輕地給宋梓然擦拭着臉上的血跡和汗水。
站在一邊的喬芸兒看到林唯一這種親暱的舉動, 心裡涌起一股酸澀和不安, 兩隻握在一起的手互相絞動着, 可見內心的糾結。“小姐,您的腳受傷了, 行動不方便,要不,還是讓我來照顧宋大哥吧!”
終於,喬芸兒低聲開口,怯怯地提議道。
林唯一聞言, 手中的動作一停, 繼而, 她扭過身來, 重新涮洗了一下毛巾, 好似漫不經心地說道:“不必了,我傷的是腳, 又不是手,這點事情還是做的了的。”
然後,她緩緩擡起頭來,凝眸打量着喬芸兒。她的眼神很是平淡,卻又像是蘊含着無限的寒意,壓得喬芸兒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你似乎對我的這位保鏢格外地關心。”她的語氣微微上揚,聽上去似乎是在詢問,但她的神情無一不在說明,她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喬芸兒聽見林唯一的這句話,心裡咯噔一下,陡然一驚。她驚慌失措地擡起頭來,緊張地搖着頭,否認着,“沒……沒有,小姐,你要相信我,我和宋大哥是清清白白的,只有兄妹之誼,絕對沒有男女之情!”
那樣着急地撇開關係的樣子,就只差對天發誓了,好像如果她和宋梓然有一絲曖昧的話,林唯一就會把她千刀萬剮似的。
不過,想想也是,依着林唯一對宋梓然執拗的感情,如果喬芸兒和宋梓然真有什麼的話,她應該不會坐以待斃的。
片刻,林唯一笑了起來,清冷的表情瞬間被這笑容消弭了乾淨,看在喬芸兒的眼底卻是異常的刺目。她滿意地點了點頭,靜雅地開口,“記住你剛纔說過的話,有些人不是你能夠肖想的,就算是你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也要把它給我扼殺在搖籃中!明白我說的話了嗎?”
喬芸兒聽見林唯一的這番話,終於驗證了她之前所猜測的,看來,小姐真的是對宋大哥起了那種心思。她看了看躺在牀上,依舊昏迷着的宋梓然,眸中閃過擔憂,還有一絲不甘。
林唯一看着喬芸兒不斷變化着的表情,冰冷冷的眼神劃過她僵硬的臉,繼而微微一笑,如果說她的眼神是冰冷的,那麼嘴角的這抹笑容就可以稱得上是和煦的,冰與火交匯在這樣漂亮的一張小臉上,說不出來的詭異。
“怎麼?你對我說的話有什麼異議?”林唯一沉吟着,與她嘴角越發溫和的笑容相比,面色卻陰沉了不少。
喬芸兒趕緊斂起心思,惴惴不安地回道:“沒有,您剛纔的話我會牢牢記在心裡的!”
Www ✿тtkan ✿C〇 林唯一歷經了兩世,又怎麼會看不明白,喬芸兒對宋梓然存的哪是什麼兄妹之情,那眼底流動着的,分明就是濃濃的愛意!她並不介意身邊伺候着的人懷春,但是,她懷春的對象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能是她林唯一看中的這個男人!
她相信,經過她剛纔那一番旁敲側擊地敲打,喬芸兒應該會明白,宋梓然不是她能肖想得起的。
家庭醫生提着工具箱匆匆趕來,他看見林唯一完好地坐在牀上,以爲這位大小姐不知道又發什麼瘋,折騰完了身邊的人還不夠,又開始折騰起他這個家庭醫生來了。雖然他心裡在短短的幾秒鐘內迅速地閃過諸多想法,但面上卻不敢表露出半分,唯恐觸了林唯一的逆鱗,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小姐,您哪裡不舒服?”他從工具箱裡拿出聽診器,作勢就要給她診脈。
林唯一揮了揮手,“不是我,是他。他受了很嚴重的鞭傷,昏了過去,你趕緊給他診治一下。”她一邊說着,一邊從牀上起身,一蹦一跳地站到了旁邊,把位置留給了家庭醫生。
林唯一擔心自己的處理不當會使得宋梓然身上的傷口感染,所以,她並沒有給他蓋上被子,而是依舊赤/裸着上身。精壯的身體上佈滿了猙獰的鞭痕,縱橫交錯着,絲絲鮮血滲了出來。
醫生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牀上的男人身上,看着那個慘不忍睹的男人,早已見慣了生死的他也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唉,看來林家的這位大小姐果真如傳言的那般,驕橫跋扈,殘忍無比!
林唯一併不知道她在別人心目中的形象竟是如此的臭名昭著,此刻,她的心全都被牀上的那個男人緊緊牽動着,密密麻麻的痛感襲滿全身。
醫生從工具箱裡取出消毒包、手術刀、鑷子、手術鉗以及碘酒、棉球等,開始給宋梓然清理傷口。
林唯一在一邊看着,一塊塊的腐肉被醫生從宋梓然身上取下來,即使打了麻藥,宋梓然的身體不時地緊緊崩起,可見他承受了怎樣的痛苦!
林唯一的心裡針扎似的刺痛着,忍不住輕聲開口,“醫生,麻煩您輕一點,他很疼。”
醫生一邊給宋梓然清理着傷口,一邊在心裡無聲地翻了一個白眼,現在知道心疼了,早幹什麼去了?!這樣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被折磨成這副樣子,真不知道她當初怎麼狠的下心,下這麼重的手!
醫生給宋梓然清理好傷口,然後上藥,包紮,最後給他開了一些消炎藥。歷經兩個多小時,終於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務。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對着一直站在旁邊的林唯一囑咐道:“小姐,這段時間不要讓他的傷口沾水,以免發生感染。飲食上要注意吃清淡一些的,忌辛辣,否則不利於傷口的恢復。”
林唯一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然後,她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似的,喃喃開口,“醫生,他身上的傷口,應該不會留下傷疤吧?”
醫生見林唯一滿臉關心的表情不似作假,不明白她當初怎麼能夠狠得下心。“輕一點的傷口倒還好說,過一段時間就會復原了,只是……那些比較深的就不好說了。如果小姐擔心他身上的疤痕影響美觀的話,等他的傷口癒合了之後,可以去做磨皮手術,應該會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如果不是林唯一的心裡比較低落的話,聽見醫生的這番建議,她肯定會嗤笑一聲,她是有多變態,纔會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
“不必了!”留着也好,這樣纔會讓她時刻記着,她曾給他帶來的傷害。
宋梓然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了。他感覺到自己躺在柔軟的牀上,而不是被捆縛在冷冰冰的邢架上,這才意識到,他昏迷前所發生的那些事情都不是在做夢,而是真實存在過的。只是,他不明白,向來對他們這些下人嚴厲有加的小姐怎麼會好端端地跑到刑罰室那樣骯髒的地方,專程把他救了下來?
他晃了晃沉甸甸的腦袋,無聲地嗤笑了一下,這些不是自己該考慮的。身爲一個保鏢,他只需要絕對的服從,至於其他的,他不應該想太多。
宋梓然在牀上靜靜地躺了一會兒,然後想要起身,去向林唯一報到,做他應該做的事。他的身體稍微動了一下,就感到麻麻的痛感瞬間涌遍全身,同時,還伴隨着一種軟綿綿的脫力感。
林唯一原本一直坐在牀邊,守在他的身邊,不知不覺中,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是,睡眠中的她一直睡得很不安穩,聽到宋梓然的動作,她猛然驚醒了!
林唯一從夢中初醒,精緻的臉頰紅潤細嫩,點起眸子裡氤氳着一層霧氣,瑩瑩照人。“你醒了。餓不餓,我讓廚房給你做點吃的。”她頤望着他,目光款款,眸中流光溢彩。
宋梓然見林唯一坐在自己的牀邊,掙扎就要起身。
林唯一連忙按住他,制止道:“你不要動,醫生說了,這幾天你就好好地躺在牀上,安心地養傷。”
宋梓然仍在堅持,“屬下沒事。”低沉的聲音清清冷冷的,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林唯一見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傷,又生氣,又心疼,不由得嬌喝了一聲:“怎麼?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要你躺着,你就躺着,這是命令。”
宋梓然聽見“命令”兩個字,果然不再掙扎了,靜靜地重新躺在了牀上。
他就像是一個沒有情感的機器人一般,面上的表情平靜似水,就連那雙漆黑的眸子中也是沒有一點點的漣漪,好似古井一般深邃幽暗。
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林唯一突然間有一種感覺,也許,這一世的他和前兩世相比,更加地難以捉摸,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