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溪頓時皺眉,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向那個叫綠珠的綠衣宮女,林皇后不足爲慮,這個小宮女,卻是好深的心計!
當下,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也回了林皇后一記微笑,林皇后雍容華貴的將頭轉了回去,與綠珠低低的說着什麼,彷彿對她剛剛的挑釁根本沒有看在眼中一般,半點的不曾介意。
婉溪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止覺得沒趣,更是有些不安。
林碧玉,應該不會這樣放過她吧?
憑着這個所謂的“龍種”,林碧玉就絕不會讓她好好的活着!
“溪姑娘,飯菜好了,皇上着奴才來請溪姑娘去西湖廳用餐。”片刻,小林子跑了回來,低聲的請着,婉溪微微怔愕。
西湖廳,是她在很久以前,與風沁聊天時隨意說出來的,沒想到,風沁倒是記在心裡了。
一時間,婉溪覺得心頭的感覺好奇怪。
似喜又澀,說不出的煩燥。
“好吧!前頭領路!”
她驀的起身,看一眼林皇后,大踏步的挺着肚子去了。小林子趕緊在旁邊伺候着,小心領着路,眼睛還不時的瞅着她,生怕一不小心就怠慢了皇上的貴客。
也不知是不是她心裡作用,一路走去,總覺得身後有那麼兩道怨恨的目光,一直如同附骨的毒蛇一般,墜着不散。
婉溪冷冷一笑,林碧玉,姑奶奶還會怕了你?
西湖廳,風沁早已換了身便裝,等在了這裡,因爲出門多日,積了一些奏章要批,一邊又聽着小太監剛剛傳回來的消息,時不時溫潤着眉眼,笑着問上一句:“你聽得真切,溪姑娘當真是這麼說了?”
“是啊是啊!皇上,您可是沒見呢,那溪姑娘好厲害的性子,張嘴就說要把瘋狗打出來。奴才那會瞅着皇后娘娘的整張臉都綠了呢!”
見皇上愛聽,這小太監更是起勁的極力描述着當時的情形,一張巧嘴,學得那是繪聲繪色,有模有樣。便是婉溪這個當事人在此,也幾乎要歎爲觀止了。
“風,你這個小太監,倒是好副巧嘴哪!”
銀鈴般的一聲笑,婉溪邁步進來,不無打趣的瞅了那小太監一眼,頓時,剛剛還口若懸河的小太監頓時就啞了,彎了腰身,訕訕的道,“溪姑娘,奴才……奴才也是爲了皇上開心嘛!”
機靈的傻笑一下,趕緊過去扶着這姑奶奶入座,婉溪笑眯眯瞅了他一眼,讚道:“不錯不錯,很有眼力架的!”
“賞!”
風沁將奏章一合,也跟着心情大好,婉溪嗔了他一記,不滿的道,“你倒是做了個大好人!”
“哈哈!”
風沁笑着起身,親自喊了聲“傳膳”,便坐到她的身邊,打趣的道,“溪兒看得上眼的人,朕如何能夠不賞?小福子,賞金百兩,去吧!”
手一揮,打發了喜出望外連連謝恩的小福子去領賞,婉溪聽得連連咋舌:“哇!一出手就賞金百兩?你也太奢侈了些!怪不得人人都願意坐這皇帝寶座呢,簡直太誘人了!”
除去那滔天的權勢不說,這花錢如流水啊!想用金子砸人,也是絕對可以的!
婉溪忍不住幻想着,絲毫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該是多麼的傻,而且,還傻得那樣的可愛。
“你個小妖精!想坐這寶座還不簡單?若是溪兒願意,我就將這整個天下送了你又如何?”風沁笑得,伸手颳着她的小鼻,半真半假的說着,婉溪頓時回神,一本正經的坐正了身子,嚴肅的道:“那不行!我嫌這玩意坐的累!”
“啊,你不剛剛還說這寶座人人都願坐呢,轉眼又嫌累了?”風沁一臉新奇的看着她,眼底是滿滿的驚訝。
他的溪兒,果然是不同凡響。
這皇帝的寶座,正如她所說,人人都想坐,可唯獨她,避之如蛇蠍。
“說說,你爲什麼不想坐?”
“我不說了嘛!我嫌坐的累!孤家寡人的,一旦坐上這個玩意,你覺得你真心還有幾個朋友?還有幾個人會真心待你?”婉溪斜着眼,一副你很笨的樣子,很是耐心的循循善誘,“你看,你一旦成了皇帝,你的女人,有多少是衝着你的寵愛而來?又有多少是衝着你富貴而來?一旦你當了皇帝,你就要時時刻刻的長出一副火眼金晴,明辯忠奸了!”
難得這麼痛快的一口氣說完,婉溪頓覺得神情氣爽,連日來的疲勞一掃而空。
得瑟吧!
古往今來,會有幾人敢這麼當面指責皇帝的?
估計也就她了吧?
“溪兒,你……懂得這麼多?”風沁驚訝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婉溪一回眼,但見他目光炯炯,兩眼火熱的看着她,那本來如同謫仙一般的容顏,此時更加的添了一份說不出的瀲灩驚華。
婉溪頓時就毛了爪子了。
開玩笑,她只是隨口一說,至於這麼一副吃人的眼光看着他?
趕緊解釋着道:“這倒沒有,我也只是從書上看到的。”頓了頓,趕在他開口之前,又加了一句,“你別問我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啊,年代久遠,忘了!”
一句話,徹底堵死了所有的後續麻煩。她可不想天天被風沁追着問什麼治國之道,爲君之道的,那樣,她豈不煩死?
風沁張了張嘴,無奈的笑了:“你呀,鬼靈精……”正好菜餚上來了,也就不再多言,等着宮人將菜式放下,陸續退出,風沁親手布了一道菜放到女人的碗裡,“溪兒,嚐嚐這個。”
“什麼?”
婉溪心裡鬆了一口氣,只要他不再追問剛纔的事情,她吃什麼都香。低頭,筷子夾起碗裡的那個紫色的菜式,好奇的問,“這個是什麼菜?好吃嗎?”
中間粗,兩頭尖,長得還這麼奇怪,跟棗核一樣……這玩意,沒見過啊!
“這個,是藥膳,特意爲你做的,嚐嚐?”風沁脣角含笑的鼓勵着她,“這些天來,你一直奔波着,不曾休息好,這個,可以爲你補充營養的。”
“真的嗎?”
婉溪半信半疑的瞅着這個棗核菜,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玩意……真的可以補充營養?
“放心了,我還能害你不成?”眼看着這小妮子戒備得很,無論如何不肯下嘴,風沁笑着搖頭,親自又挾了一塊同樣的菜式入口,嘎嘣脆的吃了。
婉溪全身惡寒。
突然想到前世網絡上所風靡的各種嘎嘣脆,總有種心驚膽戰之感。
“這,真能吃?什麼做的?”
看他吃得那麼香,其實她也流口水了。尤其孕婦的胃口很挑剔,又極其好吃,看別人看得那麼香,婉溪忍不住的使勁吞嚥着口水。
咳!
堂堂月皇親自給她試菜,也挺有面子的啦!
風沁笑容滿面的吃完一嘴,滿臉古怪的看着她,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婉溪瞪眼,“爲什麼我不能知道?”
莫不是真讓她給猜中了,這道菜式是用某種噁心的原料做成的?
頓時飛快的將筷子一甩,離得那菜遠遠的。
風沁無奈的揉着眉心,哭笑不得,“不過一道而已,至於怕成這樣?”
“我不管!”婉溪毛骨悚然的叫着,“你告訴我它是什麼東西做出來的,否則,我,我就不吃飯!”
非是她謹慎過頭,實在是風沁有前車之鑑。
他能夠那般狠心的一舉摧毀了融雪谷,明白着就是想要置沈浪於死地,他又怎麼可能會放過沈浪的孩子?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就是了,來,坐下。”
知道這丫頭的倔脾氣,風沁只得將這道菜的原料說了出來。
蠍子!
居然是蠍子!
那種屁股上帶鉤,腦袋上帶鉗的恐怖蟲子……
“嘔!”
婉溪直接臉色慘白的跑到一邊狂吐,風沁俊美的臉色淡淡抽搐着,“溪兒,這是大補之物,是藥膳……”
剛欲解釋,婉溪已經大叫着打斷他:“你你你,離我遠點!遠點!最可怕蟲子,我纔不要吃!”
縱然知道那玩意大補,可是……她想想就覺得寒啊!頓時又一陣抱着肚子狂吐,明顯對於這道菜色真的很不感冒。
風沁無奈了,眼看着這一桌子菜色真的無法再吃,筷子一放,直接叫人撤了下去,另換新鮮的菜色上來。
婉溪的嘔吐終於好了一些,一臉有氣無力的表情重新坐回桌旁,耷拉着腦袋,磨着牙道,“皇上啊,您老人家是故意的吧?”
怒啊!
果然這個傢伙沒安好心,她就知道,他骨子裡,其實是恨不得想要把沈浪抽筋扒皮置於死地的!
“溪兒,不可亂說。我對你怎麼樣,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怎麼可能會是故意的?”
風沁眸光閃了一下,拂袖帶起的輕風掃到婉溪的臉上,原本火爐旺盛,暖意融融的西湖廳,卻讓婉溪在一瞬間,起了一身的寒。
是了是了,他當然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啊!
心下怒起,卻是反而笑起,一派風淡雲輕的模樣,懶洋洋的道,“那是我錯怪皇上了,不過,這蠍子倒是一種藥材,能做到藥膳來,也算是一種本事。不過,我不喜歡吃,所以,皇上,能不能換些別的?”
她挑着眉,似笑非笑說着,臉色卻是那樣的蒼白,不勝嬌羞。爲什麼她明明在說着這樣平常的話語,風沁卻聽得十分刺耳。
“溪兒,在你面前,我不是皇上。”
是的,在她面前,他一直都不稱“朕”。可現在,她一口一個皇上……分明,是對他疏離到了極點的態度。
僅僅,只是因爲這一盤蠍子做的藥膳嗎?
風沁低低的垂了眸,長長的睫兒落了下來,看在婉溪眼中,有着別樣的一番心情。
曾幾何時,他們之間竟需要這樣的互相防備了?
表面上的歡聲笑語,暗地裡的互相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