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意想不到的輕鬆進入,他那深綠色的大臉並未流露出任何反應,若非一股恐懼的緩慢寒意在那閉鎖的大門打開時傳遍特戰老大全身,那本會顯得滑稽十足。
他雙手舉起戰刀,進入防禦姿勢。
他知道槍裡已經沒有子彈了,每發子彈都消耗在了渣滓身上,在徹底佔領污水處理廠的過程中,他們遭遇的抵抗超乎想象。
原本他以爲任務已經結束了,但昆德拉咔卻要求他們率先進入污水處理廠那原本已經封閉的管道,並清理出一條順暢的道路——至於道路通向何方,昆德拉咔沒有解釋。
額外的任務意味着更大的風險,烏爾並不想冒這樣的風險,他不是一個狂妄的小子,但對方開出的價碼讓他無法拒絕。
一輛改造完備的裝甲卡車,能夠讓他們戰幫有一個完美的移動基地。
最初的設想是,這些黑洞洞的水泥管道里一定會有很多麻煩,可實際上他們目前尚未遭遇一個敵手。
烏爾也未發現他們存在的證據。
這全都證實了他的某種懷疑——防守地面的蝦米似乎也沒有踏入這個地方,那麼他們到底是在守護什麼呢。
一切看似很順利,然而自管道深處散發出的不安感並不能忽視。
某些非人之物彷彿在那看不透的黑暗裡窺視他,烏爾很信任自己的直覺,或者說本能。
“這旮旯地方真奇怪。”
他聞了聞空氣,卻嗅到朽木與腐葉的臭氣,於是警惕着打開了肩膀上的探照燈,其他小子也有樣學樣,藉此驅散了一部分濃稠的黑暗。
很快,烏爾便感覺到周圍的氣味變了,變成一種微弱、甜蜜的氣味,這令他的鼻孔和喉嚨根部中有一種倒人胃口的香氣。
在如此密閉環境中,這足以令人驚奇,但他太過專注於他所尋找的氣味,而並未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那是什麼味道?”
海格也聞到了,他第一時間咕噥着。
“蝦米在這地方搞鬼了。”
隊伍裡的神經小子幾近抽搐地說,他在說話的時候,還不停翻着白眼,好似有什麼東西在他頭頂上轉悠。
“牆壁裡有些死人頭。”
此話一出,特戰小子們立刻靠攏他,彷彿他是滲人黑暗中的明燈。
他們的盔甲還上濺灑着凝塊與鮮血,證明戰鬥才結束沒多久。
只有膽子和腦袋一樣大的(自稱)海格仍然揮舞着他的大槍,其他小子都已經放棄了他們的槍,轉而使用近戰武器,在相對狹小的地下排水管道里,近戰武器更能給他們安全感。
出於之前的遭遇,這便是神經小子跟隨着他們,以及烏爾同意帶上這些不穩定的神經病的原因。
與拜血教徒的歷次戰鬥讓他認識到了蝦米們所運用的巫術技藝的危險之處,那些戰鬥也同樣向烏爾展現了那些處於物質界線另一邊的存在的弱點,那力量的施捨如同一位暴怒無償的軍閥所給予的獎勵意義。
惡魔,煞星,以及怪獸。
不過如此。
“死人頭……到處都是……死人頭……”
神經小子的骷髏帽下傳出一道沉悶的咕噥聲,他正在集中他的靈能力量。
隨後,一道綠光自他的雙眼中短暫發出,他頭頂的光環顯著擴張。
隨着那道光接觸到烏爾,他感覺到他那些許繃緊的肌肉有所舒展,因爲久戰而顯露疲態的軀體也獲得了新鮮的力量。
些許而已,並非全部。
“散開,保持警惕,把槍放在手能碰到的位置,但別急着開火,崩到自己人,俺就扣他的薪水……把頭轉過來,海格!俺說的就是你!”
“哦哦哦……”
海格顯得很敷衍,特戰小子們都離他遠遠的。
“前面好像有光,都注意了。”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行走了一個多小時,因爲沒有具體地圖,他們只能憑着感覺走。
黑暗裡的一縷幽光讓烏爾警惕起來,前面似乎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光是從一扇拱門裡透出來的。
刀尖指向前方,烏爾小心的踏入拱門,但立刻便感到窒息。
辛辣的臭氣十分駭人,他的鼻腔彷彿充滿了腐爛的花朵。
他收緊喉嚨,雙眼溼潤,身體因這令人作嘔的香氣而產生出他那超強生理所不應有的過敏反應。
隨着他的每一步,這反應急速惡化。
神經小子的靈能光環在收縮,他以沉重緩慢的步伐走上上斜坡,隨後他被迫對着斜面階梯開始加倍乾嘔。
若非一旁的傢伙伸出手,他本會跪倒在地。
一陣甜蜜的痛意在他的胸腔內孕育,那無法掃除瀰漫於他鼻腔裡霧靄中的一粒分子。
結巴與咳嗽聲刮擦着他的耳朵,告訴他他的小隊也在同樣受苦。
烏爾從腰後拿出一個口罩,這是技工們使用的,他覺得可能會用上,因此戰鬥的時候都會攜帶。
一戴上技工口罩,那些刺激性的氣味便減淡了,卻而代之的是難聞的腐臭蘑菇——但至少可以忍受。
烏爾,擡起頭,瞪大了眼睛。
在這陰暗的地底,竟然有一處花園,長滿了微小、尖銳的深紫色花朵。
花園的四周是許多面鏡子,以一種令人歡欣的模式閃爍着。
火焰與金屬的小裝飾懸掛於牆壁上,迸發出金色、紫色和白色。
重力與時間彷彿變得遲鈍,被驅逐出了現實世界,狂喜的情緒跳動於每個事物上,如同傳粉的昆蟲在享用饕餮盛宴一般。
這裡毫無人類的痕跡。
相反,每面鏡子前方都被一個閃光的觸手所佔據。
這裡有上百個。
每一個都柔順又鬆弛,大約有一個人的軀幹那麼厚,扭曲的人類面孔和絕望的手爪在按壓着半透明的肉體。
烏爾感覺到他的臉龐因驚駭與厭惡而變得鬆弛,他迄今所歷經的一切都未能讓他對此有所準備。
在花園的中心,那一團戰慄的觸角集中於一桌散發着粉色霧氣的噴泉之上。
鱗狀膠質從一些仍然附着於類人殘骸上伸出的觸手周圍滲出到艦長王座上,新加州共和國那金燦燦的軍徽沉入了那生物的黏質面容中,彷彿嘲弄般的烙印。
兩支頭足眼在那裡顫動着,不可思議,但憑直覺能辨認出那曾經屬於人類。
你們來了。
他彷彿在說。
那個腐化之物發出咯咯聲,無可名狀的感官刺激隨着其觸手盪漾着。
“我沒料想到這麼快就有到訪者了,多麼令人愉悅啊。”
一陣令人作嘔的聲浪傳遍那膠狀物的核心軀體,一團覆蓋其上的黏液帶着油膩的電流抽搐着。
“哦,強大的古克陛下,假面舞會王子讓我向您致意,並在此致歉,他向您保證,您一定會找到很多樂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