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已經不自覺的爬滿了她的整張臉龐:“因爲他離開了,因爲我們不能在一起,有生之年,可能都不會再見了……”
“如果真如你所說,你們那麼相愛,他爲什麼還要離開你?這麼看起來,他也不值得你這樣牽掛。”
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是因爲看着她這一臉悽楚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疼麼?所以想到那個讓她這麼心碎神傷的人,此時卻能離她而去,就讓他覺得生氣。
“不,他值得!”蘇顏肯定的接口:“他是我在這個世上遇到過最好的男人,他接納了我的悲慘,溫暖着我的冰冷,他讓我活着不再那麼痛苦和孤單,他給了我最大的幸福。他不知道,我多想告訴他,這輩子能遇到他,是我最大的幸運和快樂……”
“可他還是離開了。”歐澤軒冷然的接口,眼神裡有了刺痛的感覺。
蘇顏仍然含着淚,他這顯得失控的反應也讓她心酸,就連說的話都帶着顫音:“他不是有意要離開我的,他最捨不得離開的人,就是我。可是,我們都抵不過命運的侵襲,這世上,總是有太多的無可奈何,身不由己,不是麼?”
歐澤軒不由怔住了一下:“你真的很愛他……”他失神的喃喃低語:“那麼,他知道麼?”
“也許……他並不知道吧,”蘇顏也低語了一句,接着便像是釋懷一般的笑了起來:“可是有什麼關係呢?愛他,是我的事情,他不知道,或許更好,讓他少了一些負擔。”
歐澤軒沉默了下去,沒有再接着問她問題,面前這個別人口中是他老婆的女人,讓他莫名其妙覺得心痛的女人,她那麼坦然的對他說着自己有多愛另外一個男人的話,這些話讓他聽着就覺得難受,可他卻沒有想要怪她的感覺,反而覺得心疼。
“所以,你不用因爲他們說我是你老婆,就覺得對我有責任,你對我,已經不用負任何責任了,以後,就讓我自己保護自己吧。”
她對他淡淡的笑着,說的話卻又有些讓他費解,可她已經沒有了要解釋的意思,只是平靜的走了過來,就很平常似的走過來,替他倒水吃藥。
“你現在什麼都不用想,安心把身體養好,等你出了院,再來想要怎麼解決我們的事吧。”
歐澤軒一愣:“我們的什麼事?”
蘇顏依然微笑着:“我剛纔說過了,我不會成爲你的阻礙,更何況你現在都已經不記得我了,或許我們這段婚姻也沒有了維持的必要,所以,你要離婚的話,我會同意的。”
歐澤軒拿着藥的手驀地一下僵在了半空中。
病房外的蘇蘇聽着他們倆的對話,就像被釘在原地一樣,一個腳步都挪動不了。
胸口又被什麼狠狠揪了起來,痛楚直襲向喉頭,哽住了他的呼吸,他緊緊的按着心口處,頹然的坐倒了下去。
“姐……姐……”
他覺得自己此刻就像被丟在了油鍋裡煎熬着的螞蟻一
樣,全身都被那無孔不入的刺痛裹纏着,無力掙脫又無力逃開,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絞了起來。他抓住了自己的頭髮狠狠的揪着,恨不得把這些所有的東西都從大腦裡把它們給揪出去,似乎那樣,才能得到解脫。
“蘇蘇?你怎麼坐在這?”正向這邊走過來的柏程昱看到蘇蘇的樣子,開口問道。
蘇蘇一聽到他的聲音,便驀地一下彈跳起來,然後他也沒回答柏程昱的話,就像沒看到他的似的,像脫線的風箏,猛然的朝外衝去……
蘇蘇瘋了一樣的跑出醫院大門,就騎上摩托車就直衝向他們以前居住的郊區河邊,下車後他把車甩開一邊,整個人就猛地一下撲向了河面。
冬季的河水冰冷刺骨,直冷得人的五臟六腑都能被凍僵一般,可他卻埋進去遲遲都沒有鑽出來,他把自己的身體整個的沉到了河底,讓這無邊無際的寒冷把自己包圍。
只有這樣的冷,才能澆滅他心裡的那把火,只有這樣的冷,才能凍結他腦子裡瘋狂滋生的痛。 шωш тTk ān C○
直到過了很久,他才從河面浮了上來,可他並沒有上岸,任由自己仰躺在河面上,他閉着眼睛,彷彿是睡着了一般,感受着來自身體下寒冷的刺激。
“喂,你們看,河裡飄着一個人,是不是落水死了的人啊?”河岸上傳來村民的喊聲。
“還真是一個人!要不要喊人去救他呀?”
“都飄上來了,已經死了吧……”
“那……咱們要不要把他撈上來?”有人猶豫着問。
“那麼冷的天,你不怕凍死呀?”
“可就讓他這樣飄在河裡也不行啊,咱們的娃放學回來看到這個會被嚇到的。”
“嘖嘖,說得也是,那咱們把他弄上來吧……”
幾個把蘇蘇誤當成屍體的村民商量着,蕩着一架竹筏,七手八腳的把蘇蘇拖到了岸上。
蘇蘇整個身體都被河水凍得發僵,臉也是冰冷得發青,溼了的頭髮一縷一縷的貼在額頭上,顯得異常的溫順。
“這年輕人好俊吶,嘖嘖,真是可惜了。”其中一個看到蘇蘇後不由惋惜,換來同行的一陣陣附和。
幾個人正商量着怎麼處理的時候,蘇蘇睫毛顫動了幾下,像是剛睡醒一般睜開了眼。
“啊!你們、看、看!鬼啊!”
“詐……詐屍了!”
幾個人頓時被嚇得慘無人色,手忙腳亂的扔掉手中的什物抱頭就跑。
蘇蘇沒好氣的往他們跑走的方向瞪了一眼,懶懶的站起身,甩了甩一頭的水,大步流星的擡腳就走。
關於蘇顏對歐澤軒的說辭,就算她不對家裡其他人交代,也不用擔心會穿幫,因爲她也看得出來,這次歐澤軒的失憶,家裡大多數的人,其實都是樂見其成的。
尤其是歐立帆,之前他曾無數次的擔心蘇顏會給他們家帶來災難,卻因爲兒子的固執而無法有什麼作爲,而現在,歐澤軒的失憶,就像是給他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如果失憶後的兒子不再愛蘇顏,那麼他就一定會幫他促成離婚的事宜,哪怕用另外的方式去彌補蘇顏,他也不想再讓兒子受到什麼波及和傷害,這是歐立帆的打算。
“爸,媽,我想,關於孩子的事,我們還是不要告訴澤軒了,”所以這天晚餐的時候,蘇顏只是簡短的和家裡交代了一下這件事:“這件事反正已成定局,孩子不可能再回來,我想,你們誰也不願意看到他難過。”
歐立帆贊同的點頭:“當然這樣最好,以後你們口風都給我緊一點,昊辰他們那些朋友也說一聲,別讓澤軒知道了。”
方淺瑩看着蘇顏的目光充滿着悲憫:“孩子,只是這樣,太苦了你了。”她握着蘇顏的手,在這句表面的話裡面,還蘊藏着多少難言的愧疚。
蘇顏垂下眼,淡淡的勾了勾脣角:“比起他,我這不算苦,我只是不希望他再難過,對了媽,吃完飯你們去看澤軒吧,我得回我們公寓那邊收拾一些他的衣服。”
然後她又看向關雲微:“還有云微,這些天嫂子要麻煩你多去醫院幫我照顧一下澤軒,我自己身體還沒恢復,也真有點力不從心呢。”
這句聽似平常的請求,卻讓幾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有各的精彩,關雲微眼波驀地一閃,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卻還是淡笑着點頭應了。
歐辰奕則皺着眉,用審視的目光緊盯着蘇顏,蘇顏的情況如今在這個家裡,也只有他最清楚,所以他揣測着蘇顏的用途,難道她打算放手,如今箭已裡離弦,又豈容她能回頭的?
歐立帆臉色倒是很輕鬆:“也好,反正雲微待在家也沒事,以後白天你就去醫院照看你大哥吧。”
關雲微答應得一片恭順,笑也笑得不動聲色的得意。
吃過晚餐,蘇顏就回到了她和歐澤軒才一起住了不久的公寓裡。
一推開門,撲面而來滿滿的都是關於幸福的回憶,從此,便都只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過往了。
她慢慢的踱步在屋子裡,四周掛滿了幻燈片影像無一不洋溢着他的溫柔與美好,去巴黎之前,她曾想,就當那段時光是自己向上天偷的一段幸福,而如今,他們的愛情,倒真的成了她偷來的時光,就像那天夜裡綻放在天空中的五彩煙花,迷人的絢爛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卻已經在他們心裡凝成了永遠。
“蘇顏,你該知足了,從現在起,回到你該走的正軌上來,他的人生已經跟你沒有關係了,能這樣結束……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含着淚,一個人對着滿屋子的影像圖片喃喃自語,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提醒自己。
“我應該感激的,在他記得我的時候,對我還是隻有愛,沒有恨,澤軒,謝謝你……在我這樣支離破碎的生命中,有一個你,願意做我的命運之手,願意做我的避風牆。可惜,我的命運竟是連你也掌控不了的,就讓我自生自滅吧,我現在唯一的祈願,就是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沒有欺騙,沒有痛苦,沒有掙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