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小喜優雅嫺淑在外,焦頭爛額其內,終究是坐不住的。
不過一會,便又開始絮絮叨叨地念經:“雲妹妹,你說,皇上對我的印象如何?”
“很好啊。”雲小箐把玩着手中的茶盞,頭也不擡。
江小喜趕緊趁熱打鐵:“那他會不會向太子殿下薦舉我啊?”
雲小箐沉默,片刻,又若有所思地斜了旁邊的江小喜一眼,只見那位正一臉期盼地凝視着自己,她瞧着,不覺笑場:“我的姐姐,這事兒我可說不準呢,我又不是人家肚子裡的蛔蟲!”
“哦……”江小喜頓時跟被霜凍打焉了路邊野花兒似的,沮喪地搭捶下腦袋。
可野花野草強就強在生命力頑強,不一會,她又重整旗鼓,緊接着對雲小箐發起第二輪攻勢:“那個,雲妹妹,嗯,你說……”
雲小箐真有抓起手中茶盞囫圇往她腦袋上砸過去的衝動。
幸好這樣的對峙並沒有得以持續很久,旁邊過來一名內監,衝二人打了個千,陪笑道:“兩位姑娘可是忠慶侯江府的人?”
江小喜與雲小箐彼此對視一眼,出於身份禮儀,雲小箐認爲自己有義務替江小喜攔下這一應不着調的表面應酬,便搶先笑道:“正是,不知公公有何見教?”
“是這樣……”內監搓了搓手,遇笑亦笑道:“外面已爲二位姑娘備好了小轎,還望二位姑娘移駕金尊隨奴才一同前往。”
雲小箐登時警覺,不覺往前探了探身子,追問道:“去哪裡?”
內監臉上的笑容就有些掛不住,僵硬道:“這是上面的旨意,還望兩位姑娘多配合一下,免得到時候開罪了這皇宮內院裡哪位主子,可不是兩位姑娘擔當得起的!”
雲小箐嘴角輕微地抽搐,若不是礙於這不是地方,她真想指着他鼻子罵娘。
你丫的在你姑奶奶面前拽什麼拽,你他孃的狗仗人勢了不起了!
好在神志還夠清醒,這段經典臺詞在咽喉總翻來覆去滾了滾,沒吐出來,愣是給她生生嚥了回去。
雲小箐試探般
望向江小喜:畢竟這候選太子妃事關這位錦繡前程,她可不好替她做主,省得鬧出什麼幺蛾子事兒她拿自己撒氣。
江小喜本不以爲意,後來聽那內監提及‘這皇宮內院裡哪位主子’,心裡一動,立馬就想到了當今聖上。
莫不是……自己花容月貌出水芙蓉,一頭扎陛下懷裡,被人家一眼相中……也指不定呢?
想到這裡,忍不住又是一陣心花怒放。
便趕緊伸手攔下雲小箐,故作斯文道:“妹妹不可無禮!”
雲小箐扭頭瞪她:我叉叉那個圈圈,我說啥我就‘無禮’了?問一句也問不得了?你當我這是爲誰?你丫的恩將仇報……
心裡面想歸想,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雲小箐迅速垂眼,流露出小家碧玉般乖巧可人之態。
江小喜似乎對她這副做低服小的模樣十分滿意,點了點頭,又與那內監笑道:“舍妹年幼不知事,還望公公多擔待!”說着,又從袖子裡摸出預備下給丫鬟小廝打賞的銀兩與了那內監。
內監接過,掂量着,笑道:“好說,好說……還請兩位姑娘跟奴才走一趟吧!”這話繞了個圈子,又繞回原地去了。
江小喜唯恐是自己生得羞花閉月、沉魚落雁(自戀狂,不解釋)被聖上相中要提拔她過去隨身侍奉呢,急忙起身站了起來,端出十二分懇切的態度回話道:“有勞公公帶路了。”
她都站起來了,雲小箐哪還敢坐着?便也跟着站了起來,隨着那內監從偏門而出。
院中早已備下兩臺小轎,二人雖然狐疑,可這事兒都走到這一步了,再諸多遲疑不宜,於是分主次上轎,由着人家擡去未知的彼方。
雲小箐突然感覺到自己變成砧板上待宰的羔羊,渾身上下束縛着無形的枷鎖,那麼牢固,叫人連掙扎反抗的權利都沒有!
滿身是勁卻使不出分毫,這種萬事不由自主的感覺叫人即厭惡又十分恐懼。
雲小箐真但願從今往後再也不要踏入這皇宮內院半步!
???
你道
那兩臺小轎擡着她二人去哪兒?
你還想去哪兒?
直接就送出了毓祥門,內務太監丟下一句:“傳陛下口諭,革除忠慶侯府選送少女江小喜候選太子妃資格,遣送出宮!”宣旨畢,留下驚詫惶惑的二人,徑自關門,轉身打道回府。
“爲……爲什麼啊!”什麼嫺淑,什麼優雅,事到如今,全被江小喜拋諸腦後去了,她倉皇地撲上去,拍打着大門:“放我進去!放我進去!我要參加太子妃甄選!太過分了……實在是太過分了!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毓祥門從內反鎖的大門被她砸得山響。
她聲嘶力竭地哭喊着,奮力拍打着大門,嚇壞了門前守候的家人,連忙上前又是哄又是勸,幾乎是強行架着她往旁邊拖。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且無論成敗,連競選的資格都被剝奪了,對她來說,該是多大的恥辱!
江小喜淚流滿面,狀似癲狂。
雲小箐從旁見了,不覺嘆息:是了,她付出這麼多,甚至不惜堵上自己身家性命爲代價,先後將家族中三名姊妹陷害殆盡,費勁了千辛萬苦才奪得這次候選太子妃的資格,卻就這樣以這般不了了之的姿態收場,她自然是極不甘心的。
可不甘心又怎樣?人家聖諭已下,你江小喜有幾顆腦袋,膽敢抗旨不尊?
只不過人家一句話……輕若鴻毛的一句話而已,就斷送了她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黃粱美夢!
多麼悲哀!多麼可憐呵!
雲小箐輕輕搖了搖頭,凝視着仍然做着困獸之爭的江小喜,淡然開口,命令道:“將她打昏,咱們也該打道回府了。”說完,頭也不回,徑自上轎。
簾帷之外忽然傳來江小喜一聲悶哼,緊接着哭喊吵鬧聲頓止,所有人都彷彿鬆了口氣似的,手腳利索地收拾善後,擡着二位姑娘又回忠慶侯府去了。
江小喜千方百計設計的這趟攀龍附鳳自行,就如水中撈月、竹籃打水一般,就此宣告全盤覆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