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一直不知稻穀爲何物的我,似乎從沒有想過去體驗生活的感覺。
我說:好吧。那你去。
他如釋重負地對我笑笑,然後說:早點睡,別熬夜。明天你起牀我可能就走了。
我點點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上了會網,在同學羣裡聊了會天。
仟伊把給羽禾拍的照片發在了羣裡,並且得意地說:薇安的哥哥,是不是好帥啊?
照片裡,羽禾把單車斜斜地停在濱江的岸邊,坐在單車的座椅上,兩隻腳放在欄杆上,回頭微微一笑,他的後面是一輪紅色的落日,霞光萬丈,襯得他露出來的小腿也有些金色的光芒。他穿着白色的球衣球鞋,兩隻手自然地搭了下來,耳朵上的耳釘也恰到好處地露了出來。
羣裡咋呼聲一片,女生們都沸騰了起來,仟伊得意地說:我有他的qq噢,他叫陳羽禾。
漫妮又冒了出來,然後說:仟伊,你再花癡就把你t出去了。
我靜靜地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然後我把照片存在了電腦上。等我弄好再看羣裡的時候,留言唰唰唰的,大片的,有一句話特別的刺眼。
漫妮說:你們別做夢了,他不是什麼公子哥兒,不過是薇安爸媽認的養子罷了。
我有些生氣,我發了個發火的表情,我說:漫妮,你非得這樣麼?
漫妮這才求饒似地跟我道歉,這時候,男生們也都冒了出來,陶斌然說:薇安,這是事實,漫妮又沒說錯什麼。
我說:夠了,打住,換下一個話題。
仟伊弱弱地說:羽禾人很好的,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我又打出一行字:仟伊!
仟伊就不敢說話了,發了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大家也都沒了興致,羣瞬間冷清了,我關了電腦,爬上牀開了檯燈,看起了小說,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天亮的時候,羽禾果然不在了,我揉了揉眼睛下了樓,桌子上放着一杯豆漿和一個三明治,豆漿還是溫熱的,羽禾細心地用保鮮膜包好了。
我吃完了早餐,一個人悶悶的,索性打電話叫漫妮和仟伊一起去逛街。漫妮又把陶斌然拖了過來,我看到陶斌然,想到許洛離說的那些,就有些煩。所以他說話,我都悶悶的,懶得搭理。
一整天都過得悶悶的,晃着晃着,漫妮突然大叫起來:薇安,那不是你哥麼!
我猛然擡頭,發現前面蛋糕店的外面,羽禾正笑容滿滿地和仟伊站在小櫃檯後,櫃檯上擺着小杯小杯的飲料和小塊的蛋糕供人品嚐。
羽禾比仟伊高了一個頭,兩人的身前都圍着蛋糕店的專用圍裙,看起來有點小兩口的感覺。
漫妮已經跑了過去,然後說:喲,你們兩,這是在這裡做什麼啊?
仟伊看到我們過來,臉上還是那麼開心,她彷彿永遠都沒有心事的樣子,她說:嘻嘻,我們在這裡打零工啊,做一個月能有800元呢。
漫妮鄙夷地看着她說:嘖嘖,這麼大的太陽站在這裡,一個月才800元,還不夠你買防曬霜呢。
仟伊笑笑地說:沒事啊,我用大寶,又便宜又好用。
陶斌然看着羽禾說:陳公子,你們家不給你零花錢啊,站在這裡替別人打工,不是給薇安丟臉麼?
我聽到這裡忍不住走了過去,我說:陶斌然,你說話別那麼過分,行麼?
陶斌然回頭看了看我,面帶諂媚地說:薇安,我這不是替你說話麼。你說你爸媽養他這麼些年,又沒缺過他什麼,我看他穿的也都是名牌。他還跑出來打工,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家裡虐待他呢,你不覺得嗎?
羽禾淡淡地說:我不覺得打工丟人,生活經驗更寶貴。陳家沒有虧待我,我只是想自己賺錢而已。你們如果不買蛋糕,就去逛街吧,一會老闆出來看到,以爲我們站在這裡聊天呢。
我看着羽禾淡淡的神情,心想他爲什麼總是愛和仟伊呆在一塊呢,仟伊矮胖矮胖的,在我們這些人裡面就是綠葉型的襯托。他爲什麼會和仟伊老是呆在一起,我不解。
我說:哥,我渴了。
他遞給我一小杯飲料,他說:先將就喝吧,等回去哥再給你做蒸餾水。
我從兜裡掏出來兩百元,啪地放在他面前,我說:陳羽禾,你今天陪我玩一天,這兩百就歸你。
他從櫃檯裡面繞了出來,把我拉到了一邊,他說:薇安,不鬧好嗎?哥在工作。
我不解地說:陪我也是工作啊。我給你錢。你要是想自己掙錢,我身上的錢全部給你。你不要站在這裡好不好?爸媽回來,別人說他們欺負你讓你出去掙錢,他們很難做人的。
我又拿爸媽壓他了,我其實只是爲了讓他不要和仟伊一起工作。
可是,他很堅決地說:不,薇安,不是一樣的。我知道你不會懂,你別鬧好嗎?和漫妮他們去玩,哥晚上回家就給你做飯,聽話好不好?
他摸我的頭,我躲開了,我不喜歡他對我像對待仟伊一樣。我說:陳羽禾,你要是不回家,我就告訴爸爸媽媽,你自己看着辦。
說完,我就和漫妮他們走了。其實我不會打電話給爸媽,我不忍心爸爸教訓他。
那一晚,我等了很久很久,他纔回來。聽到他開門的聲音,我迅速奔跑到了樓下,才發現他捱了打,鼻青臉腫的,手臂上和腿上都是淤青和傷痕。
我驚訝地問:羽禾,這是怎麼了?
他勉強笑了笑,對我說:沒事,不礙事。對不起,哥回來晚了。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去。
我連忙攔住他,我說:我自己吃泡麪了,你怎麼會傷成這樣?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後說: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怎麼衝出七八個人,對着我就一頓猛揍,我沒反應過來,四個人摁住我的手和腳,還有四個人對我拳打腳踢。
我直接嚇到了,我說:怎麼好好的會有人打你?你跟誰結仇了?
他說:我知道是誰。薇安,你別管,你去睡覺吧,我處理下傷口。
我說:你等等。
我飛快地從櫃子裡拿出爸爸平時用的醫用盒,把那些酒精、創口貼什麼的都倒了過來,我命令似地說:羽禾,你過來。
他愣了一下,知道拗不過我,所以走了過來,坐在我的旁邊。我開始用酒精幫他消毒,幫他細細地擦拭傷口,我說:你認爲是誰呢?你以前的學校不在這裡啊,怎麼會有仇家?
他笑了笑,他說:沒事,我會報仇的。
我惱怒地說:你都不知道是誰叫人打你的,你怎麼報仇。
他勾了勾我的鼻子,他說:別生氣,女孩子一生氣就不好看了。
我說:那你又不告訴我你的猜測。
他說:我不想讓你操心這些事,這是男人的事。
我噗嗤就笑開了,我說:你才18歲,什麼男人不男人的。爲什麼你們這幫乳臭未乾的男生,都喜歡叫自己男人呢?
他也笑了,大概我碰得他傷口疼,他叫了一聲,我緊張地問:很疼嗎?
他哈哈大笑,他說:不疼,騙你的。這點兒小傷算什麼,在我們西藏,受這點傷一點都不礙事。
我鄙視地說:還逞強呢,那你怎麼不還手?
他苦惱地說:要不是手腳都被摁住了,我怎麼可能不還手。那幫人好像是專業的打手,一定是有人花錢僱的。
我說:還好你強壯,這要是陶斌然被揍,估計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他又笑了,他說:嗯,他們對我拳打腳踢起碼上百下,不過沒有下死手,似乎只是爲了教訓我一下。不過那幫孫子居然踹我的胸部,我現在胸口還疼。
我又緊張地瞄了瞄他的胸口,大概是胸悶得厲害,他直接脫了t恤,光着膀子坐在沙發上,健壯的肌肉一塊一塊的,我好奇地用手指按了按,我說:真是肌肉啊,這麼硬。
他說:嗯,那三年天天各種訓練,練出來的。
我說:我都搞不懂爸媽爲什麼把你送去那種地方訓練,有什麼用嗎?
他笑嘻嘻地說:爲了保護你唄。以後他們老了,就由哥哥我來保護你了。
我就笑了,我說:誰要你保護,我以後有老公保護。而且,你也會有老婆的。
他就愣了,我也愣了,我們都沒有說話,我蹲了下來,用棉籤幫他擦腳上的傷口,他說:薇安,你如果一直需要我,我可以不結婚的,哪怕你嫁人了。
我無言了,內心卻深深地被震撼到了。我說:那我如果需要,你也可以一直不談戀愛麼?
他點點頭,他說:可以。我就是爲你存在的。
我就是爲你存在的……這句話那天晚上一直盤旋在我的腦海裡,我不停想起他對我說這句話的樣子,還有他那略帶沙啞的嗓音。
快睡着的時候,我突然懊惱了。我爲什麼不說:如果我希望你不和仟伊呆一塊兒,你也能做到麼?
不過我轉念一想,他應該不會喜歡上仟伊的。仟伊就是個單純的傻丫頭,我想羽禾應該不會和她怎麼樣。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接下來的日子,和羽禾漸漸見面的次數就少了,他每天都早出晚歸的,我有時候等不急,就自己泡泡麪吃,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到了爸媽快要回來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