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天剛矇矇亮就和徐成去了長途車站,結果對方告訴我們,雪實在太大,目前長途都不發車了,只有短途纔有。
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如此焦灼而不安,我的情緒已經快到臨界點,徐成安慰着我說:沒事,大不了我開車開回去。
他媽連忙在旁邊擺手,他媽說:你路上還得照顧她呢,這雪下得這麼大,開車太危險了,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我一聽這話,瞬間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徐成見我這樣,知道我心裡擔憂得要死,徐成說:你別急,寶貝,還有一個辦法。
一個小時後,我們拖人聯繫到了黑車,多付了兩倍的車錢上了車。在這種時候,長途客車都已經不發車了,徐成說,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我們上了車,匆匆忙忙和他的家人告了別,他媽滿臉的擔憂和生氣,但是我家裡發生這樣的事兒她也不好說什麼。徐成讓我躺好,給我蓋好了毯子,然後安慰我說:睡吧,睡一覺我們就能到了。
徐成也不敢回到他自己的鋪位,就緊緊地挨着我,生怕汽車顛簸我不小心從車上滾下來,他握着我的手,不時摸摸我的頭,問我難不難受。
其實我難受極了,這種車的密封性太嚴實了,車在開的時候人平躺着,感覺胃裡一陣陣翻滾,又處於早孕階段,那種孕婦反應十分的強烈。可是爲了千里之外的老頭兒,我必須忍受。
我感覺越來越熱,渾身都汗溼透了,我說:親愛的我不行了,幫我把毛毯拿掉吧,實在是太熱了。
他趕緊幫我把毯子拿開,才發現我的衣服都汗溼透了,頓時一陣心疼,他說:寶貝,忍耐一點,再有幾個小時我們就到了。
我點了點頭,前面司機說,剛接到電話,高速入口已經被封了,我們只能走國道繞回去了。車上的旅客接連嘆氣,但是這個節骨眼實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車速開始慢慢地提升了起來,我實在受不了,胃裡越來越難受,我實在忍不住,讓徐成拿了一個塑料袋,吐得連膽汁都出來了,滿嘴苦苦的。
徐成完全不避諱地拍着我的背,一邊對旁邊的乘客說:對不起,我老婆懷孕了,身體不舒服,大家多包涵一下。
車上的顛簸,胃裡的難受,車廂裡的狼狽,沉悶的空氣,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難忍,徐成也熱得不行,早就把外套脫了,白色的襯衫上都是汗,我們都在忍耐着,我看着身邊這個對我呵護備至的男人,心裡一陣愧疚。這麼多年,他何曾有過陷入過這樣難忍的境地。
徐成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說:睡吧寶貝,努力睡一會兒,再有幾個小時我們就能到了。
我點了點頭,抱着他的腰,渾身的那種酸臭味讓我自己都十分難忍,可是他卻毫不嫌棄。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不覺感覺車好像停了,我睜開眼睛,問徐成怎麼了。
徐成說:情況有點兒不妙,雪下得太大,前面的路被堵死了,現在很多車和旅客都滯留在這裡。
我一聽,頓時十分的焦急,我說:那怎麼辦,我們不會回不去了吧?
他安慰我說:別急,也許一會兒就通了,司機已經下去打聽情況了,我們乖乖在這裡等着。
車停了下來,我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頭暈的感覺也好了很多,他問我想不想吃點什麼,我搖了搖頭,他說:爲了咱們的寶寶,好歹吃點吧,你剛纔吐了那麼多。
他剝了幾粒葡萄,我勉強吃了幾個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他看着我憔悴的樣子,特別的心疼。我說:哎,也不知道老頭兒現在怎麼樣了,我打個電話問問。
結果掏出手機,發現手機根本沒有信號。我頓時慌了,我說:老公我們這是在哪兒,爲什麼都沒有信號?
徐成說:你先躺着,我到車門口去看看。
後座一個老鄉說:不用去看了,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除了山什麼也沒有。
徐成連忙問:那這情況就是暫時的吧,我們應該不會困太久吧?
那老鄉說:誰知道呢,聽說前面的車都堵的看不着邊際了,難說啊。哎,早知道不挑今天回城了,在家舒舒服服待一段日子多好,出來受這個罪。
我心裡一沉,那我們可如何是好,手機信號沒有,附近連個小賣部都沒有,倘若車一直這麼滯留下去,我們都該怎麼辦呢?
徐成肯定也料想了很多不好的情形,他趕緊安慰我:寶貝,別多想,沒準就是暫時的,等雪停了估計就快了。
豈料天公偏偏和我們作對,雪越下越大,我們乘坐的車在這個地方困得不能動彈,車上什麼都沒有,附近荒無人煙,手機信號不通,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過來救援。
我們在車上滯留了一天,兩天,我和徐成本來沒有帶多少零食和乾糧上車,我們以爲幾個小時就能到家,誰也不曾想,會發生這種事情。老頭兒不知道此刻是兇是吉,仙女聯繫不到我們肯定急瘋了,徐成家裡估計也亂成了一團了,關鍵是我們吃的東西一點都沒了。
在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地方,還因爲搶食物發生了混亂。徐成沒有辦法,只能拉着我下了車,找了個相對人少的地方呆着。我哭了,徐成也紅了眼眶,那一刻,那種感覺別提多絕望了,那是一種快到陌路的感覺,我們觸目能及的就是白茫茫的大雪後望不到頭的車輛,還有在車輛周圍與我們一樣焦慮不堪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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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再次上車時,發現混亂之中,我們的行李已經被人悉數拿走,徐成找了一圈沒有,我們僅剩的一點兒零食都被人拿走了,徐成摸了摸自己身上,發現不知道何時起,錢包都被人拿走了。那一刻,我再也無法忍住情緒,嚎嚎大哭起來,徐成也忍不住和我抱頭痛哭,那種絕望,此生難忘。
就在這種時候,我再一次感覺到了下身的異樣,我們的行李、毛毯等帶着的東西都被人不知道拿到什麼地方去了,徐成爲了照顧我,完全沒有精力顧及那些物品。他錢包裡有很多個人的銀行卡、信用卡、現金等,丟失了特別麻煩,不過他爲了安慰我,他說:沒有關係,也就幾千現金會被人拿走,其他的東西我設了好幾重密碼,他們盜不走,回去掛失一下就好了。別擔心,親愛的,只要我們人沒事都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有些疼痛難忍地說:可是,我感覺我身體有點兒不好了。
在這個破地方,連個廁所都沒有,男人還好解決一點兒,很多女人已經顧不得面子就地小解,被逼到一定的絕境完全沒有辦法。徐成最後問車上的老鄉借了條毯子幫我擋着,我在雪地裡蹲下身體一看,發現內褲上真的又有了一點點血跡。
我哭了,我說:老公,孩子怎麼辦?孩子怎麼辦?又開始流血了……
徐成一聽,趕緊把我扶了起來,扶到了車上讓我平躺着,然後哀求車上的老鄉能給點東西吃,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卑微的乞求他人,他說:希望大家能夠幫一下忙,我老婆剛剛懷孕,剛纔有點流產的跡象,再不吃東西,估計孩子保不住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紅紅的,眼淚隨時都要落下來,但是硬是沒有掉下來。他一邊緊緊握着我的手,一邊哀求着車上的人,但是誰也不知道要困多久,很多人的食物都已經不夠了,不少人投來同情的目光,但是沒有誰捨得伸出援手。這時候,一個帶着孩子的媽媽用自己孩子的奶粉倒了一小瓶遞給徐成,然後說:車上也沒有開水,我這裡剩下半瓶礦泉水了,我孩子睡着了,先給你老婆喝吧。
徐成感激地接了過來,另一個年輕人坐不住了,從自己的包裡拿出僅有的一瓶礦泉水對徐成說:她的水一會兒她孩子還要喝奶,你用我這瓶吧,我沒關係,大不了渴了一會抓幾把雪吃,反正這裡最不缺的就是雪了。
徐成接了過來,用那個孩子媽媽給的保溫瓶蓋就着礦泉水給我泡了點兒奶粉,他滿臉心疼地看着我說:老婆,爲了我們的孩子,你一定要吃掉,不能吐啊。我知道這太委屈了,但是沒有辦法,你一定要吃,好嗎?
我點了點頭,他扶着我坐了起來,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那股奶腥味讓我想吐出來,但是我知道我一定得喝下去,爲了我們的寶寶。
我勉強喝完,他讓我躺下休息,爲了讓我能夠安心地睡眠,他開始給我唱歌,唱的是那首英文歌《昨日重現》,我在他的歌聲中漸漸入睡,朦朧中聽到那女人對徐成說:你對你老婆真好。
黑夜再一次來襲,凌晨的時候聽到有人大喊:救援隊來了,救援隊來了!
徐成把我搖醒了,他說:老婆,你聽到了嗎?救援隊來了,我們不會困太久了。
我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他已經三天沒怎麼吃東西也沒怎麼睡覺了,而此時此刻的我,也已經虛弱到不行了,我稍微一動,我就感覺下身有一點兒液體滲出,我說:老公,孩子他……
然後,我再也說不出來話來了,我們再一次抱頭痛哭,等待着救援隊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