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鬱沒想到說着安離的問題呢,話題居然還能轉到她身上,一下子就嗆了:“咳咳咳……什麼,誰說要結婚了,只有你纔要結婚好不好,這麼年輕就早早把自己鎖緊婚姻的墳墓,自己進去就算了,別惦記我!”
安離沒想到童鬱的反應這麼劇烈,用很懷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道:“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
說這句話的時候,安離心裡居然還有一點兒微妙的成就感,平時都是別人催着問她什麼時候結婚,現在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她問別問了。
童鬱一張臉瞬間憋紅,衝着安離大喊:“去去去,什麼時候我說要結婚了!”
童大小姐害羞了。
童鬱害羞跟安離害羞可不是一個水平的,安離害羞最多不過是紅一下臉,臉越紅越軟萌好欺負,而童鬱害羞起來,可是會原地爆炸的。
爲了防止好友再次爆炸,安離急忙轉移了一個話題:“對了,這個給你。”
說着拿出那張準備好久的請帖,推到了童鬱面前。
剛纔還情緒激動的童鬱一下子沉寂了下來,她將請帖拿起來,看着上面安離跟殷北辰的名字連在一起,說不傷感那是假的,可這對於安離來說是喜事,她不能破壞氣氛。
於是將請帖收起來,對安離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我終於找到一個可以照顧你的人了,阿狸,以後一定要幸福啊。”
“嗯,一定會的。”安離很大力地點了點頭。
兩人又聊了片刻,安離忽然道:“我想去看看我媽。”
“嗯?”童鬱的話一下打住了,看了看安離,直接她眉宇間浮現出些許傷感。
說來也是,這種時候,安離的媽媽其實是最應該知道消息的。
若她還在世,一定會很高興的幫安離準備婚禮吧?
說不定還是因爲不捨而哭出來,但即便是哭了,眼淚也是幸福的。
可惜……她只能躺在冰冷的墳墓中,聽安離將這一切講給她聽。
“我陪你吧。”不想讓安離一個人去那種傷心的地方,童鬱自告奮勇道。
安離當然是願意讓童鬱陪着自己的,可是……
“你還在上班吧?”
童鬱大手一揮,直接站起來,道:“沒關係,我請半天假好了。”
童鬱做事向來爽快,安離聽她說要請假,就知道攔不住她,索性什麼都不說了,直接去樓下等童鬱。
不多時,童鬱便下來了。
“我們怎麼過去?”
安離是被殷北辰開車送過來的,現在殷北辰肯定回去了,她也不想告訴殷北辰自己要去看媽媽,想了想,便道:“打車吧。”
於是兩人打車,直奔墓地。
約個半個多小時之後,兩人在墓園門口下車,安離去買了花束,童鬱跟在她身後,兩人一起進了墓園。
墓園這種地方,總是帶着一種傷感的氛圍,即使你沒有親人葬在這裡。
童鬱跟着走了一會兒,便有些受不了了,這裡實在是太安靜了,連鳥鳴的聲音都沒有,一路走過來,
只有墓碑上的照片靜靜地注視着前方。
一雙雙眼睛,像是都在看她一樣。
本來對這種地方就有點害怕的童鬱忍不住開始跟安離說話:“你經常過來看你媽媽麼?”
“以前經常過來,這段時間沒怎麼來過。”安離走在前面,並沒有注意到童鬱的表情,隨口回答道:“之前在安家的時候,心情不好就會過來,去了興言之後公司很忙,就很少過來了。”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跟殷北辰在一起之後,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已經很少了。
安離這麼一說,童鬱纔想起來,安離很小的是就經常過來了,那個時候她打電話找安離,找不到的時候,她基本都在這裡。
有時候甚至會在這裡一直待到天黑。
童鬱想想就覺得佩服,不由道:“你也不覺得害怕。”
安離這纔回頭看了童鬱一眼,發現她臉上都是惶恐之後,笑着後退一步,拉住了童鬱的手。
卻沒有回答她的話。
墓園這種地方,對於沒有親人去世的人,是一個充滿了死亡氣息的恐怖所在,但是對於安離而已,這是她母親的長眠之處,是她的另外一個家。
不過這種話,還是不要跟童鬱說了,她怕會嚇壞童鬱。
涼熱就這麼拉着走,往前又走了一陣子,便便到了埋葬卓巧容的地方。
童鬱左右看了看,忽然疑惑道:“這是你母親的墓碑麼?我怎麼記得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卓巧容去世那年,安離還是個十歲的孩子,她根本沒有能力埋葬自己的母親,只是在墓園中草草將母親下葬。
這麼多年,安離不想打擾母親的安眠,也沒有遷墓。
只是上次來的時候被殷北辰看到了,男人要幫她換一個地方,安離沒同意,那人就趁着她不注意,找人將墓碑修繕了,所以看上去纔不一樣了。
不過安離沒說,她只是在自己母親的墓碑前緩緩坐下,將買來的花束放在了母親的墓碑前,低聲道:“媽媽,你不喜歡菊花,我沒有買,白色的百合象徵純潔,我覺得它們跟你一樣,所以你應該也是喜歡的吧?”
見安離開始跟卓巧容說話,童鬱識趣兒的閉了嘴,後退一步,靜靜地看着。
安離臉上的表情很溫柔,也帶着平日很少能見到的放鬆,童鬱覺得,如果卓巧容還在世的話,安離一定是一個很孝順的女兒,她們是一定是一對感情融洽的母女。
可惜,卓巧容走得太早了,沒有看到安離長大,連自己唯一一個女兒出嫁的消息,都是躺在慕地中聽女人說起的。
不能參與她的成長,不能親手幫她穿上嫁衣……
童鬱想着,連面前原本溫馨的一幕都覺得悲哀了起來。
人死如燈滅,哪裡還能聽到生者的聲音。
特意過來告知一聲,不過是爲了讓自己心中好受……
畢竟那人已經去了,再也聽不到陽世的聲音了。
也永遠不會給安離迴應了。
可即便是這樣,安離還是每年都堅持過來,即使看墓碑就
會傷心,就會落淚……
她只是想將自己的生活講給母親聽,好讓自己覺得,這世界上她不是一個人。
“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媽媽,現在我真的不是一個人了。”看着墓碑上母親微笑的容顏,這照片還是殷北辰後來補上的,是從林朗父親的店裡買過來的:“我馬上就要結婚了,跟上一次不一樣,你不用再擔心我……”
說到這裡,安離忽然覺得自己肩膀被人輕輕扶了一下,緊接着,童鬱的聲音便在她身後響起:“伯母,他們肯定會白頭偕老的。”
安離一頓,回頭看去,卻見童鬱站在她的身後,眼底動容。
安離微微一愣後,露出一個笑容。
她擡手擦了擦不知何時溢出來的眼淚,拍了拍童鬱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後站了起來,對着卓巧容的墓碑深深一鞠躬,然後道:“行了,我們走吧。”
安離這次在這裡逗留的時間實在不長,童鬱驚訝:“這就走了?”
不再繼續陪陪卓巧容了?
“我只是想告訴她我要結婚了,說完就好了,我們走吧。”從前她總愛過來,是因爲孤獨。
現在有人陪着她,有人在家中等着她,她便不必將時間花費這冰冷的墓地裡,就算人不在,她的心也是跟母親在一起的。
“那行,走吧。”童鬱自然是不會反對的,拉着安離正要往回去,卻見墓園那邊緩緩走過來一個人。
不知道怎麼了,童鬱的腳步一下就停住了。
她緊緊盯着那人,心突然就緊張了起來。
安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本是站在童鬱背後的,見她停下,便問道:“怎麼了?”
童鬱沒有回答,安離只好自己探出身子去看。
然後她也看到了那個人。
安離一下就明白童鬱爲忽然頓住了,因爲看到那人之後,安離的第一反應也跟童鬱差不多,就是繃勁了身體。
那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但眼神依舊銳利,腰板挺得筆直,看上去嚴肅而尖銳。
安離確認自己不認識這個人,所以不明白爲什麼看到他會覺得緊張,直到那人走進來,她才意識到。
這人跟母親長得很像。
不是五官輪廓像,而是感覺,讓人看見就會聯想到卓巧容。
卓巧容在安離十歲的是就去世了,人是抵不過歲月流逝的,儘管安離已經努力將母親放在心上,這麼多年過去,她的容貌在她的記憶中也已經模糊了,現在只能靠着那些後來找回來的照片回憶母親的容顏。
但儘管如此,她還是覺得這個人跟母親很像。
墓園裡路都很窄,轉眼那人都已經走到了安離跟童鬱面前,安離拉了童鬱一把,讓她後退一點將路讓開。
然後那個人便從兩人身旁經過來,路過的時候,還回頭看了安離。
這人大約已經六十歲上下年級,但卻一點都沒有屬於老人的慈祥,眼神仍舊是冰冷的,極具氣勢,只是一眼,便讓安離渾身冰涼的,身體都僵硬了。
好在那人很快便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