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日落黃昏,一抹血紅色的夕陽餘輝透過烏雲灑照在建業城下,映照在整個戰場之上,將一切都染上一層讓人心冷的暗紅色。
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建業城下,覆蓋了老大一塊區域,那大塊大塊的胭脂般鮮紅的血跡,透過夜霧凝結在大地上呈現出一片紫色,幾匹仍然活着的戰馬茫然的緩慢遊蕩在戰場上,身上也是血跡斑斑,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大地上仍然燃燒着熊熊戰火,滾滾濃煙沖霄而起,升起,糾纏,然後四散,人的生命是不是也像這硝煙一樣,轉瞬即逝呢?
慘烈而殘酷的建業攻城戰,正進行的如火如荼,不死不休!
率領衆將巡視城牆,孫堅粗獷的臉龐上交雜着憤怒和黯然之色,高大巍峨的建業城,在紀靈連續三天的瘋狂猛攻下,也已經變的傷痕累累,滿目瘡痍,到處可以看見坍塌的磚石,地面,牆面被鮮血染成紅色,到處可以看見死狀悽慘的士兵,斷手斷腳,睜着無神的眼睛,盯視着天際,彷彿在質問:爲何要給人間降下戰火?爲何人們非要戰的血流成河,死傷無數仍不肯罷手?
無解的問題!
仍然活着的士兵,本該擔負搬運屍體,清理戰場的責任,可是他們一個個軟軟的靠坐在牆邊,滿身血污,睜着的雙眼透着徹骨的疲憊之色,而閉上眼睛的,若不是還有一絲呼吸,與死人無異。
見孫堅及衆將到來,一衆小兵掙扎着欲起身行禮,搖搖晃晃的站起,有傷重的小兵起到一半又無力的倒下,痛的呻吟不止。
“不必行禮,都休息吧!”止住小兵們的行禮,孫堅扭頭對跟在身後的韓當說:“調預備隊上來清理戰場,讓他們休息一下吧。”
“是!”韓當答應一聲,轉身親自去指揮預備隊的兵卒打掃戰場,加固城牆,爲下一次防禦戰作着準備。
回到府邸,孫堅長出一口氣,眼神中溢出絲絲殺氣,顯然憤怒到了頂點!
“黃將軍,今日損傷幾何?”
被問到的將軍名喚黃蓋,字公覆,也是孫堅創業初期的四大部將之一,正是他負責今日的城牆防禦指揮。
“主公,紀靈那廝分兵四門,不分主次,死命攻打。我軍兵力本就不足,分散至四門防禦更是捉襟見肘,今日,又折了3000多人,但敵軍死傷至少是我軍一倍。”
“哼,紀靈有10萬大軍,他倒耗的起,可我們……公覆,城中兵馬還剩多少?”
“不足2萬,其中傷兵佔了一半!”
袁術派遣紀靈率10萬大軍來犯,着實讓孫堅怒不可遏,不顧部下勸阻,性如烈火的孫堅親自扮演了先鋒的角色,親率精兵2萬馳援建業,命程普統率大軍隨後進發。
可是孫堅着實低估了紀靈,雖然是一莽夫,但是人多力量大的道理紀靈還是懂的,探得建業城中兵馬不到3萬,而且孫堅本人就在城中,紀靈果斷分兵,狂攻建業四門,務必在援軍到來之前破城,生擒了孫堅,若能建此奇功,自己名揚天下成一代名將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辦法雖然稍嫌無謀了些,可是效果卻是出奇的好,孫堅軍疲於防守,左右支絀,毫無還擊之力,讓紀靈放下一切顧忌,放心大膽的攻城,讓孫堅憤恨不已卻無可奈何。
“公覆,程將軍的大軍還有多久才能趕到?”
暗歎一聲,黃蓋知道主公也開始後悔輕率拋下大軍跑到建業城來受罪的行爲了:“主公,程將軍,最快也得三日後才能趕到!”
“爲什麼這麼慢,他……”說到一半,孫堅也知道自己理虧,緘口不言,當初正是自己等不及軍隊集結,帶了兩萬人就日夜兼程的趕來了,程普集結大軍,迤儷而至,能三天之後到已經是很快的了。
“呼,三天,我軍還能撐三天嗎?”呼氣自語,孫堅的臉龐上有了一絲彷徨和猶豫。
“這……”從未看到主公有過如此低迷的神情,黃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父親毋憂,兒有辦法!”孫堅身後一年輕小將突然說話。
“策兒?汝有何策?說來聽聽!”似乎對這個兒子頗爲期待,孫堅熱切的問道。
說話這員小將年約20,身高臂長,面如美玉,劍眉星目,英武異常,顧盼之間竟自有一番與年紀不符的成熟和威勢,正是孫堅最喜愛的長子——孫策,字伯符,孫堅常對身邊衆將說:“我兒勇武,更勝於我,我死之後,他必可承繼我之大業,保我江東,橫行天下,汝等當善輔佐之!”孫策學武天賦驚人,僅20歲武藝已經十分高強,軍中無敵,只有父親孫堅能稍勝他一籌,認識之人無不驚歎。
“父親,那紀靈欺我軍兵少,不敢出城與他交戰,必輕率無備,兒今夜親率一支精兵,趁夜出城,劫他營寨,必可殺他個出其不意,震懾敵膽!”
“這個……”雖然心中認可了這個計策,可是孫堅不願讓兒子出城冒險,猶豫不絕。
“父親!”似乎知道父親心中所想,孫策跪地請戰:“兒習武十多年,武藝已成,所欠者惟有歷練罷了,今兒請纓出戰,必立戰功而還,若有差池,兒有何臉面再做您的兒子?”
有感於兒子的豪氣,孫堅放聲大笑:“我兒勇氣可嘉,不愧是我孫家兒郎,好,爲父給你三千精兵,今夜出城破敵,不要失卻我孫家勇武之風!”
面露喜色,孫策向父親叩頭行禮,隨即起身大笑着跑出,自行點兵準備去了。
“主公,少主年紀尚輕,就擔此大任,恐怕……”黃蓋小心翼翼的說出自己的擔憂。
“不然,我之虎子,豈能養於安樂窩中?必令其飽食鮮血,纔可成就大器!”孫堅大笑着說道:“我料我兒此戰必捷,公覆,你點齊兵馬,若我兒成功,今夜我親自出城,跟紀靈匹夫算一算帳!”
“屬下遵令!”黃蓋微施一禮,慢慢退了出去。
夜,三更。
孫策備酒肉與三千壯士吃飽喝足之後,偷偷打開了城門,向五里外的紀靈軍大營摸去。
不出孫策所料,紀靈果然是毫無準備。
此時的紀靈正在大帳中與樑剛痛飲,眼看孫堅“不堪一擊”,自己勝利在望,大功就在眼前,兩人都樂得眉開眼笑,開懷暢飲,提前就把慶功酒給喝了。
“紀將軍,幹!不出三日,建業城必破!將軍成此大功,將來發達了可別忘了老弟我啊!”樑剛眼中已現醉意,神態癲狂的與紀靈敬酒。
“|哈哈,老弟客氣了,你我一同建功,何分彼此?來,幹了!”雖然酒量不及樑剛,但此刻高興之下,紀靈一口將滿滿一大碗酒喝盡。
中軍帳內,酒意盎然,兩人你一碗,我一碗,喝的暢快淋漓。
殺機,卻已經悄悄的籠罩在他們頭上。
主將在帳中痛飲美酒,卻留一衆小兵在外面喝風,讓小兵們牢騷滿腹,工作態度那就可想而知了。把守寨門的幾名小兵,個個困的要死,哈欠連連,雖然不敢就地躺下睡大覺,但是靠着寨門,拄着兵器,偷偷眯一會還是可以的嘛。
然後他們就永遠失去了醒來的權力。
幾支弩箭,準確的射進了他們的胸膛裡,讓他們獲得了永恆的安眠。
數十個黑衣人影,偷偷迂迴到了寨門前,悄無聲息的打開了寨門,也打開了孫策的成名之路。
高坐於戰馬之上,孫策不再隱藏身形,白色長槍高舉,縱聲高呼:“建功立業,就在今日,衆軍聽令,隨我,殺!”|聲音如響雷,在夜空中傳播四方,讓每名部下都心中一震,大吼着隨孫策殺進了紀靈軍的營寨。
熟睡中的紀靈軍兵只聽到一聲炸雷在耳邊炸響,驟然驚起,茫然四顧,不知所措,這片刻之間的耽擱,讓孫策幾乎沒遇到任何障礙,一路突進到了中軍大帳!
“殺!”眼看着大帳就在眼前,孫策興奮的大吼一聲,打馬衝去。
“哼,休想得逞,張勳在此!”突然有一個聲音竄進了孫策的耳朵裡,一騎大將擋在了孫策前進的路上,正是紀靈軍另一名副將,張勳!
遠比紀靈和樑剛要謹慎的多,張勳並沒有輕易放鬆警惕,沒有參與痛飲,即使睡下,也時刻保持着警覺,孫策那聲大吼,立刻驚醒了張勳,暗叫不妙,張勳迅速披掛上馬,迎上了孫策。
“滾開!”孫策大吼一聲,白槍直向對手心口捅去。
張勳側身閃開這一擊,趁孫策招式用老,也是一槍捅向孫策的腰桿,電光火石之間,槍尖已經堪堪觸到了孫策的皮膚。
然而他卻是低估了眼前這年輕小將的實力,孫策對及身而至的殺招視如不見,白槍也不收回,直接變捅爲掃,發揮出驚人的神速,張勳還沒有吐勁,孫策的槍已經後發先至,狠狠的掃在了他的身上!
砰的一聲,猝不及防的張勳被掃落下馬,在地上滾了幾滾才停了下來,狼狽不堪。雖然疼痛,但感覺並沒有受多重的傷,張勳怒吼一聲,就要爬起再戰。但孫策可沒有心思與他鏖戰,見阻礙已經清除,毫不猶豫的打馬向中軍帳衝去。
看見中軍帳內燈火通明,有幾道人影閃爍,孫策大喜,放聲叫道:“江東孫策在此,紀靈匹夫,快快出來受死!”馬蹄不停,帶着一往無前的殺氣奔向大帳。
大帳內燈火霎時熄滅,兩條人影連滾帶爬的出了營帳,看都不敢看孫策一眼,慌慌張張的找路而逃。
見兩人分頭逃跑,孫策一急,不假思索,手中銀槍嗖的擲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亮麗的銀光,直奔那個逃的尤其慌亂的背影而去。
天外流星!彷彿天外流星一般,銀槍帶着風聲瞬間飛至,正中目標,牢牢的將那人釘在了地上,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叫,那人趴在地上還費力的往前爬了幾下,一陣抽搐之後,終於不動了。
一槍建功,孫策精神大振,哈哈大笑,豪情萬丈。突然按馬不動,拿出掛於馬側的長弓,拉弓,上箭,瞄準另外一個還在沒命的奔逃的人影,大喝一聲:“着!”
弓弦一震,一支長箭凝聚着無窮的殺氣射出,正是弓開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正中那人的脖頸處,連一聲慘呼都發不出來,那人頹然倒地,氣絕而亡。
偌大的軍營中響起孫策的傲氣狂笑,江東小霸王孫策,自此踏上了屬於自己的傳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