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城門再度開啓的時候,戰事已經結束了!
後退無門,前進無路,在城中守軍集結完畢發起最後的猛攻之後,叛軍的主力被徹底擊潰,或降或逃,煙消雲散!只有那隨處可見的殘磚斷瓦,滾滾硝煙,還有層層堆疊的分不清是百姓還是士兵的死屍,在昭示着剛纔那番血戰的殘酷!
出城迎接小志,賈詡滿面羞愧,跪倒於城門前,伏地不起。
默默的看了賈詡良久,小志輕輕的嘆了口氣,撥馬繞過賈詡,回到了城中:“文和,起來吧!先收拾殘局要緊!”
吩咐狼兵去接還隱身於城外的劉玲,龐統和典韋進城,小志踏着滿街的屍首,回到了自己的大將軍府。
即使身在自己的府邸,擋不住的硝煙和血腥氣息仍前赴後繼的往自己的鼻孔鑽,小志的臉色愈加陰沉,堂內涌動着肅殺之氣,壓得郭嘉等人呼吸不順,心頭暗自慚愧。
“主公!”郭嘉,賈詡,陳宮等人一一跪伏於地,恭領罪責,此番許昌變亂,謀劃上的失職絕對佔了主要的原因。
“呼~~~~大家都起來吧!眼下還不是論罪懲罰的時候,城中之事千頭萬緒,城外的曹軍也步步相逼,正需要我等戮力同心,闖過難關,大家還要振奮精神纔好!”親自將郭嘉等人扶起,小志儘量用平和的語氣,來撫平一衆屬下內心的愧疚之感。
但眼神掃過了令自己自豪不已的謀士羣,小志的心微微的沉了下去。就連郭嘉,都難以掩飾神情中的愧疚和沮喪之情,這般毫無信心的表現,小志之前還從來沒有看見過!看來苦心經營的許昌險些失落,對於這些天之驕子的自信心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只要是人,終有犯錯的時候!只要犯了錯,就必然要付出代價!
這種時刻,唯一能帶領衆人走出困境的,也許只有身爲主公的自己了!
“奉孝,叛黨餘孽何在?”
“稟主公,崔琰,國淵等數名作亂的大臣均已拿獲;但叛亂三族的首腦均已乘亂逃出城,只抓獲了數十名小角色!”
“將亂賊遊街示衆後殺掉,以慰百姓之心,至於崔琰等人,命人將首級送去洛陽,向曹賊請賞!文和,安定城中民心之事交由你負責,對於死去的百姓家人要加意撫卹,不得有誤!”
“遵令!”小志明白無誤的命令,給衆人指引了行事的方向,堂內衆人紛紛精神一震。
沉思了片刻,小志突然擡頭問向郭嘉:“奉孝,聖上情況如何?”
“有許褚在宮中保護,沒有安危之虞,但聖上受驚不輕,至今仍獨自待在寢宮,不許任何人進入!”
當朝獻帝,在曹操的手中可謂是飽受摧殘,曹操就好像一樁偉岸的魔影,籠罩在這當今天子的心頭,揮之不去,每每想起總會帶起一陣顫慄!在小志的庇廕下,好不容易過上了幾天舒坦日子,又被這一番叛亂攪的粉碎,可以想見這位年紀輕輕的皇帝心理定然受創不輕,無限飆升到極限的恐懼,往往可能帶來難以想象的後果,這種後果,小志可擔待不起!
而換個角度說,要儘快安定城中士人之心,還有比獻帝更合適的角色嗎?
“奉孝,你等盡力安定城中局勢,我即刻入宮面聖!”
“是!”郭嘉微微躬身,領取了命令。印象中,小志憑一己之力帶領他這樣的智者走出困境的場面,還是第一次發生呢!
原來不知不覺間,人也會成長的啊!
再度見到許褚,小志由衷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換了一身乾淨的鎧甲,像一尊鐵塔一般佇立在獻帝寢宮之外,無形間就能給人以安心的力量。
清了清喉嚨,小志沉聲說道:“微臣輔國將軍李志強,請陛下賜見!”
良久,裡面沒有絲毫迴應!
“微臣輔國將軍李志強,請陛下賜見!”小志提高了音量。
還是沒有迴應!
小志衝許褚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推開了房門。
裝飾華麗的房間略顯陰暗,沒有半點生機。小志打眼一掃,並沒有看見獻帝的身影,但憑着敏銳的聽覺,小志還是找到了這位躲在屏風後面瑟瑟發抖的天子。
身材瘦削,孩子氣的面龐,面色如土難掩驚惶之情,渾身不自禁的發着抖,眼神是看向小志,但瞳孔卻是分散的,似在尋找小志的背後,有沒有那個噩夢般的存在!
小志心中嘆息,對這位比自己還小的天子,由衷的升起了一絲憐惜。這哪裡是什麼至高無上的皇帝?分明就是一個心理有嚴重殘缺的孩子罷了!
顧不得禮儀,小志大步上前,扶起了癱坐在地的獻帝,雙手間加大了力道,將獻帝從驚惶神遊之中震的清醒過來。
扶獻帝坐好之後,小志才正正經經的對其施以大禮:“罪臣救駕來遲,使皇上受驚了!請吾皇責罰!”
藉着透進堂內的一縷微光,看清眼前這人跪伏着的人乃是小志,獻帝明顯的臉色一鬆,好似將臨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忙不迭的將小志扶起:“愛卿平身,可曾將叛軍擊退?”
“聖上放心,城中已經歸於太平,一衆叛賊均已授首,聖上非常的安全!”
“呼~~~~”獻帝長吐口氣,試圖平復胸口的驚亂,找回皇帝的威嚴,但話音出口,仍帶着顫意:“愛卿快快請坐,有愛卿在朝,我無憂矣!”
沉默了片刻,小志突然出聲說道:“皇上真的那麼畏懼曹操嗎?”
驟聞如此無禮的問話,獻帝怒氣翻涌,瞪視着小志,嘴脣幾開幾合,卻吐不出一個字,對視了片刻,獻帝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慫了。
“皇上爲何如此畏懼曹操?”小志不依不饒的追問道。
“因爲……”雖然只吐出了兩個字就緘口不言,但獻帝本能的反應,還是盡在小志的預料。
“因爲曹操乃當今勢力最強的梟雄?因爲曹操曾經挾持皇上,大逆不道?還是因爲皇上的尊嚴,勇氣早已被曹操踐踏的一文不值?”
“放肆!”獻帝再也忍受不住,放聲喝道。但小志只是靜靜的盯視着獻帝,絲毫不爲所動。
“有火氣了?有火氣就對了!是個男人就應該有火氣的!可是皇上的火氣連我都嚇不住,還能拿來嚇誰?”
“哎~~~”獻帝長嘆一聲,頹然坐倒於踏上,搖頭不語。明明只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卻顯得比花甲老人還要蒼老!
“皇上貴爲天子,萬人之上,天下至尊,爲何卻淪落到今天這一步?聖上可曾想過?”
“諸侯割據,漢室傾頹,奸雄亂政,朝臣不忠……”這次倒回答的非常直接,獻帝呢喃低語,訴說着心中積聚已久的不滿。
“錯!凡此種種,放在英雄之君的眼中,根本不是問題!造成如今這一切的根源,是在皇上自己的身上!”小志狠了狠心,再度深深的刺痛了這位可憐的當今天子。
“所謂英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所謂骨氣也!遇強越強,愈挫愈奮,勇往直前,開拓進取,方能征服別人,贏得尊重甚至是恐懼,曹操就是這樣的人!而聖上你年少登基,享盡了人間富貴,卻也飽嘗過奔波辛酸之苦,聖上可曾想過自強自立,來擺脫困境嗎?”
“似聖上這般一味逆來順受,將命運交託給別人,稍不如意就只能躲於屏風之後恐懼自憐……恕我直言,就算你是皇帝,也遲早要被歷史洪流所席捲淘汰的!”
“聖上貴爲天子,自然要承受些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和痛苦,戰勝了這一切,聖上就是千古明君,若不能承受這些,聖上其實生不如死!要如何抉擇,請聖上自裁!”
一口氣將心中積攢許久的話語全部說出,絕對的大逆不道,可小志並不擔心獻帝會懲處自己,一來沒有那個實力,二來……若這天子不是個白癡的話,應該聽得出小志話中的激勵意味吧……
身影消失在房門外的一刻,小志的最後一句話傳進了獻帝的耳中:“並不是說皇帝就定然擁有一切,除了自己的意志,其實你一無所有!”
小志離去了良久,獻帝仍然呆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叛亂結束的一天之後,獻帝終於召開了早朝!出現在百官面前的,仍然是那個身形瘦削的年輕皇帝,可是小志等人卻感覺的到,這個皇帝不一樣了!
以九五之尊,獻帝頒出一道道詔令,宣佈撫慰難民,重建許昌!而最重要的是,獻帝當朝對小志下令,命小志統率王師,討伐****曹操,恢復大漢王朝舊日的榮光!詔令之中更直言,將“遍傳詔令於諸侯,號召天下共討之!”
無論如何,能夠戰勝心魔,勇敢的走上了跟曹操對立到底的道路,獻帝的進步,已經值得欣喜了!
當朝皇帝雖然早已沒有實權,但在百姓心目中的象徵性意義,仍然足夠的龐大!獻帝的公開詔令一出,被那一場叛亂攪的人心惶惶的許昌很快安定了下來,就連曹操大兵壓境所帶來的恐懼感,都不再那麼強烈了!
如此巨大的影響力,就連小志都無法做到,這就是皇帝,準確的說,是深植入百姓心間的皇權,所獨有的威力!
憑藉着皇帝的力量再度穩定住自己的大本營,但曹操十餘萬大軍的威脅,卻仍然實實在在的擺在眼前,小志只能選擇面對,別無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