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先生,據斥候報告曹軍正在猛攻滎陽,這似乎與先生所言不合啊!”說話這人生的高大挺拔,英毅逼人,顧盼間狂態畢露,正是睽違已久的呂布,呂奉先。
而與他對話那人安坐於榻上,絲毫不爲呂布散發的迫人鬥氣所動,怡然自若。此人年近中年,體態偏胖,面容和藹,一雙眼睛混濁而光芒內斂,乍一看去像是一普通的教書先生,讓人生不起防範之心。
只有熟識他的人,纔不會爲其外表所矇蔽,對其發自心底的警惕敬畏。偶爾瞥見此人眼底閃爍的寒光,就算是神威如呂布者也不禁心底發涼,驚駭不已。而當他將自己如高山雪原般綿延不絕而又冰寒毒辣的計策娓娓道來時,人們纔可以從他陰沉的面容和眼中閃爍的精光中,明瞭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人。
至少呂布,及此時身在廳堂裡的衆位文武,絕對不敢輕易漠視此人的存在,畢竟天下間能以一人之力,將狡黠如狐的董卓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又有幾人呢?
如果小志知道此時爲呂布謀劃的人是賈詡,字文和,不知他會作何感想?大概縱然拉不下臉面不至於棄軍而逃,也要掩面長嘆一聲“天亡我也”吧!
軍略頂級,政略一流,臨敵機變百出,出招毒辣狠絕,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賈詡都無愧於三國頂級謀士的稱號,將其化喻爲蛇,而且還是最毒的那一種,並不爲過!
微微一笑,眼神卻更加陰冷,使得衆人又是一顫,賈詡才悠然接道:“若曹操銳意攻城,滎陽城區區1千人馬又安能阻隔其三日之久?顯而易見其定是假意攻城,別有他圖!”
“那是,曹軍定是分兵而進,一切盡在文和先生預料之中啊!”一旁的李儒諂媚的恭維着。
瞥了李儒一眼,賈詡神色不變,繼續爲呂布解釋道:“將軍,曹軍中能人不少,我故意佈下的疑陣瞞不了他們,而那曹操志在天下,斷不會輕易選擇退兵,定然另覓道路來襲取洛陽,若如此,則正中我之計矣!”
頓了一頓,賈詡聲音驟轉高亢:“那麼接下來,就要仰仗將軍的神武了!將軍可陳兵與此,以待曹軍自投羅網!”
點了點地圖上的位置,賈詡示意呂布,破敵之處,就在此地!
鞏縣?呂布揚了揚眉毛,臉上現出疑惑之色,顯然不明白賈詡做出判斷的依據何在。
知道呂布不會理解,賈詡忍着心底的不快,不露聲色的解釋道:“過了滎陽,通往洛陽的道路所在多有,但地形多爲一馬平川,我軍有西涼鐵騎在手,曹操安敢與我軍硬拼?唯有沿汜水進軍,妄圖藉助曲折的地勢,最大限度的抵消我騎兵之實力,而且走此路距我洛陽最近,若曹操一路急進,不出10日可抵洛陽,若我軍毫無防備,確可收奇襲之效,可惜,我賈詡又豈能讓他們如願以償!將軍若按我之安排行事,定可教曹操不得生還!”
自信飛揚!賈詡眼中迸射的神光讓呂布相信,這人的計策,不會有失敗的可能!
“好!”撫掌大笑,呂布豪情萬丈:“就按文和之計行事!我有文和相助,如虎添翼啊,他日縱橫天下,可一償大丈夫之志也!”
賈詡面色沉穩,不見激動之色,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遞於呂布,然後就閉目作沉思狀,不再說話。
對賈詡這一故作高深的行止習以爲常,呂布也不生氣,大笑着轉身離去,自行去點兵去了。
眯縫着眼瞅着呂布遠去的身影,賈詡不爲人知的嘆了口氣,轉而對仍侍立在堂下的幾員將領吩咐道:“溫侯此去,可收破敵之功,若要曹軍全軍盡墨,還需諸位將軍多多助力!”
“請大人吩咐!”衆將連忙抱拳請命。
“高順將軍,常聞溫侯盛讚你帶兵之能,前番大破夏侯敦,你手下那支精兵戰功彪炳,此戰正是你揚名的大好良機!你可率兵抄小路至曹軍之後,待溫侯與敵激戰之時,相準時機殺出衝陣,定可收破陣奇效,相信此戰之後,‘陷陣營’將威震天下,無人不懼!”
“諾!”不善言辭,但是從高順漲得通紅的面龐及洪亮的吼聲,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洶涌的戰意。
“張遼將軍,我給你一萬精兵,晝夜趕至滎陽,不管城池失卻與否,都要將其佔領,截斷曹軍的歸路!”
“張遼領命!”同樣洪亮的聲音,出自一相貌威武的年輕將領,雖然年輕,但此人一身的武藝在軍中僅在呂布之下,深得呂布的器重!
“其餘諸將,各自約束士卒,集結待命,隨時準備出戰!”賈詡吩咐完後,便又閉上眼睛,繼續假寐。
其餘文武衆將齊齊領命,依序退出了廳堂,唯有李儒留了下來,似乎有話要說。
衆人退盡後,李儒又躊躇良久,才猶豫着開口:“文和先生,爲何留如此之多的兵將守衛洛陽?只派出溫侯等三路兵馬就想全殲曹軍,稍嫌不足啊!”
沉默,莫名的沉默,沉默的讓李儒心裡發毛,冷汗一點一滴的慢慢滲了出來,心下暗暗打鼓。
沉默良久,賈詡纔像是從沉睡中醒來一樣,懶散的睜開眼睛,像是對李儒,更像是對自己說:“想趁火打劫分一杯羹的可不止曹操一人啊!足下可知?”
“先生思慮周全,李儒不及!若無他事,李儒告退了!”不敢多留,李儒恭敬的彎腰行禮,慢慢的退出廳堂。
“李大人!”出聲叫住了正要退去的李儒,賈詡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李大人乃高明之士,豈會不明如此淺顯的道理,先生這番做作,可謂畫蛇添足啊!”
渾身巨震,李儒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勉強控制住身體,又看見賈詡精光閃爍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又是一驚,強令自己保持鎮靜,臉色卻不受控制的變的煞白。
長嘆一聲,賈詡罕見的現出感慨的神情:“先生一番做作,所爲何事,文和心中明白,以先生之爲人,料想不是爲了給董卓報仇,那麼……”指了指內廷的方向,賈詡接着說:“賈詡斷不會行此無父無母之事,先生儘可放心!”
與賈詡對視良久,李儒首先收回了目光,刻意裝出的諂媚低下的神態已經消失不見,代之以一臉的睿智和犀利,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退去。
等李儒從眼前消失,賈詡才喃喃的說道:“呂布並非明主,早晚必自取其敗,李儒啊李儒,你若真是個聰明人,就該早點爲自己擇主纔是,何苦跟我角力呢?”停頓了一下,又有一句幾不可聞的話語飄然而出:“我之明主,又身在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