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我軍的糧草補給沒有什麼問題吧?”
“恩,應該沒問題!鄴城中的糧草儲備足夠支撐我大軍征戰之用,從陳留調撥而來的糧食可以供應一衆降兵,無須擔心糧草會拖住我軍的後腿!”
郭嘉的話語,總是帶有使人安心的力量。帳中衆人同時發出可舒心的微笑,袁紹的前車之鑑近在眼前,重蹈覆轍的感覺可不好受!
“很好,辛評先生,按你估計,冀州剩餘的防衛力量,還剩幾成?”
“成建制的軍隊應該沒剩下多少了,但每座城池多少會有些郡國兵守衛,多則上萬,少則幾千,但這些士兵素質較低,絕不是我大軍的對手!值得擔心的倒是袁紹從幽並兩州調撥援兵,雖然那兩州的軍隊主要用於防衛北邊的蠻族入侵,但若袁紹鐵心調兵來援,不到半月便可以調集10萬大軍進駐冀州了!”
“所以說,必須在半月之內,解決冀州戰事!”郭嘉立即接道,明顯早已對整個戰局有所考慮。
“唔……半個月,似乎倉促了點吧?”徐晃微微皺眉道。
“呵呵,徐晃你別打岔,奉孝既然如此說,代表他一定有把握在半個月內將冀州全境拿下,我們一起聽聽奉孝的妙計就是了!”小志此言一出,廳堂中剛剛投誠而來的官吏紛紛用好奇的眼神打量郭嘉,似乎想看看這個最受小志器重的年輕人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郭嘉謙遜的笑了笑,熟悉他的人都可以看得出那一抹從容和自信,這意味着他的對手又要倒黴了!伸出三個指頭,郭嘉言簡意賅:“三管齊下!”
“哦?說說看!”
“一,攻城!兵貴神速,決不可給袁紹絲毫的喘息之機,我們立即出兵廣平,趁袁紹立足未穩,軍心未定之時,奪下廣平,威脅信都!最大限度的瓦解袁紹治下各郡縣的士氣和信心,逼得他們不戰自潰!二,攻心!袁紹狂傲自大,窮兵黷武,不知體恤百姓,積蓄民力,早已導致民怨沸騰,如今屢敗,其統治根基定然不穩,我方只需稍作引導,便可使得袁紹後方大亂,他平叛尚且不及,哪裡還有餘力跟我軍周旋?三,引援!聞荀彧命曹洪引兵屯於濟陰,似有威脅冀州之意,我方大可加以利用,命曹洪引兵沿濟水北上,吸引袁紹的軍力,助我軍進兵!”
“唔……奉孝,若曹洪進入冀州,定與我方搶奪戰功,屆時冀州土地,恐不爲我軍所獨有啊!”小志沉聲說出了憂慮。
“呵呵,兄長儘可放心!我料曹洪絕不會踏入冀州一步,因爲兗州曹軍,也在爲糧草發愁呢!兗州軍糧,須供給曹操和夏侯惇的攻略徐州之戰,前番與田豐鏖戰又被耗去不少,兗州本就不是產糧大州,此刻定然無力再支持曹洪的攻略行動了!所以,我們可以放心大膽的利用這支援軍,而不必擔心有何後患!”
郭嘉一席話,廳中衆人紛紛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以辛評爲首的新加入的官員更是流露出震驚和欽佩的情緒,思維縝密,從容自如,言語間似乎將一切都操控在內,這樣的年輕俊傑,莫說冀州,當今世上又有幾人呢?
小志將衆人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滿意的笑了笑,霍然而起,沉聲傳令:“諸位,進兵吧!”
五天,僅僅不過是五天的時間,田豐已經完全失去了先前丰神俊朗的風采,雙眼無神,瘦骨嶙峋,掩飾不住的倦意從內心深處涌出,對着地圖沉思不動,成爲最近一段時間田豐最常使用的動作。
迫不得已採取丟卒保車之計,將袁紹平安的救到廣平,但那支可惡的敵軍沒有給自己留下太多整頓的時間,數萬大軍如影隨形的攻略而來,自己連會晤各大世族商議借兵的時間都沒有,就不得不下令再撤,放棄整個廣平郡,退保信都,也只有在那裡,田豐才集結起了三萬可堪一戰的士兵,勉強穩住了局勢。
除了要應付小志大軍的進襲,遍佈冀州各地的民衆叛亂也此起彼伏!真不知那些亂民從何處得到了精良的武器,使得今番的叛亂大不尋常,叛軍們幾乎已經可以跟守衛城池的郡國兵打成平手了!冀州各地,戰火成片,哀鴻遍野!
“很明顯,若不是兗州曹軍,便是這支入寇冀州的陳留兵,在給亂民們提供武裝!反饋回來的信息是,那些亂民手中的武器大部分是收繳於我軍的降兵的!那個叫小志的傢伙,還真是懂得廢物利用呢!”苦笑着對顏良說話,田豐的語氣中不帶一絲戲謔,而滿含着濃濃的苦澀。
最讓田豐灰心乃至心涼的是,自己所效忠的主公袁紹,異常的萎靡不振!
從暈厥中甦醒,在醫師的精心調治下,袁紹的病情並無大礙,回到廣平後,袁紹也曾咆哮着宣稱要組織兵力與敵再戰!很可惜殘酷的現實再次打擊了他,在敵軍勢如摧枯拉朽般的猛攻中,整個廣平郡不到三天即宣告失守,剛剛安定下來的袁紹再次體味到奔波逃命的苦痛,再加上所經之處到處是一片民衆叛亂,喊打喊殺的戰火,袁紹氣血翻騰之下,再度病倒,而且,比前次更加嚴重!
身爲北方最強大的豪族,最有勢力的力量的代表,袁紹的一生可謂春風得意,平步青雲,他早已習慣了接受人們的諂媚和膜拜,早已習慣了對他人頤指氣使,早已習慣了將一切都納入掌握的風光和驕傲,但如今,這一切都破碎了!從不曾經歷如此慘敗的他,在真正面對失敗的時候才赫然發現,原來自己的抗壓能力,是如此的可憐!
守在堂外靜候醫官爲袁紹診治完畢,退出內堂,田豐一把拉住醫官的手,語氣急促的問道:“主公病情如何?”
醫官臉色難看的微微搖頭,湊在田豐的耳邊說道:“主公憤懣攻心,抑鬱難調,除須藥物疏導,更須靜養百日,方可痊癒!但是……大人,主公再也經不得刺激了!否則,不堪設想!”醫官的神情絕對認真,暗示田豐,袁紹再也經受不住任何一次失敗的打擊了!
田豐微微點頭,不置可否,揮手屏退了醫官,輕輕的步入了袁紹的內堂,見袁紹斜靠在軟榻上,微睜着混沌無神的雙眼,形容憔悴,田豐暗歎一聲,疾步趨近,施禮低聲喚道:“主公!”
見到目前的自己唯一可以倚靠信任的部屬,袁紹微微露出一絲淡笑,指了指蹋側:“唔,是田豐啊,來,榻上坐!”
“謝主公!”田豐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坐於蹋邊,緩聲言道,“主公貴體無恙否?主公身負天下之望,可一定要保重貴體啊!”
“咳咳~~哎,不礙事,不礙事!咳~~~~田豐,如今戰事如何,可稟報於我。”
在內心斟酌一番,田豐雖然耿直,卻也不敢過分刺激病中的袁紹了:“主公,我信都有雄兵三萬,糧草豐足,將士奮勇,三軍用命,敵軍雖衆,卻並不足懼!至於廣宗,清河,平原等地的亂民作亂,純粹是些烏合之衆,此刻勢頭雖猛,卻不能持久,各地的郡國兵定可以將其平定!主公無須掛懷!”
“唔,那就好!那就好!”袁紹略顯陰霾的臉色微微放晴。
“主公……二公子(幽州牧袁熙)已經集結五萬大軍屯於渤海郡,只待主公一聲令下即可助我軍剿滅亂民,逼退來犯之敵!您看是不是……調二公子回冀州?”
“這個……”袁紹臉色轉暗,似乎比較牴觸田豐的提議,自己還不老,卻淪落到了要靠兒子前來救駕,袁紹實在是掛不住臉面,但現實嚴峻,袁紹縱然有千般不願,也只能從權了。
又看了看田豐那期待的眼神,袁紹喟然長嘆,緩聲道:“就調熙兒回來吧!田豐,我今染病,這信都的防禦,就偏勞你和顏良了,莫要讓我失望啊!”
田豐離蹋跪地,朗聲言道:“主公放心,田豐縱然肝腦塗地,也定要保得信都無恙,將來犯冀州之敵盡數驅逐!”
“恩!我相信你!你先退下吧,我有些倦了!”
“是,主公保重!”田豐再施一禮,緩緩退出了袁紹的房間。
出乎田豐預料的是,顏良竟然已經守在了袁紹房外等候,從顏良那昏暗憤懣的表情中,田豐油然升起了不妙的預感。
湊近了田豐的耳朵,顏良儘量壓低自己那粗豪的嗓門,急聲言道:“冀縣失守!”
“什麼?”一貫冷靜的田豐,此番也難以遏制心中的驚詫,失聲吼道。然後才反映到不應再刺激到袁紹,拉着顏良三步並作兩步衝進議事廳,聲音嘶啞的問向顏良:“你說什麼?”
“冀縣失守!”顏良恢復了些許冷靜,壓抑着情緒對田豐複述了一遍。
“冀縣失守,冀縣失守!”喃喃嘀咕,田豐的臉色變幻的十分精彩,“怎麼可能這麼快?那裡不是還有五千郡國兵嗎?”
“詳細的戰情尚不清楚,但敵人的騎兵一部,已經在信都城下游弋了,我派出的幾批斥候,統統遭遇了襲擊!生死不明!”
冀縣失守,信都最後的門戶也落入了敵人的手中,這場仗,已經脫離出自己的掌控,漸行漸遠了!
田豐臉色痛苦的搖了搖頭,沉聲對顏良說道:“將軍,從現在起,全軍戒備,準備作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