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驚呼聲自遠處的軍營之中響起。
身在遠處的人,反而比站在這些火焰浮屠下的人看得更清楚。
這一圈晶瑩的元氣衝擊波往上衝出,這一片區域的時間就好像突然停止了流逝一般,那些銀鏈一般往下掉落的水珠就像是突然靜止在空中。
接着,這片天空似乎爲之一震,那圈晶瑩的元氣衝擊波消失無蹤,但是有一蓬白茫茫的氣息,卻是當空往上瀰漫。
那一顆顆水珠受氣勁的震盪,懸浮在空中的剎那,已經部分開始凍結,但依舊有部分往下流淌,接着再被凍結,卻是在空中凝結成一條條細枝模樣。
這些細枝很多都頭尾相連,隨着這寒氣往上衝擊,上方那些水珠又四下濺開,然後凍結。遠遠望去,當空那些銀鏈般的水流是瞬間一變,往外膨脹,變成了一株株冰樹銀花。
軍營之中的軍士大多數都不是修行者,平時那些修行者的手段便已經足夠令他們感到不可思議,此時再看到這樣的畫面,他們更是覺得匪夷所思,驚呼聲一波波如潮水一般涌起。
但這冰樹銀花的奇景在空中也只是維持了短短一瞬,就只在一個呼吸之間,天空之中響起無數清脆的碎裂聲,那一株株美輪美奐的冰樹銀花瞬間從內部崩裂,無數的冰晶碎片從空中紛紛揚揚墜落下來。
此時這些火焰浮屠下方的都是些修行者,自然都不懼這些冰晶碎片。
只有雲棠一臉苦意,生怕周圍的人將他忘了,到時候他滿臉被這些鋒利的冰片劃花。
就在這些冰片距離所有人頭頂不到一丈時,原道人的臉上閃現出一種莫名的輝光,他的身體上方,驟然出現數十道旋轉的元氣,這數十道旋轉的元氣形成了一個漩渦,將所有這些落下的冰片全部卷吸其中。
咔咔咔的碎裂聲不斷響起,那些冰片互相撞擊,互相擠壓,全部碎裂成分,但緊接着卻被原道人的這股元氣力量不斷擠壓,一個粉白色的冰雪圓球在原道人的上方形成,滴溜溜的急劇旋轉,起先只是數尺來長,但只是一個呼吸之間,這個冰雪圓球卻是不斷變大,變成了一個成人合抱不過的巨球,而且這個巨球隨着周圍元氣力量的不斷擠壓,那些面白的色澤全部消失,變得晶瑩剔透,甚至顯出藍色,竟是煥發出寶石般的色澤。
砰的一聲,旋轉的元氣力量也承託不住這個沉重的巨球,這個巨球直墜而下,砸落在原道人的身前。
火焰浮屠上那些夏巴族的軍士原本也都是膽大之輩,但哪裡見過這樣的景象,一時間寒氣還在不斷的上涌,他們也只覺得寒意刺骨,他們身體都無法控制的微微顫抖,身上的甲衣上都泛起一層白霜。
細封英名和細封英山等人之前根本沒有如此近的感受過入聖境的修行者的手段,此時看着身前的那顆晶瑩剔透的冰球,又是震撼,又看着自己倒映在這顆冰球上被扭曲的身影,又覺得好笑。
“你現在不過是承天境,但煉化了仙靈玉,體內真元特殊,再配合這寒諭扳指,這種元氣之威,就是尋常神念境的修行者都無法比擬。”
原道人看着白月露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那顆扳指,緩緩的說道,“只要有手段能夠行雲布雨,鉛室存冰這種設想便能成行。”
所有人此時也都明白原道人並非有意賣弄。
既然夏巴螢讓火焰浮屠潑水模仿天空降雨,那他此時施展的,便是斂冰手段。將來哪怕容意一時無法佈置出斂冰的手段,以原道人的手段,恐怕也能收斂落下的冰砂。
白月露方纔的元氣衝擊,已經籠罩天空數十丈方圓,只要白月露連續動用真元,籠罩範圍必然極廣,能夠收斂到的天地靈氣,應該遠遠大過白月露和原道人的這種真元損耗。
而且在場每個鐵策軍人都不笨,原道人方纔展露了這種手段,他們便都心知肚明,恐怕最佳的收斂方法,是容意佈置出類似這種漩渦一般的法陣,卷吸落下的冰雪,而下方再有些修行者從中協助,擠壓這些冰雪,如此一來,同等大小的冰塊之中蘊含的天地靈氣會更多。
“行雲布雨….”
魏觀星聽到這四字,眼睛微亮,道:“我們南朝九霄觀的道人倒是擅長雲雨手段,他們專門爲前朝祈雨,所修的真元手段全是喚雷布雨的手段,只是九霄觀是前朝皇宮供奉的道觀,蕭衍登基之後,獨尊佛宗,這些前朝的道觀全部被廢,不過蕭衍登基之後畢竟手段溫和,當年那些道觀被廢,他卻是並未將那些道人也斬殺或者囚禁,最多隻是流放,若是費些力氣去找,應該也是找得到。”
他如此一說,齊珠璣等人心中才剛剛泛起欣喜之感,但夏巴螢卻是已經微微一笑,道:“喚雷布雨,何須還費勁去千里之外尋找,如果我所料不錯,我們現在大軍之中,就有那麼一位。”
林意和白月露腦海之中同時想起一人的名號,異口同聲道:“噶爾丹法王?”
“不錯。”夏巴螢點了點頭。
魏觀星和齊珠璣等人互相望了一眼,都是近乎無語。
林意卻是微微皺眉,道:“確定?”
他之所以有疑慮,是因爲噶爾丹法王操控雷電的手段,他是記憶猶新,而且噶爾丹法王之前也將自己的這門手段獻了出來,夏巴螢和白月露也都有參悟,他也有看過那門法門,上面似乎也並未有其餘控雲布雨的手段。
看着林意如此疑惑的神色,夏巴螢卻是微微一笑,道:“和你們南朝那什麼九霄觀差不多,你們是不知道,拓跋族的這密宗之所以在党項有如此威信,便是因爲密宗這些法王之前也是專做你們南朝九霄觀那些僧人差不多的事情。早年拓跋氏的密宗便是在乾旱季節布雨,在連綿雨季驅雲散雨,被認爲可以和天神溝通,是天神的人間行走,所以才收納了大批虔誠的信徒,歸於拓跋氏。”
“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齊珠璣對着林意使了個眼色,在他看來,連原道人有可能晉升妙真境都應該嚴格保守秘密。
可以肯定的是,連魔宗都不是妙真境的修行者。
若是原道人真的進境,那他就是除去南天三聖之外,天下獨一的妙真境修行者。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到時候原道人和林意,自然會成爲衆矢之的。
林意當然明白齊珠璣此時的想法,他朝着夏巴螢點了點頭。
夏巴螢微微一笑,她擡頭看了一眼周圍的雪峰,道:“那一會請噶爾丹法王和我們去雪線之上觀雪景?”
細封英山和細封英名互望了一眼,他們心中都明白,這是要讓噶爾丹法王直接施展手段,直接在雪線之上的某處行雲布雨。這是要遠避開大軍耳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們心中當然十分想親眼看看噶爾丹法王配合白月露以及原道人的手段,但此時心中所想,夏巴螢和林意恐怕只會帶極少的人,他們或許未必能去。
“讓這些火焰浮屠全部回去,你們三人用我的火焰浮屠,帶噶爾丹法王來和我們會面,佛宗若是有空,也可一併請來。”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夏巴螢目光落在他們的身上,卻似乎看穿了他們此時的想法,再對着三名夏巴族的修行者下令之後,便看着他們,笑了笑,道:“若是你們不想看熱鬧,便可以自己回去。”
細封英山和細封英名等人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夏巴螢的意思,頓時大喜過望。
齊珠璣冷哼了一聲,他當然覺得這種事情事關重大,知曉的人是越少越好,但夏巴螢這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情,在他看來倒是和林意有些臭味相投,怪不得兩個人在党項如此迅速的一拍即合。
“那我們先行?”
夏巴螢看了齊珠璣一眼,嘴角笑意卻是不減,和那些喜歡惺惺作態的南朝人相比,她倒是反而欣賞羅姬漣和齊珠璣這種有些桀驁不馴的人物。
齊珠璣被她含笑看了一眼,心中卻是有些莫名的發毛。
他也不和夏巴螢對視,轉身便朝着最近的一處雪峰行去。
……
“讓噶爾丹法王去雪線之上賞雪,請我也去?”
大軍的某處營帳之中,佛宗原本正在看着一冊破舊的佛典,聽到這樣的傳訊,他只是微微一怔,便不再猶豫的站了起來。
他知道一定是有極其重要的大事,要讓他和噶爾丹法王去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