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回憶裡的桑蓉,深陷的老眼閃爍着少女的光芒,彷彿還能看見往昔那格格喀大草原上的綠海。
“格格喀大草原一分爲二,我原是維克族的郡主,我維克族跟隨着偉大的桑格拉駐紮在美麗的格格喀大草原上,牧馬放羊,逐狼射鷹。”
“嗯嗯嗯。”兩人聽的連連點頭。
“那時的吐蕃與遼國是阿達。格格喀大草原以北也有一支遼國旁支,完顏噠噠與我偉大的桑格拉是好友,所以我和完顏噠噠的郡主——格喀琪嫫是好朋友。”
“原來如此。”盈盈點頭,現在的維土族依然流遊于格格喀的草原之上,只是完顏部族已不在了。
“那後來呢?”阿真催問。
桑蓉的眼裡有一絲痛,帶着一絲無奈和悲悽。
“在我十五歲那一年,吐蕃與遼國發生了磨擦,英勇的大王召回桑格拉,大戰一觸即發。我與格喀琪嫫在獒與鷹的線上起誓,一定要用畢生之力維護兩國的和平。”
“然後你嫁給了吐蕃大王,而她嫁給了遼國聖上?”
想到往事,桑蓉咬牙切齒吼道:“我是被騙的。”
“騙?”聽故事的兩人疑惑,齊聲驚問:“怎麼騙?”
“她告訴我,我的大王是個英俊瀟灑,俊逸非常的大王,然後把高不可攀的大王說的無比的英挺,讓年幼的我,朦朧憧憬着一個虛幻的郎君。”
“呃!”阿真一愣後,扭過頭愣愣看着盈盈,“怎麼?前任大王不英俊嗎?”
盈盈白眼一翻,不知該怎麼說,比着殿上高掛的那張已過逝的圖像道:“你自己看。”
順着她的芊指上望,阿真的額頭滑下無數黑線。這是一個人,只是這個人長的不怎麼像人,反倒像只是熊一樣,全身到處都是毛,大量的濃毛,令他的五官都不怎麼看得清析。
這一看,阿真替桑容悲哀了,小心問道:“大王母,那您……”
“就這樣我傻傻受騙,爲了一個可笑的謊言,終其一生被深鎖在禁宮裡面。”講到氣憤之處,她眼裡泛淚指着殿門外的天際哭喊:“而她——格喀琪嫫,卻嫁給了英俊瀟灑的男人,原本我也有一個英俊瀟灑的男人,可就爲了那可笑的謊言。”想到年少時她被無數英挺的貴族男子追捧,就爲了那個騙子,害她葬送了這一生。
默哀。
除了默哀,阿真和盈盈不知該作何反應了,好大的騙局啊。
嚥了咽口水,小聲朝泛淚的老人輕問:“大王母,你年少時,肯定是個大美人。”
“我的舞踏令惡狼收起了利齒,我的歌喉讓獵鷹停止盤旋。”桑蓉如實訴說。
“哇,好美啊。”阿真驚呼。他彷彿可以看見八十年前,那個站在格格喀草原上翩翩起舞的美麗少女,隨着她的舞蹈與歌唱,原狼與翔鷹都乖順了,都沉醉了。
“呃,大王母,您還想不想見見故友?”盈盈輕問,好大的恩怨啊。
“我見她幹什麼?”說道,桑蓉搖頭嘆息:“她雖沒死,怕也躺在牀上不能動彈了,來吐蕃談何容易。”
阿真聽後不贊同搖頭道:“當年你們在獒與鷹的界線起誓,那你們還可以在那裡相見嘛。”
桑蓉聽他這話,眼裡閃過一絲嚮往,急問:“我真的可以去格格喀草原?”不爲別的,她想念她的格格喀草原,想念那藍天下的牛羊,想念隨着風搖擺的綠草,想念馳騁於馬背上的暢快,與星空下那一堆跳躍的火焰,火焰旁舞蹈喝着馬奶酒高歌的族人。
如此嚮往的眼眸,令阿真和盈盈涌出一股不捨。
“當然可以,你想要格格喀草原呆多久就呆多久。”現在的格格喀全都是他們的,獒與鷹不可跨越的界線早蕩然無存了,如果她喜歡,在哪裡安亨晚年也沒事。
聽後,桑蓉眼裡泛淚,威嚴的老手緊握着:“我真的能去。”
“真的。”阿真點頭道:“如果你想現在就去,那就去。”
“嗚……”一聲痛哭劃過詳寧宮殿,她的禁足令解除了,在她將要入土之時。
阿真和盈盈聽到這聲痛哭,兩人一時蒙了,緊張扶握着前面的老人,不知她爲什麼如此的悲傷。
“我偉大的桑格拉,俊美的青獒,英勇的維土爾族人們,我可以回家了……”巨聲哭喊後,一陣咳嗽急喘大起。
“大王母……”
“大王母……”
“大王母……”
伴着從桑蓉嘴裡咳出的鮮血,大量驚恐的呼喚聲響徹在這座詳寧宮殿之內,一時之間雞飛狗跳,吵雜不息。
聽聞噩耗的達巴,急邁着老步向詳寧宮奔來,進入內殿之時,見到王母安詳躺在榻上,大批王醫滿頭大汗正努力的在施救。
老眼極快裡尋找到旁邊的混小子,飽含怒氣問道:“怎麼回事?”他就知道叫這混小子來見大王母是個錯誤的決定。
“大王母太過高興所以……”阿真看着着靜躺在榻上的大王母,心裡擔心不已。
“太過高興?”達巴老眉一擰,不是太過生氣嗎?
“王兒,這是怎麼回事?”
眼眸不離牀榻的盈盈聽到問話,深吐出口氣指着阿真說道:“他答應讓大王母到格格喀草原去,大王母激動就……”
達巴聽到這話,心頭一跳,板着臉朝阿真怒斥:“胡鬧,禁足令是太祖王下的,你怎麼可以私自更改,真是不孝之極。”
“咦!”阿真把眼眸從牀榻上轉過到達巴臉上,疑問:“大王母不能出宮是她老公下的?”
“什麼她老公。”達巴抿着嘴,瞪大眼喝斥:“要叫太祖王。”
“行了行了,還不就一個名稱。”揮了揮手,急問:“這是怎麼回事?”
達巴咋舌,被這混小子氣的牙癢癢的,可是看到自己的王兒也是一臉迫切,心不甘情不原說道:“當年大王母曾出過一次宮,可是直到二年後才被尋回來,自那時起太祖王便下令禁足她。”
“原來如此。”阿真和盈盈聽的皆然點頭。
“爲什麼大王母當年要逃離皇宮呀?”打破沙鍋問到底。
達巴見他還不依不勞了,老臉大板,飽含怒氣哼道:“這些陣年往事你不須要知道。”
“老頭子。”阿真如蛇一般立即纏了過去,好奇的一顆心都癢了,揉着他的老肩讒媚道:“你就告訴我吧。”
達巴見他竟然當衆揉着他,作如此讒媚樣,下巴抖動,不讓暴笑脫口噴出,威嚴吼道:“滾開。”
“老頭子,別這樣子嘛。”
“你……”牙癢癢的語氣。
“好吧。”阿真無趣裡雙手一攤,走到盈盈身邊,摸着盈盈的肚子自言自語道:“不告訴我,那我以後就教我兒子叫你死老頭。”
他的話剛落下,盈盈還沒開口,達巴就咆哮了,如火車頭衝到他面前,鐵青着狠瞪着他,無法言語。
阿真手裡掐着他的寶貝,挑釁反瞪着他威脅道:“做個交易,你告訴我的話,我就把我兒子借你把玩,如果你不告訴我,三年別想見到我兒子。”
“你……”達巴抓狂了。
盈盈眉頭一挑,皮笑肉不笑瞪着阿真問道:“老公,你把兒子當玩具嗎?”哼出一個鼻聲後,再道:“怎麼就認爲是兒子,不是女兒呢?”
“如生了女兒,咱們再繼續努力,怎麼樣也給弄出個兒子讓老頭子把玩。”這裡又沒計劃生育,兒子早晚會有的。
達巴聽他這話,鐵青的臉消退了非常的多,滿意贊同,“沒錯,你們還年青,這一胎不是兒子,那就再下一胎,總會有兒子的。”他的王位除了王兒肚子裡的孩子外,他那些其它女人生的兒子,他一概不承認。
“父王,你把我當母豬嗎?”盈盈吶吼。
達巴和阿真見盈盈生氣,脖子一縮,面面相覷不敢再作聲,生氣的女人最好不要去惹,這是他們玩過衆多女人後的心得。
大批王醫滿頭大汗對大王母施救着,聽到旁邊三位,爲了一個莫須有的兒子吵吵鬧鬧不休,額頭的汗水立即參雜着無數黑線。可這三位全都是老大,誰敢去阻止他們大吼大叫呀。
被盈盈河東獅吼過後,一段時間的清靜後,阿真受不了好奇心的折磨,“老頭子,你就告訴我們吧。”
“太祖王已仙逝了,父王你就說說吧。”盈盈也輕勸。
被兩人夾攻,外待威脅恐嚇,達巴深嘆了口氣道:“那時我還是王子,事情的前後並不知的很清楚,只聽聞大王母受不了宮內的寂靜,出去歷遊。”
“原是格格喀草原的兒女,受慣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在十五歲花一樣的年紀裡突然被死死困在金色的牢籠裡,當然受不了了。”阿真深嘆了一口氣,如是說道。
達巴見他竟然知的如此之深,訝異反問:“你知道大王母十五歲嫁給了太祖王?”
“當然。”一聲笑聲後,阿真得意之極再道:“不只知道這樣,我還知道她與遼國的大皇母原是好友,然後上當受騙過,才嫁給了太祖王。”
這一段話說的達巴下巴都掉下來了,這混小子布兵讓達蒙自盡,沒想到王母竟然如此疼他,連些不爲人知,難於啓齒的陳年舊事都直言相告,可不可思議了。
“太祖王眷戀大王母,當大王母失蹤之時,吐蕃鬧翻了,被下令處死的人多不計數,直到大王母被尋回來,我吐蕃才又平定了下來。”想到年幼時的那一段血腥歲月,達巴不禁也搖着頭。
盈盈也嘆息不已,“沒想到太祖王如此深愛大王母。”
難怪吐蕃只有這麼一位大王母,隨着達巴的話,阿真終於解了疑惑。這個太祖王也算是情深意重,在古代的君王能一直眷戀一個女人一生,那本就是件極不可意思的事情,但他卻做到了。
想通後,阿真心裡瞭然了說道:“盈盈,太祖皇深愛大王母,所以她失蹤時才如此的緊張,變的殘暴。失而復得後更是緊張的要命,所以才下了禁足令,至此之後大王母從此便被深鎖於內宮深院。”
“沒錯。”盈盈點頭後,擡起柔情的眼眸幽幽看着阿真笑道:“我也想把你鎖在內宮深院,一輩子只陪着我,不讓你離開。”
汗……
阿真心頭一跳,後退一大步,驚恐道:“老婆你的想法太危險了,絕對不可要。”
見他如此沒出息樣,盈盈噗哧一笑,“有這麼害怕嗎?”
“廢話,我把你關在深宮內院,你害不害怕?”
“也是。”轉過眼神望着安靜閉眼的桑蓉,盈盈深嘆了一口氣道:“大王母太可憐了。”
達巴見這兩的頭腦思維和別人不一樣,歪着脖子怎麼跟也跟不上,身爲人婦本來就要呆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他們好像不怎麼贊成這個說法。
把好奇心填滿後,三人不再交談,專注地凝望着牀榻上的大王母,看着大批王醫忙進忙出。
良久之後,主醫師收了鍼灸,抹去額頭上的大量汗水,拜道:“稟太上王、大王、王后,大王母無礙,只是不亦再受刺激。”
三人聽到王醫這聲無礙,皆籲出一口氣。
達巴瞪了阿真一眼後,纔對大批人下令:“下去吧。”
“是。”大批人惶恐不安,急速門口躬身退去。
達巴見衆人退去,警告地瞪了阿真一眼道:“大王母體弱,無法長途拔涉,切不可再說格格喀草原了。”
阿真聳了聳肩,禁足令他已免去了,不須要他說,大王母這火爆的性子,怕是不會罷休,從此以後老頭子要不得安寧了。
靜坐在旁邊守着大王母的三人,守的眼皮發睏時,才聽到一聲很輕的低嚀。
盈盈見大王母醒來了,興奮中朝坐在旁邊昏昏欲睡阿真的腳邊踢了一腳。
正在和周公拔和的阿真被這一踢,不察之下身子一倒,倒進了大王母的軟榻裡,從大王母的身上醒來。
醒來後趕緊站起,迷茫望着所有瞪着他的人,惑疑問道:“怎麼回事?”
“大王母醒了。”盈盈的臉上不太好。
“呃!”
“呃什麼呃,還不叫王母。”達巴的臉色更不好,在這時候,這混小子竟然還能睡得下,大王母可是被他刺激的昏倒的耶。
“呵……”回過神來,他不好意思搔了搔頭,轉身看着大王母那深陷的老眼歉然道:“不好意思,大王母,您老覺的怎麼樣?”
不在乎他有沒有打嗑睡,桑蓉眼裡泛淚喃道:“我可以回格格喀了。”
“是呀,是呀。”阿真無視達巴的青臉,也跟着高興的連連點頭。
“我的蒙兒沒事。”
“在蘇州賣鹹鴨蛋。”
“我的蒙兒呀。”一聲哭喚後,桑蓉老眼凝望着阿真,擡起老手緊握着他道:“你一定要把我的蒙兒接回來。”
“沒問題,你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