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這邊倒是嚴肅、認真的多,畢竟華芸代表的是事主一方,而且前期金成數次登門詢問案情,也相對熟悉一些。
負責接待的是刑警隊主抓案件偵破的周南隊長,他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大致介紹了一下案情的特點和進展:
一,犯罪分子極爲專業,只破壞發動機氣缸,即可導致整臺車輛癱瘓;二,看工地的老頭在事發當晚就不知所蹤,目前正在全力追查其下落;三,由於現場是工地,條件比較簡陋,沒有監控探頭,所以一些技術偵查只能靠痕跡的提取和對比。
周隊長最後表示了對泛泰蒙受損失的同情,同時也希望能夠儘快破案。華芸看得出對方是個實幹型的刑偵人員,基本沒有空話、套話。但是案件的確有些辣手,偵破難度比較大,這一點她是能夠理解的。
“看來爲了將我們擠出SZ市,對手是無所不用其極。”回去的路上,華芸嘆了一口氣,感覺到非常疲憊。
“回去好好休息,這幾天你太辛苦了。”金成在倒視鏡裡看了一眼華芸有些心疼,並沒有接話茬,而是柔聲勸慰。
華芸沒再說話,她的確是想好好睡上一覺。
突然金成的手機鈴響起,他拿出來一看號碼是工地打來的,頓時心生厭惡,再偷眼從倒視鏡觀察了一下華芸,似已經沉沉睡去,金成乾脆將手機掐了。
還沒有半分鐘,手機鈴聲再度響起,金成一看還是工地打來的,他的情緒一下由厭惡變爲憤怒,直接關機。
回到賓館時,華芸已經醒了,她在車上草草的咪了一會兒,感到精神好了許多。突然腹中飢餓,纔想起和金成忙了一上午還沒來得及吃午飯,看看時間已經快一點鐘了,乾脆邀請金成在賓館大堂一塊兒解決飯食問題。
飯菜還沒上來,這回華芸的電話卻響了,一看號碼是公司打來的,她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金成,按下了接聽鍵,“華總,對不起呀,實在不想打擾您。但事情緊急,又聯繫不到金總,所以……”對方有些語無倫次,正是金成的副手。
“長話短說。”華芸皺着眉頭提醒了一句,同時又看了一眼金成,而金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掏出了手機,他幾乎忘了剛纔回來的路上已經關機了。
“工地出事兒了,許多民工食物中毒。”
華芸頓覺雙眼一黑,差點沒暈過去,好半天才穩住了心神,脫口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中毒人員情況怎麼樣?有沒有送醫院?什麼時候的事兒?”
“還在搶救,都送縣人民醫院。大概半個多小時前,我和姚副總在醫院。”
“馬上去縣醫院。”華芸掛了電話,嚯的一下站起身就往外跑,也顧不得吃飯和追究細節了。金成自然意識到問題嚴重,也連忙跟着跑了出去。
一路風馳電掣的來到了縣醫院,急診室外的大廳已經擠滿了人,多數是民工,也有工地和福山公司的幾個負責人。
見到華芸和金成到來,幾個負責人一起圍了上來。在衆人七嘴八舌的彙報中,華芸瞭解了大概的情況,食物中毒是由中午飯引起的。
工地十二點開飯,大概半個小時後就有人出現了上吐下瀉的症狀,並且迅速蔓延。症狀嚴重的人已經出現了呼吸困難,工地這才發現不對頭,分頭打電話給120和公司。目前一共有十六人的症狀較重,全在急診室搶救。
華芸狠狠的瞪了一眼金成,沒再說話,此時她必須要穩住情緒,不能慌亂,除了耐心等待外,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撫民工。
“那個姓嚴的工頭來了沒?”華芸扭頭詢問工地的項目副經理,又在人堆裡張望了幾眼,想要找出嚴得法。
“來了,我喊他過來。”
此時嚴得法蹲在牆角老淚縱橫,人已經快崩潰了,他當了多年包工頭還是頭回碰上這種食物中毒的情況。眼看日子難過,還偏偏出了這種事,不知道是造的啥孽。
見到華芸,嚴得法心裡惴惴,目光有些呆滯,也搞不清楚這位女老闆要幹啥。
“老嚴,其他民工沒事兒吧?”華芸儘量讓語氣柔和。
“沒……大事兒吧……”老嚴蠕動着嘴脣,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顯然他也是不大確定。
“是所有民工都吃工地的伙食嗎?”
老嚴目前的反應遲鈍,想了半天才回答,“不全是,有的人爲了省錢自己弄飯,具體多少人要問老冬瓜。”
看來嚴得法被嚇得不清,目前還不是詢問情況的時候,也沒工夫細問老冬瓜是誰。華芸立刻讓項目副經理和嚴得法現場統計中午吃工地伙食的名單,全部在醫院就地檢查一遍,公司先墊支一切費用。沒事兒的人除留下少數幾個幫忙外,其他都先回工地。
華芸又讓金成的副手在公司的範圍內控制消息,不要以訛傳訛,並暫時拒絕媒體的採訪。在她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大家各司其職,得知公司現墊支醫藥費,老嚴也稍稍的安了心。
金成不得不歎服華芸的應變能力,他讓人買了便當,就和華芸倆人坐在急救室大廳的長椅上湊合着吃了。
又等了不長的時間,急救室門口亮燈了,兩名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大家紛紛圍了上去。
“你們誰是負責人?”其中一名醫生詢問。
嚴得法第一個把手高高舉起,“大夫,我是。咋樣了,裡面的人的咋樣?”
“送來的及時,都沒有生命危險。有幾個嚴重的剛洗過胃已經穩定了。”醫生的回答讓衆人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嚴得法激動的語無倫次,還是老天開眼啊。
“醫生,請問是什麼食物中毒會這樣嚴重?”一名年輕的民工突然詢問。聲音沉穩富有磁性,華芸循聲望去,不由得一呆,這不是上回‘碰瓷’事件中幫忙解圍的那個人嗎?
隨着目光的感應,李天疇也發現了華芸,一愣之下,匆忙點點頭。剛纔火急火燎的瞎忙一通,自己也吃了中午的飯食,上了兩回廁所以後,再沒有其他異樣,但還是被帶去檢查一番。真沒注意到跟嚴得法談話的女老闆竟然是上回路遇的那名白衣女子。
華芸報之一笑,感慨世界之大,偏偏這麼湊巧能在這個地方碰見李天疇。上次匆匆而別,她還有些歉意,一直耿耿於懷,沒想到對方竟然就在自己公司的工地裡打工。
“亞硝酸鹽,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私鹽。吃了僞劣變質的醃製食品或者是誤食私鹽都會發生中毒。不過你們這種中毒症狀算是比較輕的,嚴重的會導致死亡。”醫生倒是很有耐心的介紹了一番。
“不好意思,啥是私鹽?”李天疇不解,又問了一句。
那名醫生還算耐心,“私鹽就是工業用鹽,化工提取物,外觀和我們平常生活中用的食鹽很像,因爲含有劇毒,所以絕對禁止用於食品加工。”
“太謝謝了醫生,裡面的人現在就可以回去嗎?”
“還不行,症狀輕的至少觀察到晚上,沒問題就可以走了。幾個症狀較重的,需要觀察一到兩天。一會兒會有護士通知你們,現在去辦理繳費手續吧。”醫生說完和他的同事走了。
華芸本想馬上和李天疇打個招呼,但看他接二連三的詢問醫生問題,不覺有些好奇,一時忍住沒有說話。可再想說話時,李天疇卻很匆忙的跟身邊的嚴得法打了聲招呼,“得法叔,我要馬上趕回去一趟。”便疾步離開了急診大廳。
咦?他在故意躲着我麼?上回語氣有點傷到了對方,難道還在生氣?這麼小心眼。華芸有些不高興,但緊接着又開始忙活了,暫時把這些疑問拋之腦後。
李天疇急匆匆的趕回了工地,大太陽下,工棚外面就兩個人,一個是老冬瓜,他被盛怒之下的嚴得法指揮人綁在了工棚外的一根石柱上,此刻正被烈日曬的耷拉着腦袋,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另一個是二琨,正拿着根木棍蹲在陰涼地裡,他是嚴得法指派專門看管老冬瓜的。由於中午他和大琨二人下面條,沒吃工地的伙食,反而逃過了一劫。
“李兄弟,回來了?大夥沒事兒了?”二琨招呼着。
李天疇點點頭,“沒事兒了。其他人呢?”
“都在裡面睡着呢,得法叔帶話,下午不用上工。”二琨回答。李天疇明白,多數人雖然檢查過沒什麼大事兒,但回來肯定還得跑廁所,剛纔在醫院裡那個項目副經理就通知下午不用上工,全部休息。
“老冬瓜,醒醒,睡着啦?”李天疇蹲下身,搖了搖對方。
“啊,沒睡。”老冬瓜有氣無力,連眼睛都懶的睜開,“哎呦,小兄弟,渴死我了,給叔弄點水,叔是冤枉的,叔受不了了。”一見是李天疇,老冬瓜突然哀嚎起來。
“二琨,給老冬瓜弄點水喝。”李天疇扭頭吩咐。然後突然將聲音壓得很低,“老冬瓜,別吵吵。你告訴我,這兩天都是在哪兒買的菜?”
老冬瓜見李天疇突然神神秘秘的,自然也不傻,他還煞有其事的左右看了兩眼,“我一直是在附近的菜場買菜,昨天、今天早上大家吃了都沒事兒,咋中午就出問題了?我冤枉啊?”
“你確定,這兩天吃的菜都是一次買的嗎?”李天疇強調了一遍。
老冬瓜點點頭,“沒錯,我一次買夠兩天的,都放在那臺破冰箱裡。”
“我能去伙房看看嗎?”李天疇印證了心裡的猜測,飯食原料應該沒有問題,出問題的恐怕在佐料上,也就是食用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