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臭蟲沒有回自己的狗窩,而是和李天疇在船長的屋子裡擠了一晚上,次日大清早就出門辦事去了。
李天疇則隨便在外邊吃了頓早飯,然後又給祝磊打了個電話,大致瞭解了一下家裡的情況,一切都好。特別是蠶豆,第一天就和黃耀軍等人混熟了,工作敬業的一塌糊塗,晚上都沒回來睡覺。李天疇搖搖頭,以他對蠶豆的瞭解,這哪兒是工作啊,肯定是遊戲玩的上癮,什麼也顧不得了。
剛開始這樣任着性子來倒也問題不大,畢竟要有一個瞭解和穩定的過程,但日子長了絕對不行。必須要在適當的時候給這幫粗胚敲敲邊鼓,並讓付爾德好好培訓一下。
李天疇記得在老付給他寫的的裕興發展規劃中,有這麼一點非常重要,裕興初期規模不大,實體不多的時候可以統一管理,所有店鋪的收入統一上交,支出則統一調度安排,這樣有利於集中力量辦大事。但如果規模大了,就得換個做法,老付稱之爲有限度的自收自支,這樣有利於健康發展,提高效率。
雖然李天疇懂不了幾個學術名詞,但基本能明白大意,完全贊同付爾德的說法。他很清楚手上這幫人的斤兩,除了付爾德以外,就數良子的文化水平最高。包括他自己和祝磊在內都是半文盲,這些人打架在行,去搞經營簡直是白瞎,如果現在不讓他們逐步有這個意識,那以後就甭指望他們能幹的好。
說起良子,李天疇突然想起來這傢伙已經有好幾周沒有回來了,幾天前傳來的消息說是傷好利索了,自己這邊倒是忘了派人去替換,實在不應該。把這個半文化人及時換回來,對現階段來說有很大的幫助。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想着,李天疇不知不覺的來到了城中村的南邊。以前很少來過,並不是太熟悉,但隨處可見拆字上牆,跟城中村其他地方沒什麼不同。不經意間,眼角映入的紅色的東西很顯眼,他扭頭觀看,原來左手巷道里橫拉着一條一條的紅綢子條幅,上面寫着各式標語,無非是些拆遷廣告之類的玩意兒。
巷道第二個門洞旁邊掛着兩個豎條招牌,一個上面寫道“城中村拆遷安置辦公室”,另一個寫着“城中村拆遷指揮部”。原來躲在這麼個地方,李天疇二話不說拐進了巷道。
大門是虛掩的,裡面靜悄悄的似乎沒什麼人。正猶豫着是不是要推門進去看看,忽然從裡面傳來了腳步聲,還有兩個男的在說話,聲音太小,模糊不清。李天疇估摸着對方已經快到了門口,便一轉身,佯裝往回走,但動作很慢。
吱呀的一聲門響,緊接着李天疇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二人竟然和自己同向。沒奈何,他只好繼續慢步前行。
“……弄砸了,誰都沒有好日子過。另外時間上也沒有餘地,你抓緊吧。”這是一個略帶沙啞的男中音。
“這回肯定沒問題,可是那幫老傢伙……”另一名男子的聲音就相對尖細了些。
“不用你操心,這幫人恐怕還在兜圈子呢,你就放開手腳幹。集團……”兩人的聲音壓得極低,說話間已經超過了李天疇,其中一個人還朝他回望了一眼,顯然很有警惕性,索性後半句話隱的沒聲音了。
李天疇斷斷續續的聽到了大概,有些沒頭沒腦的。其中一個身材很胖,穿着黑色皮夾克的男子的背影很眼熟,似乎以前在哪裡見過。
轉眼間二人出了巷口,拐彎轉身的一剎那,那名黑夾克的側臉讓李天疇頓時記起了此人竟然是朱胖子,以前在物業公司做保安時人見人煩的肥佬朱經理,算是老熟人了。
呵呵,不是冤家不聚頭,居然在這裡碰見這個二貨,李天疇頗感意外。這個王八蛋怎地不在鳳凰物業當經理,跑到城中村搞拆遷了?聽着剛纔二人的對話裡有集團兩個字,難道是鳳凰集團也在參與拆遷?他快步走出巷口,見二人已經鑽進了停在附近的一輛轎車裡。李天疇迅速右拐,佯裝若無其事的順着來路往回走,以免被姓朱的認出來。
回來的路上經過王婆家,還是昨天那個樣字,臭蟲暫時也沒有消息,李天疇乾脆去醫院再看看船長。昨天晚上忘了留個人陪他,也不知道這小子屎尿是怎麼解決的。
此刻船長正半躺在牀上和隔壁牀的病友海吹,隔着病房老遠就傳來他的聲音。李天疇聽了兩句,還是他那些天干地支,玄了又玄的東西,但驚奇的是這廝的口才又長進了不少,將那個本來對其痛恨至極的病友弄得暈頭暈腦,不住的點頭。
當李天疇出現的門口的時候,船長一扭頭,連忙擦了擦口水,剛纔還是一副教訓人的面孔立刻變得和藹可親,“哥,大早上的就趕過來啦。”
“嗯,精神頭不錯。”李天疇搬了凳子坐下,看見牀頭櫃一片狼藉,昨天帶來的東西已經被這廝一掃而空,於是問道,“早飯吃了沒?”
“吃了,剛纔德普來過了。”
“哦?不湊巧。”李天疇點點頭,自己多慮了,有臭蟲和德普照顧,船長這廝倒也吃不了多大的苦頭。“問你件事兒,咱那兒負責拆遷的是哪家單位?”
“我也搞不清,聽他們說來頭不小,反正是一家很大的開發商。你問這個幹嗎?”
“隨便問問。剛纔在村裡碰見一個人,很面熟,像是以前的同事。”李天疇輕描淡寫的一句帶過。
隔壁牀的病友一改昨日的不忿,插嘴問道,“你們那兒是什麼位置?拆遷一平方多少錢?”
李天疇聞言一愣,船長則接過了話茬,“城東南的城中村啊,我草,剛跟說過的,還不知道多少錢。”
“哦,你看我這記性,那個位置是偏點。”病友一拍腦袋,“我住城北,他媽的也拆遷。以前多好的商業區,這幫孫子吃飽了撐的非要轟我們走,一平方纔給三千塊,周圍的二手房都他媽四千多了,這讓人到哪兒買房?老子是死扛着不搬,有種的弄死老子。”
“呵呵,怕是扛不住吧。我們那兒都打起來了,看見沒有,老子就是光榮負傷的。”船長肋骨上挨的這一腳,本來挺丟人的,連對方長啥樣都沒看清楚,一直不好意思說。現在可算找到了發揮的突破口,他伸手握拳,用大拇哥一指自己的額頭,十分牛逼的樣子。
“我草,真的假的?他們還真敢動手啊?”病友顯然十分吃驚,剛纔氣壯如牛的架勢立刻萎靡了不少。
船長得意了,一晃腦袋就當李天疇不存在,“麻痹的,那天的架勢可猛了,雙方都是幾十號人,混戰懂不?誰也不怕誰,打的丫的滿地找牙。草,我們這邊還有玩兒氣功的,在身上澆汽油就往人堆裡衝,生猛不?媽的……”
“你就瞎他媽扯,沒邊了吧?”李天疇立刻打斷了船長,再由這廝發揮下去,天都能吹破了。而且他很清楚臭蟲描述的拆遷現場的情形相對真實,直覺告訴他事件撲朔迷離,肯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船長嘴上沒個把門的,在公共場合胡亂放炮,根本不長腦子。
“草,這咋是瞎扯呢?我輕傷不下火線,最有發言權……”船長不服氣的死犟,但看李天疇的臉色不對,立刻閉了嘴。
這時兜裡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李天疇按下接聽鍵走出了病房。是臭蟲用公用電話打來的,他覺得見面說比較合適,於是約了地點,便又走回了病房衝船長道,“有點事兒先走了,找時間再過來。不過按你這氣色,這兩天就辦出院吧。”
“哎呀……”船長嘴裡嘟囔了一句,終究沒敢抱怨出來。他了解李天疇,也聽懂了後半句話的意思,自然不再吭聲。而且這次大哥回來明顯不同了,身上有一股無形的威壓,那是見了大人物纔有的感覺。船長這兩年給人算命,混吃騙喝,多多少少也有點看人的本事,難道大哥真的混出息了?
“剛纔那人真是你哥啊?我咋看着不像?”病友好奇的問道。
“我大哥,你不懂。”船長說完這一句後,真的一聲不吭,閉眼睡覺了。
還是船長的出租房內,臭蟲將探聽到的情況講述給了李天疇。王婆和周圍的街坊去上訪了,現在不知道人在哪兒。負責城中村中、南兩片區域拆遷的是一家名叫華平實業的公司,由開發商和區**共同委託,而開發商果然如李天疇猜測的那樣是鳳凰建設集團,至於那幫打人的混混則沒查出來,恐怕這兩天都躲起來了。
還有一件事,臭蟲是道聽途說,可能這幾天過了風頭,拆遷公司就要對中片區十幾戶沒有拆完的地方實施強拆,其中就包括了王婆的院子。
李天疇聽完之後眉頭緊鎖,人不在,就要進行強拆,這不是搶劫麼?本打算教訓一下打人的混混,帶着小哥幾個回福山,更大的事兒自己也管不了。但聽了這件事兒,他的心氣兒怎麼也順不過來。你奶奶的,想想那個令人憎惡的朱胖子也應該參與其中,那就說不得要鬥一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