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疇恍若未覺,只是因爲感知的原因,腳步邁的有些機械,忽然一件大紅色的披風驟然出現,在他身後迎風招展,極是鮮豔,緊接着一道震撼心魂的嘯聲傳來,彷彿是穿越了時空,自那遙遠的不可知地急速而來。
一個三角型的金屬物件很突兀的出現在山坳的上空,烏黑髮亮,外延似有金光閃耀,緩緩自空中墜下,落在了李天疇的左肩,赫然是七炎烈甲的一個部件,彎彎翹起的肩捎伸出一根甲刺,直指天穹,顯得桀驁而暴烈。
第二聲長嘯緊接着響起,另一個肩甲隨之落下,甲刺上還跳動着燃燒未盡的火焰,錚的一聲,兩塊肩甲與大紅披風上的搭扣完美銜接,轟!披風猶如燃燒的火雲,迸發出炙熱的氣息,一股暴烈的戰意沖天而起。
與此同時遠處的天際間傳來驚雷聲,李天疇忽然擡起了頭,雙目中滿是難以置信的情緒,他似乎在天空中發現了什麼,湛藍的色彩後面彷彿隱藏着難以名狀的陰影,他感覺大地在震顫,絕非炮彈轟擊造成的震動,震顫來自於地源深處,有着強烈的不安和怒意,它代表着這個世界的某種情緒。
山坳深處的識別區附近已經被炸的面目全非,到處都是醜陋的彈坑,瀰漫着嗆人的硝煙味道,無論堅硬的山岩還是凍土都被強悍的炮彈崩成了粉末,十多名高階血族站在一處彈坑旁邊,圍成一個三角形狀,彈坑很大,似乎是幾發炮彈轟擊後的結果,坑裡冒着熱氣,而且有深紅色的液漿在淤積,像是被炸死的血族成員的血肉,又像是自地底冒出的不明液體。
高階血族們雙手垂在小腹的上沿,手指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搭繞在一起,他們的嘴巴不停的在念叨着什麼,顯得極爲專注,三角形一個尖端站立的正是辛娜。
她旁邊的幾位老者都是血族數百上前年來的名宿,有的甚至比緋羽還要成名更早,修爲深不可測,他們早就被辛娜喚醒,一直在恢復和調整狀態中,當李天畤和大衍在山坳大殺四方的時候,這幾名老者並未出手,恢復是次要原因,關鍵是還沒有確定聖血大陣的位置,冒然出手會暴露實力。
猛烈的炮火轟擊剛剛過去,但不時的還有炮彈在旁邊落下,掀起巨大的氣浪和火光,然後濃煙滾滾,這些高階血族沒有一個躲避,任憑衝擊波肆虐,但奇怪的是,飛濺的彈片和岩石並不能傷害他們,並不是因爲這些血族修爲高深,刀槍不入,而是有一個無形的屏障阻擋了這些殺傷力恐怖的物體。
在這個巨大彈坑的外圍,還有一個更大的圈子被血族圍着,他們並非固定的站在那裡,而是蹦蹦跳跳,嘴裡吟唱着含糊不清的詞彙,同樣不理會呼嘯而來的炮彈,但他們沒有那些高階血族的實力,也無法祭出無形的防護屏障,一個運氣不好,就會被飛落的炮彈炸成碎肉,運氣太差的話,一枚炮彈就能解決好幾個,甚至十來個倒黴蛋。
但很快就有新的成員彌補已離開的同伴的空缺,繼續陶醉的蹦跳吟唱,隨着這種吟唱,自然而然的有一種山呼海嘯的氣息在漸漸生成,已經蓋過了炮彈呼嘯而來,又轟然爆炸的聲響,似乎整個潛山山脈都在隨之舞動。
然而,隨着一聲更具氣勢的長嘯響起,這種很有恐怖色彩的儀式被打斷了,那是李天畤的第一片肩甲落下的時候,辛娜低垂的眼簾猛然睜開,這個氣息她自然熟悉,一直在跟血族作對搗亂的李修成居然這麼快又活靈活現了?
這不是個好兆頭,雖然現在血族強者雲集,聖血大陣重現天日在即,依然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輕心,怪不得之前那個神經病一樣的傢伙會如此肆無忌憚,‘血行者’長老一去不歸,難不成會遇到了危險?
“我感受到了邪惡的力量,外面那個傢伙莫非就是李修成?”一名老者以神識詢問。
“不錯,神界餘孽,不死不休的與我們拼了數日。”
“那麼,他爲什麼還能活着?”另一名老者的語氣極爲孤傲,在他的認知裡,但凡與血族作對的從沒有好下場,這神界餘孽居然與族人作對數日還活着?辛娜和那些所謂的長老們是如何應對的?
老者的不滿顯而易見,作爲大祭司的辛娜也無法開口分辨,對方的輩分比她高很多,而且她在之前的處置中的確有搖擺和不當的地方,優柔寡斷,終讓李修成成爲大患。
“神界的主神,從來都不是那麼好殺的。”先前開口的老者並不認同對辛娜的指責,而且更想要陳述一個事實,警告所有的族人,在這種關鍵時刻,任何輕敵的思想都是致命的。
他們這些老傢伙見識過太多歷史上諸天的戰爭,神界從來都是最爲耀眼的一方世界,但凡有主神出場的戰爭,幾乎就沒有敗績,唯一被諸天強者陰了的主神便是武英殿的陳玄謹,但圍殺了整整三天都沒有最終殺掉對方,竟然讓其逃脫了,這就引發了後來諸天萬界最爲著名的‘狩魔之戰’,因爲當時設計陳玄謹的首要人物便是魔界的磐莽。
神界派出了以神風殿爲主力,戰神殿爲先鋒的罕見的力量,攪起諸天世界的腥風血雨。
以往的神界對外戰爭中,很少派出主神參戰,更多的時候只是神風殿的天使軍團便能搞定一方世界,更遑論是一口氣派出了兩位主神,神界如此大動干戈,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諸天中與之相關的世界自然聯合成軍加以對抗,因爲神界的目標相當明確,也十分霸道,就是處死當時參與設計陷害陳玄謹的所有神魔,這至少牽扯到了以魔界爲首的六方世界。
六方世界的聯軍崩潰的速度難以想象,僅僅是戰神殿的班底便打爆了半個魔界,新生代的戰神李修成展現出了他非凡的戰鬥天賦,而神風殿的主力更是橫掃其他幾方世界,最終磐莽被李修成斬殺於者陰山,轟轟烈烈的‘狩魔之戰’堪稱諸天戰爭中最爲著名,也最是慘烈的跨界戰爭。
李修成並非僅僅以此戰成名,但這一戰讓他聲威遠播,從此真正奠定了主神的神位,神性光耀諸天,也讓很多諸天的大佬記住了新晉戰神的名字。
鬼蜮世界也參與了當年的‘狩魔之戰’,但是血族當時沒有直接去硬槓神風殿的主力大軍,惹禍的是‘魔淵魔王’,血族從來不會去爲他人頂包扛禍,甚至假兮兮的打了一兩場後便讓出了主要通路,使神界大軍長驅直入,直抵魔淵老巢。
由此可見,鬼蜮世界的各種族根本不團結,互使絆子、相互內鬥也是這個世界發展的特色和邏輯,魔淵與血族的大仇就此結下並不稀奇,此後不久便聽說李修成被神皇鎮壓,再後來,諸天世界遭受了末世大劫,強橫的世界逐一毀滅,那些燦若星辰的強者也統統淹沒在這股恐怖的黑色浪潮裡。
只是,總有強者憑藉各種手段逃離此劫,就算是暫時逃過也是相當有本事,自然要加上些不可缺少的運氣,否則凡生界不會有如此之多的避禍者。
過往之事歷歷在目,老者知道李修成,但瞭解的並不多,此子如何逃離神皇鎮壓,又如何避開劫難的,這些都不是重點,老者只是奇怪,‘狩魔大戰’後,血族再未與神界有任何糾結,何以今天的李修成會如此不依不饒?
“不好殺,不代表殺不掉,今日是我族最爲重大的日子,此子何敢如此囂張?”
“元界也參與到其中,幾位莫要太激動。”
“只是大衍而已,元界早已不復存在,不足爲懼。”
“渠老真是健忘,‘元界之子’適才還在喊打喊殺,即便是血行者親自出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那你說如何應對?任由這廝恣意妄爲?”
“大陣即將重現,自然是不可坐視。”
“或許可以談談。”
“……”
幾位老者意見難以統一,而作爲大祭司的辛娜卻一言不發,不是因爲難以抉擇,而是被指責前期應對失策,不好再發聲,後面講話的老者着重點明主神不好殺,看似在維護她的權威,實際上是另一種不滿,既然一開始就知道對方的身份,便應以雷霆之力將其擊殺,何至於拖到現在。
辛娜有苦說不出,因爲喚醒幾個老傢伙,損耗了大量的真元修爲,一直沒有得到及時恢復,而且幾個老東西又一致認爲找到聖血大陣比什麼都重要,其他的都可以不要管,她實際就這麼做了,卻被幾個老東西當做推卸責任一般的指東指西,現在這個局面倒不如什麼都不說的好。
不過,剛纔李天畤進入山坳時引發的天地異象不得不令人警惕,數天以來的交手,無論刀客還是辛娜都認爲傳說中的戰神太有些言過其實,儘管對方很能打,但境界和水準不足以支撐主神的神格,可剛纔明顯的有了不同,那種磅礴的氣息,即便是辛娜也感到了心悸。
最意想不到的是,李修成帶來的這種異象居然引發了聖血大陣的呼應,或者不能叫呼應,作爲血族一員更應該認爲是大陣的一種強烈反應,是一種對潛在敵人的警告。
這是足以讓所有的老傢伙必須正視的問題,他們以肉身搭建的三角形祭壇耗費了很大資源,犧牲了無數血族,卻僅僅只取得了與大陣之間的微弱聯繫,但李天畤陡然攀升的氣勢卻讓聖血大陣警醒,這本身就是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