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現實中,嘉諾忽然大叫一聲仰面栽倒,幾乎與此同時,李天畤亦是同樣的表現,但他是裝的,知道對方貿然闖入那片灰霧之中遭受重創,神識都沒來的及切斷,肯定傷的不輕。
但嘉諾這一貪婪、冒失的舉動就猶如黑暗中有人劃亮了一根火柴,讓李天畤的記憶閘門驟然打開,他當時在興隆山精神病院附近的山上靜坐冥想,神識遊離在神藏中,忽而聽到了諸神的討論,但不知爲什麼,他感覺元神驟然膨脹起來,並扶搖直上,上升到了難以企及的高度,似乎再進一步便可以衝出天穹。
在天穹之上,那些曾經代表着記憶碎片的星辰竟然離他如此之近,觸手可及,每一顆星辰都閃耀着不同的光芒,每種光芒都代表着不同的事物,包括場景片段、修行功法、心得、記憶等等,李天畤一下子陷入了選擇性障礙,後來的情節又戛然而止,好像是昏迷了。
但這一段記憶卻十分重要,李天畤意識到那些星辰中蘊含着神奇的空間力量,或者說其中的某一顆具有時空穿梭的威能,也可能不是穿梭,而是時光回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當時究竟是觸碰到了哪一顆,難道是身邊最爲明亮的淡藍色星辰?還是那顆無比耀眼的金星?
當李天畤陷入混亂的記憶漩渦時,張志強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雖然極度驚駭,但並不慌亂,立刻喊人進來先將李天畤控制住,自己忙着查看嘉諾,這個令他十分忌憚的神通者雙目緊閉,渾身僵直的像根木頭,雖然還有微弱的呼吸,但實際上跟死了差不多。
李天畤被四名五大三粗的壯漢給瞬間捆成了糉子,但捆完之後才發現,手中的這位還在昏迷不醒中,但張志強卻十分謹慎,仔細檢查了李天畤的身體狀態,比嘉諾的情況要好的多,於是命令手下將他重新關回地下室,專人看守,不得鬆綁。
面對嘉諾的傷情,張志強束手無策,只好掏出手機找出一個讓他十分頭疼的號碼,稍有猶豫,還是撥了出去,話筒裡傳來十分陰沉的聲音,張志強勉強調整情緒,擺出一副相對恭敬的姿態,將事情的經過和嘉諾目前的狀態簡要說了一邊。
對方算是嘉諾的師兄,在老頭那一方的世界裡是個狠角色,法術能力要遠超嘉諾,此人並不在境內,張志強原本以爲此事能引起對方濃厚的興趣,最多招致一頓臭罵而已,但不料電話那頭的反應卻十分冷淡,只是草草問了兩句嘉諾的身體情況後,連敷衍的話都沒有就把電話給掛了。
張志強無奈,跟這樣的人他也狠不起來,但嘉諾卻成了燙手的山芋,不管不顧,肯定不行,表面上他們對嘉諾、對這件事情都很冷淡,但這幫人做事從不按常理出牌的,嘉諾如果真的翹了辮子,自己肯定脫不了干係,但是想要救治嘉諾,張志強又無從下手,想了半天,只好先送醫院再說。
事情處理完,已經是晚上,張志強去了一趟地下室,李天畤早已醒了,仍然被捆的像個糉子,就那樣直挺挺的躺在牀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張志強有一肚子話要問,但臨到跟前卻又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惡狠狠的盯着李天畤看了半天,又轉身走了。
其實戲已經演的差不多了,李天疇也對現在的張志強有了一個直觀而相對全面的瞭解,此人雖然表面風光,但實際上是個地地道道的邊緣人,既不被那股神通者組成的勢力所接納,也被排斥在張家的核心層之外,他不懂得神通,甚至還不瞭解他爹張木根拼了老命私自保留下來的那本張家札記。
但張志強有野心,更有狠勁兒,他所遭受的經歷和磨難會促使他不顧一切的往上爬,不擇手段,他很快就會知悉家族中的秘密,應該就在張木根亡故前後,李天畤推算不超過兩年時間。
在原有的那個時空裡,李天畤離開流雲觀後專程去了一趟張志強的故鄉,雖然沒有特別的收穫,但卻找到了張木根的墳冢和墓碑,還是個半新的墓地,而且有人曾剛剛祭奠過,照此推測,誤差可能比較大,可這個軌跡無疑是正確的,張志強此次回到境內,一定會去故土,他有着不爲人知的訴求和使命。
以張志強的強勢,父親一脈遭受排擠、迫害,最後喪命,他卻無能爲力,說明他很清楚張家隱藏的勢力之龐大,甚至連報復都辦不到,其實在五年後的那個世界裡都已顯露出來,已經包括了‘鎮天衛’和‘血影’組織,還有其他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該不該阻止張志強按原有的軌跡走下去?這對李天畤來說是個很辣手的問題,從各個角度分析,他發現這是意義不大的想法。
因爲不論產生怎樣的結果,張家勢力和境外的神通者依然存在,魔淵魔王和磐莽同樣會在無名山中蠢蠢欲動,老妖孽也早已在達臘山開始興風作浪,這些鬼魅妖物之間存在着怎樣一種聯繫,這引起了李天畤極大的興趣,而且張志強的報復心極強,目前他只是在忍辱負重,這段路越是漫長,他爆發出來也就愈發的瘋狂。
順勢而爲,嘗試提前引爆一些核心事件,應該不至於改變整體的內在邏輯,但在這個錯亂的時空裡,實在說不準,李天畤嘆了口氣,嘗試着挪動痠麻已久的身體,但是數次都沒有成功,渾身被粗大的牛皮筋捆綁,以他眼下的能力是無法掙脫的,倘若捆久了,四肢還會產生血栓和敗血,不能久拖。
於是李天畤開始扯着喉嚨大喊,四名看守他的壯漢衝進來呵斥一番不奏效,不敢怠慢,這是老闆交代過的重要人物,也不能動手,只好派一人去找張志強。
但張志強現在的心情極差,並不願意見李天畤,於是又增派了兩個人,六個力大無窮的壯漢一起壓着李天畤,慢慢幫他鬆綁,只鬆一部分,然後活血,緊接着再綁起來。
就這麼折騰,張志強不怕費事兒,李天畤也被搞的沒了脾氣,由此,他看出來張志強一定在神通者手裡吃過大虧,嘉諾莫名其妙的變成了活死人,張志強顯然懷疑他也是神通者,肯定不願意跟他湊的那麼近。
可一廂情願的猜測似乎並不成立,第二天,張志強便出現在地下室中,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李天畤旁邊,又恢復了昔日的冷漠,似乎並不懼怕眼前這個疑似神通者會突然暴起傷人。
兩個人安靜的對視着,最後還是張志強先開了口,“不管你是不是靈魂轉世的李天畤,告訴我把嘉諾傷成那樣,你是怎麼做到的?”
“不管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我什麼也沒做。”
“嘉諾有超自然能力,會法術,他只是安靜的坐在你對面,前後不超過十分鐘,就變成了植物人,你一句輕巧的搪塞,就能糊弄得了我?”
李天畤嘆了口氣,“我如果真能對付嘉諾,也同樣能對付你,甚至更輕鬆,因爲你不會法術,但你看看現在的我。”他很想聳聳肩膀,但什麼也做不了。
張志強的身體微不可查的抖動了一下,李天畤立刻從他的眼睛裡捕捉到了一絲驚慌,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也心下雪亮,對方還是怕了,只不過是強作鎮定而已。
“另外,我不是什麼靈魂轉世身,也不是超自然能力擁有者,你不用再費事搞什麼測試。”李天畤忽然很想坦誠的跟張志強溝通一番,“少年時代,我意外的獲得了一些信息,很古怪,也很雜亂,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更不知道該怎麼驗證這些信息的真假,可能是因爲成天想着這些東西導致精神壓力太大,我失手闖禍並被部隊除名,但這些東西依然頑固的在腦子裡,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比如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在我腦子裡就是一場噩夢,但在我當兵之前,這場噩夢並不存在,後來它頻繁的出現,我試圖從各種角度來解析夢中故事的合理性,甚至是真實性,但是找不到答案,我被折磨的很痛苦,直到你的出現,你與夢中的張志強長得一模一樣,而且各種條件都吻合,我立刻就有了驗證的慾望。”
“哈哈。”張志強仰頭大笑,“意外?噩夢?你連敷衍都不情願了,你怎麼知道我的條件吻合?大千世界相貌相似、同名同姓的何其之多?你期望用這樣低級的謊言來糊弄我,目的是什麼?”
“但是有咱們倆湊在一起,這個噩夢多半就不假了,不是麼?”
張志強瞪眼斜睨着李天畤,“你自然先知道事實,再編造一個噩夢的故事,這有何難?”
“隨你怎麼理解。”李天畤微微一笑,“不過我還想進一步驗證,你不是一直想擁有超自然能力麼?驗證以後就會有結果。”
張志強的瞳孔微縮,對方拋出來的誘惑很大,甚至是他夢寐以求的,這個李天畤每每都能看穿他的心思,絕非是普通之人,這讓他更爲忌憚,就如同嘉諾與其背後的勢力一般,他需要仔細斟酌。
其實平心而論,在福山,他沒有將李天畤立刻殺掉,而是鬼使神差的綁來就是信了對方的鬼話,當時這傢伙的種種暗示令他怦然心動,但眼下事到臨頭,他反而有頗多顧忌,說到底還是被嘉諾那些人給整怕了。
李天畤想得到什麼?這是張志強首要要搞清楚的事情,他不相信任何虛無的東西,只相信利益交換,如果沒有這些爲基礎,他寧可認爲是虛假的。
“你應該先從你的家族內部着手,你的父親張木根手裡就握有私貨,如果方向搞對了,可以避免一場悲劇。”
李天畤的話音方落,張志強便如同觸電一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頸,大吼道,“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