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總公司大樓十樓的辦公區,有不少員工也伸出腦袋來看熱鬧。臨街的一間豪華敞亮的辦公室裡,窗邊站着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人,面色陰沉的注視着樓下,暴怒的眼神裡帶有濃濃的輕蔑和憎恨。
這時一位年輕的女職員敲了敲門,匆匆走了進來,“廖經理,汪總請你參加緊急會議,廖經理……”
年輕人一轉身,瞪着女職員,眼中寒光乍現,女職員一個哆嗦,嚇得沒敢再說話。不知嘴裡咒罵着什麼,年輕的廖經理甩着膀子出了辦公室。
這位廖經理便是吳建國嘴裡的那個惹禍精,名叫廖家輝。他的另一個身份是代其父親在董事會行使權力。廖父在三個月前突發中風,目前仍在家中養病。
會議纔開了個頭,便不歡而散,廖家輝滿臉怒氣的衝出了會議室。在回辦公室的路上還一腳踢翻了走廊裡的一盆鮮花,嚇得前臺美眉花容失色,這個小太保又抽瘋了。
全幾把往老子身上推,一羣王八蛋!屁大點事兒也上綱上線。廖家輝在心底咆哮着,他終於明白自己被耍了,被這幫公司高層當成了可笑的玩物。這幫白癡都在等着看笑話,看自己老子的笑話。
難道真應了叔叔的話?自己只適合呆在閒職上吃喝玩樂?麻痹的,老子偏還不服氣了,就不信眼前這點破事還擺不平了。廖家輝掏出了手機,一咬牙撥了出去,“七叔,有事麻煩您了……”
此時樓下的請願行動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郝隊長招架不住,不知道躲哪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體態臃腫的物業公司朱經理。
華仔家屬的戰鬥力還是很可觀的,朱胖子除了會高呼兩句“冷靜,請大家冷靜”的口號外,明顯不擅長游擊戰,面對家屬的圍追堵截,毫無招架之力。油光鋥亮的大背頭,此刻已經披頭散髮。心裡卻把公司上面那幫人的N代祖宗都罵了個遍,麻痹的,把人家請進去,擺個姿態會死啊?我草擬前十八代的姥姥!
而華仔同事這邊便倒是相對安靜,大家舉着條幅肅穆的站着,偶爾會喊兩句口號,秩序不錯,多半也是看在吳建國的面子上。
不安分的是華仔的幾位老鄉,一會兒跑到左邊幫幫腔,一會跑到右邊喊口號,非常的忙,唯恐天下不亂。
看熱鬧的人羣突然分開,走進來一幫年輕的男男女女,五六個人的樣子,從長槍短炮的裝備來看,應該是記者。
爲首的一個年輕女孩梳着個馬尾辮,打扮的非常幹練,她指揮着身後的小夥子拍照,然後掏出錄音筆徑直朝吳建國這邊走來。
“你好,我是《都市晚報》記者任佩儀,請問你是鳳凰物業公司來現場請願的嗎?希望能夠接受我的採訪。”任佩儀一邊擺弄着錄音筆,一邊大方的對吳建國說着,語速很快。
“對不起,我們不接受採訪。”吳建國雙手亂擺,腦門上豆大的汗珠都下來了,心裡又急又氣,苦口婆心了半天,到底還是把記者招來了。這將意味着自己的工作能力糟糕,挨批不談,副隊長這個職位能不能幹下去還兩說。
任佩儀聳聳肩,並不介意,拿着錄音筆繞過了吳建國,直奔舉着着橫幅的保安。吳建國幾欲伸手阻攔,可人家一個大姑娘,自己真的做不來。再說記者有采訪的權利,自己橫加干涉,似乎也沒有道理。
華仔老鄉搶先一步圍過來,非常熱情的對着錄音筆侃侃而談,任佩儀認真的聽着,還不時的插上幾個問題。
朱胖子見大事不妙,遠遠的伸着手指頭大聲呵斥吳建國,由於太嘈雜,胖子在喊什麼,他一句也沒聽清楚。
華仔老鄉儘管情緒激動的說個不停,但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還捎帶上了口號。任佩儀皺皺眉頭,一擡眼,看見後面站着的保安有幾個眼熟的,上次採訪時見過。於是微笑着衝那幾個老鄉點頭致謝,人卻迅速脫離包圍走到了李天疇面前。
“請問能接受我的採訪嗎?”
李天疇看見了吳建國的窘境與尷尬,心裡對戰友懷有歉意,不願再多事,於是搖搖頭道:“我不擅表達,你採訪別人吧。”
任佩儀並未灰心,而是盯着李天疇看,嘴裡還在喃喃自語:“好面熟啊,居然想不起名字了。”
李天疇一愣,搞不清楚眼前這位美女記者說的是哪跟哪兒。
“他就是李天疇,你上次要採訪的那個什麼城市英雄。”一旁的樑輝插話了,顯然他見過任佩儀。
任佩儀頓時一臉興奮,“怪不得呢,你就是李天疇?上次挺遺憾,只拿了張照片,今天居然見到真身啦。你可是見義勇爲的城市英雄啊。”
李天疇瞪了樑輝一眼,心裡這個彆扭,一方面自己實在不喜歡拋頭露面,英雄這頂帽子太大,消受不起;另一方面,面對漂亮女孩,自己總是笨手笨腳不自在。所以運了半天氣,愣是沒吭聲。
“我聽說年前你被警方帶走了,是不是真的?”任佩儀乾脆換了個問題,上次在警局被肖亞東忽悠回報社,她一直耿耿於懷,這回可算逮到機會了。
“沒有,我只是臨時被叫去指認兇手。”李天疇想起了了肖亞東的囑咐,便有了謹慎,一個多餘的字也不說。
“哦。”任佩儀頗爲失望,看來上次自己也不是完全被忽悠。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任佩儀又興奮起來,“擇日不如撞日,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先搞定採訪任務,然後想請你吃個飯。別誤會,我只是想給你做個專訪。”然後滿眼期望的看着李天疇。
“對不起,我馬上要回去上班,沒有時間,謝謝你的好意。”李天疇不失禮節,卻很乾脆的拒絕了。
“那可不可以再約時間?”任佩儀並不死心,還硬塞給李天疇一張名片。
“真的沒時間,上次你該寫的都寫了,也沒啥好說的。”李天疇仍然一幅拒人千里的表情,心裡更加謹慎,記者果然難纏,瞅冷子能躲就躲。其實他並不清楚,自己能夠順利取保候審,在關鍵的時候就是由於有了任佩儀的攪和。
突然人羣外圍傳來了連續的、刺耳的剎車聲,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幾輛麪包車驟然停在了附近的路邊。李天疇很隨意的瞥了一眼,幾輛車子居然都沒有牌照,不由的心裡一緊,感覺到情況不對。
大家愕然間,麪包車上跳下來了不少黑衣打扮的年輕人,二話不說就衝進人羣。看熱鬧的人就像炸了鍋一樣亂套了。來着不善,要出事!
黑衣人看似雜亂,實則分工明確,行動迅速,幾下衝散了圍觀人羣后,立刻分爲三拔,一撥衝向記者,一撥衝向舉着橫幅的保安,第三波已經到了華仔家屬面前。
幾個黑衣人開始架着華仔的家屬往麪包車裡拖了,行動很快,連華仔的幾個老鄉也沒能倖免。李天疇用詢問的眼神看了一眼吳建國,而吳建國也是一臉茫然。
“別讓他們把人帶走。”華仔的一個老鄉聲嘶力竭的大喊,立刻捱了一名黑衣男子的拳頭,滿臉鮮血。
另一撥人已經開始動**記者手裡的照相機,一名男記者坐在地上,雙手死死抱住胸前的相機,臉上捱了一個大耳刮子,任佩儀義憤填膺,衝上去理論,被一個黑衣人隨手甩了個跟頭。
任佩儀倒是很機警,人還沒爬起來,就迅速將錄音筆揣進了貼身的內衣裡。
突然的變故,讓李天疇和樑輝等人心頭直冒火,正要衝過去阻止,卻發現己方也被黑衣人圍住了。
“別多事,馬上給老子散了,否則乾死你們。”一名滿臉匪氣的黑衣人瞪着蠢蠢欲動的李天疇,神情極爲囂張。四周好幾個黑衣人手裡拎着木棒慢慢靠近,虎視眈眈。
一旁的吳建國忙擠進人堆,一把拽住李天疇低聲道:“趕快回去,千萬別衝動。”然後一扭頭衝着樑輝他們大聲喝斥:“都他媽的回去,上班去,別惹事。”幾名膽小的同事,猶豫着慢慢向後縮身。
突然“啊!”的一聲尖叫,李天疇一扭頭,不遠的地方,一名黑衣人膽大之極,衆目睽睽之下,居然將手伸進了任佩儀胸口。
李天疇頓時血脈膨脹,臉色鐵青。他一把甩開吳建國,兩個起落就晃出了黑衣人的包圍。藉着助跑他猛然擡腳,一個大飛踹,將彭佩儀身邊的黑衣人踢了個跟頭,對方怪叫一聲摔出去老遠。
身旁的樑輝也是個血熱的主兒,見李天疇動了,他也豁了出去,大喊一聲:“操他媽,太欺負人了,幹他們啊!”然後一拳砸向離自己最近的黑衣人。
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徐進和衛東也是血往上衝,叫喊聲中奔着正要關門的第一輛麪包車衝了過去,華仔的家屬全被拖進了車裡,對方眼看就要開車跑路。
現場的兄弟已經完全失控,吳建國滿眼失落的愣在一旁,內心充滿矛盾和迷茫。
這幫黑衣人顯然不是一般的混混,行動迅速還很有指揮,一聲吆喝,一幫人兜着圈子就將徐進他們截住,掄起棍子就打,雙方開始混戰。雖然哥幾個都是退伍軍人,孔武有力、但對方人多,而且手持武器,幾個照面間,徐進他們便落了下風,終於沒能阻止那輛麪包車飛馳而去。
這邊的樑輝就慘多了,也就第一拳佔到了便宜,黑衣人反應過來後,立刻將他圍住,幾棍子下去,就倒地不起了。
李天疇連着幹翻了兩個黑衣人,一把將任佩儀扶起,護在了身後。
滿臉怒容間,李天疇又見幾個黑衣人突然衝向圍觀的人羣,衝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摁倒了一個正在拍照的小夥子,一把搶過手機,熟練的打開機蓋,取出了一個卡片,然後狠狠的將手機摔倒地上。
看熱鬧的人紛紛向遠處躲避,場面極爲混亂。這時任佩儀使勁拽着李天疇手大聲喊了起來:“快點幫幫他們。”李天疇回頭一看,跟着任佩儀來的那兩個攝影記者,一個已經被打倒在地,趴在那裡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另外一個滿臉鮮血,相機已經被搶走,一個黑衣人還在不依不饒的踢他。
李天疇二話不說,迅速衝上前,甩起膀子,老一個大耳刮子抽到了那名黑衣人的臉上,力道剛猛,黑衣人大叫一聲,摔了個跟頭,一腦袋撞在路邊護欄上頓時昏了過去。他順勢一伸手將那個男記者扶起來,也拽到了自己身邊。
“哥們,還能走嗎?”
“謝謝啊,走應該沒問題。”男記者雙手捂着臉,顯得極爲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