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涼風吹來,風燈在晃,樑哲將譚維抱在懷裡,一隻手輕輕撫摸着她的秀髮,譚維將頭靠在樑哲的胸膛上,臉蛋緊貼住他的胸口。
風很冷,但譚維的心裡卻很暖,對她來說,這一刻,就是夢想實現的一刻。
譚維迷離的雙眼望着海面,不知爲何,她的鼻子一酸,眼淚忽然就涌上了眼眶,她好想哭,即使在這最幸福的時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想哭,也許是風太涼的緣故。
吳燁在他們的身後靜靜地看着他們相擁在一起,他平靜了許多,他緩緩站起了身子,雙眼凝視着前方,他的右手擡起來,伸出食指輕輕劃了一下眉毛。
吳燁的表情忽然僵住了,他的眼神先是懷疑,然後是驚懼,最後是竊喜,他的食指始終放在自己的眉毛末端上,直到他的眼神再次迴歸平靜之後,他才重新劃了一下眉毛,像是完成一個儀式。
吳燁深吸了一口氣,將大海的味道納入胸膛,然後長長的呼了出來,他的腰桿挺得筆直,嘴角上揚,似乎是想笑,但還是忍住了,最終笑意從他那雙藍色的雙眸深處流了出來。
又往前航行了一段時間,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燈塔,緊接着是一塊巨大的礁石展露在了三人面前。
島上似乎有人影在晃動,燈塔的光芒直射到了木船上,將木船籠罩在了一團灼人眼球的明亮光芒之中。
譚維的表情似乎發現了變化,她有些震驚,或者說意外,她望着孤島,望着燈塔,望着那些看不清身形的人影,身子忽然之間猛地一顫。
樑哲用力抱住了譚維,在她的耳邊低聲道:“怎麼了?”
譚維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沉默了片刻之後,她的牙關咬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沒事。”
吳燁的臉上掛着笑容,溫暖自信的笑容,像是回到了家中,見到了自己親戚朋友般的那種笑容。
吳燁站在船頭,伸出手,朝着燈塔的方向揮動了兩下。
燈塔的光照轉移了,隨即島上黑色的人影也消失了。
木船繼續航行,三人寂靜無聲。
樑哲偷眼望了一下吳燁,他發現吳燁似乎發生了某些特殊的變化,難道說他已經接受了眼前的狀況了,還是說他已經發瘋了?
就在樑哲思考的時候,懷中的譚維忽然輕輕啜泣了起來,樑哲低頭望去,發現譚維的眼淚如同兩條小溪一樣從她的眼眶中鑽出來,譚維的鼻子一抽一抽,身子也跟着一抖一抖,像是正在用身體對樑哲訴說着不能說的秘密。
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在遇到樑哲之前,譚維曾經問過自己。
她不知道,那時候,她從未愛過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親,在她的生命中,只有恨,不管是夢裡還是現實。
那麼之後呢,在遇到樑哲,被樑哲治好了心理疾病,併成爲她的助手之後呢?
譚維發現自己愛上了樑哲,她的生命中,實實在在地真的愛上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她願意將自己所有的一切交給他,哪怕一點反饋都沒有,她是心甘情願的。
她知道了原來這就是愛,她知道了原來這就是愛一個人的感覺,可她依然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或者表達,甚至腦子想象都想象不出。
在現實中愛上他,卻在夢裡得到了他的愛。
悲哀的風吹在譚維的臉上,她的淚終於再也忍不住,她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卻依舊無能爲力。
看見自己心愛的人因爲自己的自私,可能再也走不出這迷離的夢境,譚維悲痛欲絕,她想要訴說,卻開不了口,只能用顫抖的身體來告知樑哲,此刻的自己是多麼的愧疚,是多麼的愛他。
樑哲伸出手,輕輕擦拭着譚維的眼淚,柔聲道:“怎麼了?”
譚維抽了一下鼻子,她鼓起了畢生的勇氣,對樑哲道:“我……喜歡你……”
樑哲似乎笑了一下,他捏了捏譚維的鼻頭,輕聲道:“傻丫頭。”
譚維也笑了起來,一邊笑着一邊流淚,是啊,自己就是個傻丫頭,反正他也不信,或者他還以爲這是我跟他演戲給吳燁看呢。
反正他覺得這是在夢裡,夢裡的東西都是潛意識的慾望,慾望這東西怎能當真?
譚維的眼圈通紅,雙眼緊盯着海面,一眨也不眨。
就在此時,吳燁忽然怪叫了一聲,然後仰起頭對着天空哈哈大笑了起來。
樑哲急忙擡頭往前方望去,赫然發現前面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城堡。
城堡依山而建,堡頂錐形,下寬上細,堡前立着兩個異常巨大的類似於獅子一樣的動物雕塑,看起來既古老又神秘。
木船靠岸,吳燁率先跳了下去,他的雙臂展開,眼睛閉眼,身形旋轉着,口中唸唸有詞,似乎極其享受這裡的風景。
樑哲和譚維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後,也走下了船。
樑哲雖然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太正常,但他還是選擇相信譚維,相信她獨特的能力,畢竟,這是她的夢境。
但是,她的夢境裡能夠出現這樣的建築嗎,還恰好符合吳燁的腦內世界,或者說,譚維是利用了吳燁的潛意識來構造的這個城堡?
樑哲不是很懂,但現在卻也不是詢問的時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樑哲剛往前走了兩步,忽然感覺自己的腳下傳來一陣疼痛,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樑哲急忙擡起腳,彎下身子,他的雙手撥弄開了沙子,找到了那個扎破他鞋子的東西,那是一個鞋釘。
樑哲觀察了一會這個鞋釘之後,悄悄將它放在了口袋裡,然後繼續前行。
吳燁似乎已經發狂了,他一邊大叫着脫掉了自己的衣服,一邊朝着古堡跑去。
“轟隆!”一聲巨響,古堡的門被打開,吳燁直接跑了進去。
譚維將自己的鞋子脫了下來,她的頭低垂着,慢慢地走在沙地上,似乎是在想心事。
樑哲快步走到了譚維的身前,低聲問道:“這個城堡是你構造的嗎?”
譚維沒有擡頭,她一邊踢起腳下的沙子,一邊道:“在現實中,現在應該是我把吳燁催眠了,而你,把我催眠了,如果真像你說的,我具有某種反催眠能力,正好作用於拉人如夢,那麼此刻我的夢境應該是和吳燁的緊密相連在一起的。”
樑哲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說,你能夠利用他潛意識裡的東西創造現在的夢境?”
譚維欲言又止,她沉默了一會之後,輕吐了一口氣才道:“可以這麼說,但我也不確定,有時候有些東西完全不是我創造的,而我也無法控制。”
樑哲:“你這是什麼意思?”
譚維:“雖然這是我的夢,可我也無法控制,就像當初你把我拉回到那個工廠,你以爲是我讓你拉回去的嗎?”
樑哲:“你的意思是,你夢境裡的人可以左右你的夢境,甚至改變你的夢境。”
譚維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樑哲:“我怎麼感覺你好像有事情瞞着我?”
譚維踢起腳下的沙子,沙子在前方濺起來,然後落下去,她望着飄舞的沙子出神地道:“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大海。”
樑哲聽到這話感覺有些不對勁,他抓了抓譚維的胳膊,沉聲道:“這是夢裡!”
譚維擡起頭,盯着樑哲,眼神中似乎有一團藍色的火焰在燃燒,她輕輕甩開樑哲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道:“不,這就是現實!”
樑哲想到了第一次譚維將他拉入夢境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他的額頭上忽然冒出了一串冷汗。
樑哲站到譚維的對面,雙手按住譚維的肩膀,大聲道:“譚維!你忘了嗎,你現在正在催眠境中,是你親手——”
樑哲的話音未落,譚維忽然踮起腳尖,將自己的雙脣印在了樑哲的脣上,緊接着譚維的雙臂猛地攬住了樑哲的脖子,她的脣在樑哲的脣上劇烈地親吻着,撕咬着,像是要將樑哲的嘴吃掉。
樑哲猛地一把將譚維推倒在了地上,嘶吼道:“你瘋了?!”
譚維跌坐在了沙地上,她的雙腿纏在一起,黑色絲襪上沾滿了沙子,看起來分外性感誘人,她的頭緩緩擡起,嫵媚般地一笑:“這本來就是我啊。”
看見譚維的神情,樑哲感到不可思議,他的眉頭緊皺着,再次望了一眼地上的譚維之後,才轉過身去,走向了古堡。
譚維的頭慢慢垂下,望着自己的雙腿,輕輕撫摸着絲襪上的沙子,她的舌頭從口中伸了出來,慢慢舔舐着脣上遺留下的樑哲的血跡。
爲了愛,她在夢裡變成蕩婦。
囚禁他,是爲了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