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個豔陽天。
爲了不遲到,樑哲還是選擇早一些出門。
早上八點,格勒重症心理診療所。
樑哲正坐在扶手椅上,整理着昨天給房子霖催眠時候獲取的信息。
房子霖目前的情況從表面上來看,似乎已經很明確了。
潛意識裡,他認爲自己是個女孩,現實中,他在和女孩的交往中產生挫折,他努力地想去取悅她們,卻適得其反。
他想找個女朋友,可卻找不到,因爲潛意識裡,他根本就不想找,畢竟曾經那一段女孩的記憶讓他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成就感和快樂。
他甚至不想讓這快樂被別的女孩佔爲己有。
其實,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樑哲沒有去觸碰。
第一次治療時,衝進診所的那個女孩是怎麼回事?
後面,房子霖又說有很多女孩都曾經糾纏過他是怎麼回事?
從目前來看,房子霖不是精神分裂。
那麼,綜合分析下來,結論可能就有兩個。
第一:那些女孩貪慕虛榮,故意製造這一出,一切與房子霖無關;
第二:那些女孩確實是房子霖的女朋友,但房子霖卻不記得了,或者故意不記得了;
樑哲一隻手託着自己的腦袋,看着紙上的兩條結論,沉思着。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樑哲將紙收好,起身開門。
門外空空蕩蕩。
忽然,一隻手掌從旁邊伸了進來。
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掌,指甲上塗着粉色的指甲油。
這隻手掌懸在半空,一動不動。
樑哲看着這隻手掌有些發愣,記憶中,似乎曾經有過這樣的場景,但……
緊接着,一個人從旁邊閃身而出,臉上掛着微笑。
“樑醫生,早上好。”
面前的女子媚光四射,吐氣如蘭,上半身穿着肉色內衣,外面套一件牛仔小卦,下半身是一件紫色的長裙,長及膝蓋,左右搖擺,腳上穿着紅色的高跟鞋,一隻腳尖在前,一隻在後,看起來優雅自然。
這是一名高挑妖冶的女子。
樑哲望着這名女子的雙眼,呼吸不由地急促了起來。
不!
她不是女子,她分明是——
樑哲要是不認識她,還真的不敢妄下斷論,但現在,樑哲卻敢肯定,她是名男子。
因爲,她,正是樑哲之前的病人房子霖。
“樑醫生,早上好啊。”房子霖的手依舊懸在半空,像是在等待着樑哲的迎接。
樑哲猶豫着,但當他看到房子霖雙眼中射出的堅定不移的眼神的時候,還是握了上去。
“早上好,房子霖。”房子霖的掌心傳來一股溫暖的熱氣。
樑哲輕吸了一口氣,將手掌抽出來。
“你遲到了。”樑哲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然後舉到房子霖面前,“三分鐘。”
“我要化妝的嘛……”房子霖微微一笑。
“嗯!”樑哲重重點了一下頭,直視着房子霖的雙眼,“下次不要再遲到了。”
樑哲說完之後,便走進了房間,房子霖緊隨其後。
“很吃驚對不對?”
房子霖將手包放在沙發上,挺直了身子,盤腿而坐,連坐姿都顯得異常優雅,像一個成熟的女人,透着一股典雅卻不失妖豔的韻味。
“我只是沒想到你行動這麼快。”
樑哲坐在扶手椅上,忽然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不敢直視房子霖的雙眼。
“告訴你,我現在真的很快樂,當我走在路上,挺直了胸膛,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我會感覺到身旁擦肩而過的男人那種灼灼的目光。”
“你知道嗎?他們竟然會回過頭來偷看我……”
房子霖一邊說着,一邊從手包中取出一面小鏡,開始整理自己的妝容。
“我真的不敢相信,原來真正的我是這樣子的,你也許覺得我會害怕,不,我一點都不害怕,我堂堂正正地走在路上,這就是我,我爲何要在乎他們的目光,壓抑自己的本性。”
房子霖喋喋不休地說着。
“我花了一天的時間去買衣服,之前我看到的那些衣服,我全都買了下來,我又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搭配衣服,又花了一早上的時間整理妝容。”
“啊,在這個過程中,時間真的過得好快,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那些女孩整天都笑呵呵的了,因爲她們只在乎買什麼樣的衣服啊,怎麼搭配啊,怎麼使自己更好看啊,根本就沒時間去關心別的。”
房子霖將小鏡重新放回手包裡,望着樑哲,忽然開口問道:“我好看嗎?”
樑哲的心‘砰’地跳動了一下。
想了片刻之後,樑哲才緩緩說道:“看來你不需要找女朋友了,對嗎?”
房子霖:“也對,也不對。”
樑哲:“嗯?”
房子霖忽然哈哈笑了起來:“因爲我還要找男朋友啊。”
樑哲忽然揚了揚手,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沒有說話。
房子霖:“你歧視同性戀?”
樑哲:“你不是同性戀。”
房子霖:“你怎麼知道?”
樑哲:“因爲從始至終你一直是在想找女朋友,而不是男朋友。”
房子霖:“那我爲什麼會喜歡穿女孩的衣服,僅僅是爲了好玩?”
樑哲:“也許是想找回那段記憶,也許是想讓你父親重新看你一眼,也許僅僅是爲了好玩。”
房子霖:“我父親很忙,沒空看我,我也不需要他看。”
樑哲:“所以你要找一個跟你父親很像的人來看你,僅僅只是看看你而已。”
房子霖:“你說的這麼絕對?!你很瞭解我?!你不怕誤導我?!這就是你們心理諮詢師的操守?!喜歡武斷地根據自己的經驗下結論?!”
樑哲:“我已經誤導過你一次了,不想再有一次。”
房子霖:“你的意思是,我不該穿女人的衣服,我不該以一個女人的形態展示在衆人的面前?”
樑哲:“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武斷嗎?”
房子霖:“爲什麼?”
樑哲:“因爲你轉變得太快。”
房子霖:“不是你點醒了我嗎?”
樑哲:“不,其實你一點都沒變,只不過是換了一身裝束。”
房子霖的身子在發抖:“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樑哲從旁邊拿起一個發匝:“這個發匝是你的嗎?”
房子霖定睛細看,搖了搖頭:“不是,我沒有這樣的發匝……不……我根本就沒有發匝……”
樑哲:“他是你留下來的。”
房子霖有些發呆,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緊捂腦袋,喉間發出一陣怪異的聲音。
房子霖痛苦地叫着:“不!這不是我的發匝!”
樑哲:“我沒說它是你的,我說它是你留下來的。”
房子霖:“你到底什麼意思?!一會說我好了,不需要治療了,一會說我是女孩,做不做女孩,我自己決定,一會兒又說我變得太快,你接受不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樑哲站起了身子:“今天,咱們的這一次診療,到此爲止。”
樑哲擺出了一個‘請’的姿勢:“以後你也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