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五對名聲沒有那麼多計較,但這一次,他是真生氣了。
陸源山給馬五倒了杯酒:“君洋,你這話怎麼說的,咱們兄弟什麼交情,你掙了錢,我們替你高興。”
陸源海在旁邊幫腔:“對,都替你高興。”
“替我高興什麼?”馬五這杯酒沒喝,“你們不該高興麼?兩家合夥出錢拍電影,現在掙錢了,咱們該怎麼分就怎麼分呀!”
“外道了,外道了,”陸源山又給馬五上了只雪茄,“說分錢就外道了,咱們兄弟之間不提這個。”
陸源海道:“老五,你在綠水城裡打拼不容易,我們兄弟看着都心疼,幫襯你一把,也是應該的。”
“什麼叫幫襯?”馬五越聽越生氣,“合夥做生意,看買賣論收成,明天我把記者們都叫來,先說咱們分賬的事。”
“不分了,不分了!”陸源山擺擺手道,“我們和邱叔都商量過了,《血槍神探》賺來的錢,都歸你,我們那份,就當贊助伱拍第二部了。”
陸源海道:“說實話,我們哥倆不差這點,拍電影的事情就是爲了你,你就別跟我們客氣了。”
客氣?
凌家的《血刃神探》,被馬五的《血槍神探》擠兌了,於名於利,損失慘重,凌家想獨霸電影業,難度已經非常大了,正好給陸家騰出了空間。
與馬五合夥開的這家公司,陸家會慢慢撤出去,美其名曰留給馬五,實際這公司成了拍髒戲,幹髒活的擦腳布子。
“拍呀!爲什麼不拍?”
這哥倆有這麼好心?
真當馬五聽不明白這話?
今後陸家會新開一家公司,拍正經電影。
馬五不幹了,等回到逍遙塢,聽說李伴峰迴來了,開了兩瓶好酒,跟李伴峰倒了一下午的苦水。
不能怪陸家心狠,生意就得這麼做。
陸家所有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剩下的罵名,準備全讓馬五背了。
陸源山趕緊勸道:“老五,你這話說的,傷和氣了啊。”
《血槍神探》的收益他們不要了,不是因爲他們真不在乎錢,是他們不想傷了陸家的名聲。
馬五擺擺手道:“老七,你不明白,當初爲了和凌妙影打這場擂臺,我把這張臉豁出去了,你可能都沒看我拍的那部電影……”
喝什麼也沒用!
電影公司是兩家合夥開的,陸家佔了一半股份,配戲、選角、賣座……一套流程就,哥倆全都學會了,編劇、導演、攝像……一套人馬,哥倆也都攥住了。
“下部電影的發佈會就快到了,兩位哥哥要是不出面,這電影我就不拍了!”馬五生氣了。
經驗有了、資源有了、人脈有了、手段也有了,陸家已經把手伸進了電影圈子裡。
陸源海也勸:“老五,你這是怎麼了,以前也不是這脾氣,喝杯酒,消消氣。”
“老七,你說這戲還能拍麼?”
可馬五是生意精,這事怎麼可能看不透。
李伴峰放下酒杯道:“我看了,看了兩遍。”
“你看了,你就該知道,那都不是電影了,丟人呀,連我都覺得丟人。”
“怎麼就不是電影了?怎麼就丟人了?”
馬五低頭不語,雖說出身豪門,但他畢竟是普羅州人,有些觀念還在普羅州的界限之內。
李伴峰耐心勸解:“在外州,靠這類電影成名的導演不計其數,這是藝術,
綠水城也有不少西洋畫館,人家畫西洋畫的都不覺得丟人,到咱們這怎麼就丟人了?”
馬五搖頭道:“畫是畫,咱們這是電影,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都是藝術,事情做不成那才丟人,事情做成了就是名家!這事定下了,必須得拍。”
馬五擡頭道:“那是不是也得把你名字加上?”
“那不行!我不是怕丟人,我身份不便透露。”
馬五長嘆一口氣:“行吧,總之我什麼都聽你的,第二部電影還按第一部那麼拍?”
“不能和第一部一樣,第一部在衝擊力上是夠了,故事性差了一些,觀衆會有審美疲勞,
你讓那幾個編劇多用點心思,把故事寫的漂亮點。”
“我怕來不及,我不知道凌家用了什麼辦法,一個月時間就能把電影拍出來,我要是慢工出細活,只怕搶不到他們前邊。”
“不用搶在他們前邊,”李伴峰對當前的局面很有信心,“你這次多花點功夫,比他們晚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怕,稍微晚一點,效果還更好,凌家做的那些宣傳,少說得有一半得便宜了咱們。”
馬五眨眨眼睛道:“你真覺得這是正經生意?”
“正經,非常的正經!”李伴峰很有誠意的看着馬五,“聽我的準沒錯,這一行咱們吃定了!”
……“不能讓馬五這麼拍下去,否則咱們被他吃定了!”周昌宏放下手裡的報紙,對凌妙影道,“得給馬五找點麻煩,他們敢燒了咱們的膠片,咱們就能砸了他們的片場,這叫有來有往。”
《血刃神探》上映,票房遠遠不及預期,周昌宏情緒很壞,凌妙影壓力很大。
現在周昌宏要來黑的,凌妙影覺得這有些不理智。
“馬五背後站着陸家,咱們要是對陸家動手,臉皮可就撕破了。”
“不用咱們動手,三英門那邊聯絡的怎麼樣了?”
“二當家跟咱們關係不錯,應該能幫咱們一把,但幫門說的都是江湖話,幫到什麼程度不好說。”
周昌宏心裡有底:“程度上不用苛求,他們能派人來就行,
馬五這部電影拍的太髒,陸家也不想介入太深,看到三英門伸手了,他們肯定不會輕易露面,到時候肯定讓馬五自己扛着,我看他這回怎麼扛!”
……
馬五找好了演員,定下了劇本,開拍當天,一個清瘦的年輕人,帶着十幾個部下,到了片場。
劇務上前清場:“諸位,我們拍戲了,導演剛也說了,無關人等請離場。”
“什麼叫無關人等?”年輕人手裡拿着肉餅,咬了一口,邊嚼邊說,“你們不是拍戲麼?我們是來看戲的,看戲還不讓了?”
劇務還想多說幾句,被年輕人的手下推了個趔趄。
導演知道這些人是來生事的,叫人趕緊通知馬五。
等馬五趕到片場,這年輕人正在教訓女演員:“你看你年紀輕輕,長得還這麼漂亮,乾點什麼不行,非得幹這個?
這東西拍出去了,你這點東西都讓別人看見了,你以後還怎麼活?你還嫁得出去麼?還有人要你麼?”
女演員都嚇哭了,馬五走到近前,看着年輕人道:“這位先生,您來我們這有什麼指教?”
“先生?指教?”年輕人笑了,“我們不叫先生,我們這都叫兄弟。”
左武剛在身邊提醒了馬五一句:“五爺,這是三英門的,他們門裡都叫兄弟。”
馬五道:“馬某和三英門並無過節,幾位今天來……”
“有過節,怎麼能說沒有呢?”年輕人打斷了馬五,“我們三英門的兄弟都是正經人,就看不慣你這不正經的生意,
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覺得你這東西正經麼?你們自己看着不覺得寒磣?”
左武剛在旁提醒:“五爺,別多問了,他們就是來找事的,打是不打?”
要說打,左武剛可真就不怕。
可馬五不想動手。
三英門不是大家族,他們是幫門,他們有的是下作手段,真要撕破了臉,就等於捅了馬蜂窩,很多手段馬五根本無從招架。
幫門來片場生事,應該是爲了錢吧?
馬五叫人拿來一百大洋,塞給了年輕人:“兄弟,馬某人的生意,還得靠着諸位照應,這是我一點心意。”
年輕人把大洋推給了馬五:“五公子,這錢我不要,咱們以前見過,但你應該記不得我了,我勸你一句,
這電影你別拍了,以後都別拍了,錢你也賺了不少了,趁着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當天的戲拍不成了,馬五回了逍遙塢,把事情跟李伴峰說了。
李伴峰很好奇:“三英門爲什麼要爲難咱們?”
馬五搖頭道:“這事我想了半天了也沒想明白,咱們沒有得罪三英門的地方。”
“陸家怎麼說?”
“陸源山說這事他去問問,但我估計問不出個結果,要是沒猜錯,這是凌家讓三英門動的手。”
李伴峰揉了揉額頭,普羅州豪門和幫門之間的關係太複雜,他一時間理不清楚。
“來片場鬧事的那個年輕人,什麼來歷?”
馬五道:“老左去查了,還沒動靜,聽說是三英門裡才俊,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
李伴峰壓低了帽檐:“明天我去會會他。”
“老七,三英門這羣人可不好得罪。”
“我沒想得罪他們,可也不能讓他們騎咱們頭上撒野!”
……
第二天,片場開拍,拍了沒多久,那位年輕人帶着部下又來了。
今天他沒吃肉餅,改吃雞腿了。
油乎乎的一隻手直接拍在了馬五身上,年輕人笑道:“五公子,我說你真是不懂事,讓你別拍了,你怎麼就是不聽勸呢?”
馬五對那年輕人道:“兄弟,咱們借一步說話。”
“借幾步說話,不都還是這個話麼?”年輕人跟着馬五到了片場後臺,“五公子,你要想來硬的我接着,咱們在哪動手都行,但這電影今天肯定不讓你們拍。”
“那你說哪天讓我們拍?”李伴峰從後臺一隅現身,走到了年輕人近前,“到底怎麼個意思?爲什麼來我們這搗亂?”
年輕人看了看李伴峰,手裡的雞腿掉在了地上:“那,那什麼,七哥……”
李伴峰一驚:“你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