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用力揉搓着眼睛,想要儘快恢復視力。
可這不是揉眼睛就能解決的問題,李伴峰揉了好幾次,眼前始終一片亮白。
耳朵也聽不見聲音,只有陣陣銳鳴,但趨吉避凶的技法告訴李伴峰,危險即將來臨。
背無雙爬起來了。
駝峰炸沒了,脊背上有一塊巨大的凹陷,但背無雙還能行動。
從客觀形勢來說,他能行動,是對李伴峰的極大威脅。
但從主觀意識來說,背無雙並沒有對李伴峰下手的想法。
在背無雙身邊站的是潘德海,背無雙甚至沒有對潘德海下手的想法。
潘德海修爲太高,別看他現在不會動了,想殺了他依舊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背無雙現在幾乎戰力全失,他必須珍惜有限的機會,立刻逃命。
背無雙吞了一顆藥丸,撒腿狂奔,往東南方向逃去。
只要逃回住處,就還有一線生機。
住處還有不少機關陷阱,還有不少丹藥,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哪怕能支撐三五個鐘頭,自己也能恢復一兩成,
就算守不住地界,至少還能帶着契書逃跑,哪怕掉了層次,也能保住這條性命。
背無雙剛跑沒多遠,潘德海動了。
他不是被震暈了麼?
沒暈。
孟玉春真的暈了,但潘德海沒暈。
潘德海知道背無雙是聲修,之前做足了防備,看到駝峰隆起來的一刻,他用兩件法寶配合自身修爲,再度把技法抵消掉了。
他之所以裝暈,是爲了去背無雙家裡看看。
潘德海對背無雙有一定程度的瞭解,但他不知道背無雙的住處。
在這一點上,更不要指望孟玉春,孟玉春平時不離家,她都不知道背無雙的道門,怎麼可能知道背無雙的住處。
在百里之地,想要找到地頭神的住處,是非常困難的事,與其自己費力去找,倒不如讓背無雙親自把他帶過去。
……
李伴峰感知到危險遠離,剛剛鬆了口氣,耳畔突然聽到了汽笛聲。
嗚嗚~
火車來了?
汽笛聲裡傳來一陣甜美的歌聲:“小小洞房燈明亮,手扶欄杆細端詳,象牙牀掛紅羅帳,珊瑚雙枕繡鴛鴦。”
《小小洞房》!
娘子平時很少唱起的一首歌,因爲一旦唱起來,李伴峰就有上機油的衝動。
歌聲之中,眼前亮白消散,耳畔的銳鳴也消失了。
李伴峰起身跑回戰場,戰場上不見了背無雙,也不見了潘德海。
他們去哪了?
這一仗打贏了還是打輸了?
李伴峰問孟玉春。
孟玉春沒有迴應,她神情恍惚,扶着額頭回了宅子,她是真的撐不住了。
李伴峰看了看滿地的血肉,他不知道這些血肉從何而來,但混着大量脂肪的鮮血,腥氣陣陣撲鼻。
他迅速開啓了百味玲瓏之技,循着空氣中的腥味追了過去。
不多時,他看見了一路飛奔的背無雙,和在他身後不疾不徐的潘德海。
背無雙這次要叫背無峰了,僅有的駝峰也沒了。
潘德海這老東西一直跟着背無雙,他這是要去摘桃了。
等他把桃子都摘走了,到時候一句德之大者,把我和孟玉春都打發了。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得把桃子搶回來。
至少得把契書搶回來,這對李伴峰來說是最關鍵的。
不過話說回來,剛纔爲什麼會聽到汽笛聲,汽笛聲裡爲什麼還會有娘子的歌聲?
難道隨身居進化了?
……
張萬隆來到了戰場上,把地上散落的血肉收拾了起來。
“好東西呀,根子,這可是真真正正的好東西。”
根子焦急道:“不說好了去救七爺麼?”
“別急呀!”張萬隆拿出一粒種子道,“這是大人物的戰場,咱們伸不上手,只能暗中幫點小忙,七爺是有分寸的人,有些事也不用咱們擔心,你說是吧,何家大小姐?”
何玉秀也來了。
她上下打量着張萬隆:“你認識我?”
張萬隆笑道:“報紙上見過,還真怕是我認錯了。”
油桃很緊張,她不知道張萬隆這句何家大小姐指的是什麼。
現在沒時間和她解釋,張萬隆現在得趕緊找合適的地方,撒下這枚傾注了大量心血,極其珍貴的種子。
……
背無雙的住處,不在房子裡,不在山洞裡,在一座沙坑裡。
到了沙坑邊緣,重傷的背無雙不顧一切跳了下去。
潘德海把遁形的手段用到極限,懸浮在半空,默默看着沙坑的構造。
沙坑不算深,目測不到五米,底部很平整。
這肯定不是住處的核心地帶,最多隻能算個大門。
背無雙站在沙坑底部,前蹄蹬踏,似乎要打開某個機關。
蹬了兩下,機關沒有觸發,背無雙先停了下來。
潘德海以爲自己暴露了,正打算藏得深一點,卻見沙坑牆壁之上,似乎有些異樣。
背無雙喊一聲道:“出來吧。”
一名女子的身形從牆壁上浮現出來,從穿着來看,這女子像個算命先生,背後還揹着一個巨大的算盤。
“高淑霞,”背無雙冷笑一聲,“你來了,伱那姐妹呢?”
另一名女子的身形也浮現了出來,她穿着一身銀色長衫,走路的時候,腰枝擺動的幅度極大。
“百目魚,你也來了!”背無雙在笑,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高淑霞看着背無雙道:“兄長,你好像受傷了。”
百目魚語氣更加關切:“兄長,傷的重麼,快讓小妹看看。”
背無雙看着兩人,噴出一團口水道:“怎麼,都想搶我契書麼?” 高淑霞連連搖頭道:“兄長,你誤解我們了,我們是聽說你去拾掇潘德海那老賊,卻怕有人在你家裡生事,特地替你看門來了。”
背無雙笑道:“真是辛苦兩位了,找了這麼半天,是不是還沒找到契書?”
百目魚讚歎道:“兄長藏得這麼深,小妹都替兄長覺得放心。”
背無雙看着高淑霞道:“你不是會卜算麼?難道沒算出來?”
高淑霞連連搖頭:“兄長技藝高深,小妹實在卜算不出來。”
背無雙四下看了看,不用問,到了這個境地,自己的部下早跑光了。
“廢話別多說了,”背無雙打了個響鼻,“你們倆是一起上,還是單獨來?”
高淑霞嘆道:“兄長,何必這麼性急,你就把契書的所在告訴我們吧,我們姐妹替你看管,等你傷好了就立刻還你。”
背無雙撒開四蹄,猛然衝向了高淑霞。
高淑霞不敢抵擋,她知道背無雙的力量大的驚人。
背無雙冒充了這麼多年的體修,可不僅僅因爲一副駱駝長相,他身手極好,且皮糙肉厚,身上擁有很多體修的特質。
高淑霞躲過了背無雙,背無雙轉身又去攻擊百目魚。
百目魚腰枝一扭,呵呵一笑,輕輕鬆鬆繞到了背無雙身後。
背無雙受傷太重了,眼前這兩個人修爲都在地皮,他居然佔不到半點上風。
高淑霞拔出一枚算籌,刺進了背無雙的身體。
百目魚撩起長裙,一條腿上全是眼睛,在背無雙身上一蹭,撕扯下來一大片皮肉。
潘德海心下慨嘆,這兩個女子真是狠毒,出手都不致命,但卻讓背無雙無比痛苦。
廝殺之間,背無雙腳步凌亂,哀嚎不止。
嗚嗚~踏!踏!踏!
嗚~踏踏!
等等,好像不是那麼凌亂。
潘德海一怔,在嚎叫和腳步聲中,聽出了些許韻律。
這駱駝要出技法。
嗚~
背無雙一聲長嘯,地面突然多了一個沙眼。
沙眼似漩渦般急速旋轉,背無雙順着沙眼潛入到了流沙之下。
潘德海判斷的沒錯,背無雙確實要出技法。
只是這技法,不是用來對付百目魚和高淑霞的,而是用來觸發機關的。
這座沙坑,確實是背無雙的家門口。
但想打開大門,得用聲修技演奏一段樂曲。
背無雙之前踏步和哀嚎之聲放在一起,就是一段樂曲,只有用正確的方法打開大門,才能真正進入背無雙的住處。
背無雙鑽進了沙眼,百目魚趕緊跟着背無雙鑽了進去。
不多時,她獨自一人又飄了上來。
“他不見了!”百目魚吐了口沙子,“他傷得這麼重,還跑的這麼快!”
高淑霞拿起算盤,上上下下撥弄着算盤珠子,算了半個多鐘頭,終於算出了結果。
她拿着木劍,在地上畫了個記號,對百目魚道:“咱們往這裡鑽,在這就能找到他!”
百目魚用術法遁地鑽了下去,高淑霞緊隨其後。
德之大者潘德海依舊懸浮在半空,等待結果。
這兩個女子來得好,省得老夫親自涉險。
她們倆如果能殺了背無雙,從背無雙家裡挖了契書,這就省事多了,潘德海直接從她們手裡搶就是了。
她們如果打不過背無雙,甚至被背無雙殺了,潘德海就再去找背無雙,屆時背無雙的戰力被削弱了不少,這兩個女子的後患也除掉了,不也是兩全其美!
潘德海在半空看着,李伴峰躲在沙丘後邊看着。
沙坑裡,沙浪層層騰起,可見沙坑之中戰事激烈。
趨吉避凶之技不斷示警,提醒李伴峰不要靠近戰場。
這可怎麼辦?
李伴峰最想拿到的,就是背無雙的契書,現在背無雙無論死活,這東西好像都不可能落在李伴峰手裡了。
又等了一個多鐘頭,高淑霞和百目魚遍體鱗傷,從沙眼裡爬了出來。
她們坐在沙坑裡艱難喘息,很顯然,她們沒打過背無雙,契書也沒拿到。
這一仗應該是打到了兩敗俱傷,按照潘德海的推測,背無雙的戰力所剩無幾,不會再對他構成任何威脅。
他在半空中緩緩現身,衝着二人笑道:“兩位姑娘,辛苦了。”
看到潘德海現身的一刻,高淑霞差點尿了褲子,百目魚直接尿了。
她們倆拿起兵刃,準備迎戰,潘德海壓了壓手掌道:“兩位,稍安勿躁,潘某與你等並無冤仇,我來這裡,只是要取背無雙的性命。”
高淑霞指着地上的沙眼道:“背無雙就在裡邊,你自己去找他就是!”
潘德海笑道:“這沙穴之中,錯綜複雜,兩位姑娘都是有德之人,還是勞煩二位,給老夫帶個路吧。”
百目魚搖頭道:“我們倆沒那本事,再要下去一次,怕是就沒命了。”
潘德海道:“兩位姑娘,何必自謙,若單單比較身手,老夫都自愧不如。”
百目魚甩動着腰枝笑道:“潘老前輩,謝謝你看得起我們,可我們真不想再和背無雙交手,你還是自己去吧。”
潘德海把臉一沉,喝道:“婦道人家,言行輕佻,是爲無德!”
話音落地,百目魚一個趔趄,差點沒被壓倒。
高淑霞咬牙道:“老賊,我們跟你拼了!”
百目魚拉住高淑霞,示意她不要莽撞,她們兩個不可能潘德海的對手。
三人僵持之間,遠處似有流沙之聲。
潘德海舉目眺望,發現一隻沒了駝峰的駱駝正在荒漠裡狂奔。
背無雙逃了!
潘德海化身無形,追趕上去。
高淑霞和百目魚也不甘心,一併追了上去。
沙坑裡空空蕩蕩,一個人不剩。
張萬隆在自己的一里地塊上,對小根子道:“兄弟,看能堅持多久吧,多堅持一會,就能多幫你們七爺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