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強說陸東良就要來了。
李伴峰忍着笑,忍的很辛苦。
在普羅州,死去的人有可能活過來,楚少強就是個例子。
有人說他死在了十里開荒上,也有人說他死在了關防廳手上,還有人說他死於和綠水丐的爭鬥。
各種說法都有,但事實證明各種說法都是錯的,因爲楚少強根本沒死。
這種事情能不能發生在陸東良身上呢?
在其他人眼裡還真有可能。
楚少強道:“李七,你肯定收到過一些關於陸東良的消息,你以爲他失蹤多日,已經死了,
但陸東良是九層旅修,你就沒想過,他已經到了晉升十層的關口,正好該去內州完成修行麼?”
說這番話的時候,楚少強有好幾個字咬的挺重,可卻沒見他嘴裡吐出肥皂泡。
難道因爲這些話是真話?
楚少強真以爲那就是陸東良?
難不成貨郎的洋胰子還有讓人說實話的功能?
楚少強接着說道:“收到陸東良快來普羅州的消息,我也很驚訝,在此之前,我在內州並沒有見過他,
他曾經被陸東俊和卓裕玲聯手偷襲過,你可能覺得陸東良的實力不過如此,
但在我看來,這正是他的可怕之處,我當初謊稱在開荒之中遭遇不測,趁機前往內州修行,楚家因此遭遇了一場浩劫,
陸東良故意露出破綻,逼迫家中內鬼出手,讓陸東俊、卓裕玲等人暴露了身份,也讓陸茂先一家暴露了野心,
而今內鬼相繼被殺,陸家雖有傷損,但沒動了元氣,陸東良對外只說失蹤,靠着這一招,穩住了陸家的局面,而今還能堂堂正正回來,卻比我和何海欽做的都要高明,
我和陸東良爭鬥了半生,陸東良的智慧確實讓我欽佩。”
換做別人,恐怕會和楚少強一起讚歎陸東良的智慧。
但李伴峰不會,因爲他確實知道陸東良的去處。
屍體被紅蓮吃了,丹藥被李伴峰吃了,魂魄被娘子吃了,在李伴峰成長的道路上,陸東良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陸東良不是故意被陸東俊和卓裕玲偷襲的,那次偷襲幾乎要了他的命,也讓他拼光了本錢。
至於陸東俊,他是怎麼死的,李伴峰不知道。
卓裕玲死在了李伴峰手裡,這是她自己作的,陸茂先反覆算計陸春瑩,計謀被李伴峰識破,死在了李伴峰手裡,這也和陸東良沒什麼關係。
陸家能支撐到現在,是靠邱志恆艱難經營,加上和李七、馬五互相幫襯,楚少強把這些事情都歸功給了陸東良。
唯一一件事,楚少強說對了,陸東良現在可以名正言順的回來。
這個即將出現的“陸東良”必然是假的,內州派他來的目的可能不光是爲了對付黃土橋。
陸東良在普羅州的影響力太大,一個假的“陸東良”很有可能改變普羅州的格局。
事情說完,楚少強走了,李伴峰很認真的說了聲謝謝,因爲這次的消息非常關鍵。
首先要通知秦不漏做好準備,內州派來的陸東良是假的,但身份是假的,人必定是高手,一場廝殺在所難免。
而且要通知其他人不能上當。
首先要立刻通知陸春瑩做好準備,不能讓“陸東良”把家主之位要回去。
還得提醒何玉秀和楚二,不要和“陸東良”建立任何盟約。
其他勢力也要通知到位,可怎麼通知呢?
挨家挨戶上門說去?
這麼做太累了,而且欲蓋彌彰,反倒會讓人相信陸東良就是真的。
很快,李伴峰想到了合適的辦法。
得給這個“陸東良”加點作料。
……
逍遙塢後樓,羅正南在自己的房間裡,正在躺椅上聽廣播。
“各位聽衆朋友,春天就要到了,在這裡溫馨提醒一下,去年冬天殺過人的朋友,要及時轉移埋在雪裡的屍體……”
嗡!嗡!
羅正南的腦殼一陣顫動,看到是李七來了電話,趕緊接了起來。
“老羅,去趟報社,告訴他們連發幾天新聞,就說有人冒充陸東良四處行騙,多寫幾個案例,做得像樣一點。”
“七爺,有沒有新聞素材?讓報社各寫各的,怕出紕漏。”
老羅擔心的有道理,要想保證新聞質量,得有統一稿件。
黑石坡就在黃土橋邊上,無中生有這事兒他們擅長:“老羅,等黑石坡的報紙先出來,綠水城那邊再跟着行動。”
……
黃昏,藥王溝,邱志恆下了洋車,給了車伕一疊鈔票。
這次他到各個村子採購藥材,原定三天的行程,因爲半路遇到了這位車伕,不到兩天,事情就辦完了。
說起來,這位車伕也算舊相識,當初從火車站去找貨郎,邱志恆就遇到過他。
“老兄,你這麼高的修爲,做拉車這行,是不是有點屈才了?”
車伕不以爲然:“拉車怎麼了?本分過活不好麼?非得出去玩命,纔不叫屈才?”
邱志恆沒再多說,提着包回了藥行,一進門,見妻子迎了過來,臉色不太好看:“志恆,不是說明天回來麼?”
邱志恆笑道:“這話什麼意思?我回來的不是時候?”
“還真不是時候,”妻子一臉爲難,“家裡來人了。”
邱志恆知道媳婦兒的性情,肯定不會揹着自己做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可她今天的態度怎麼這麼奇怪?
妻子招招手,邱志恆彎下腰,聽妻子耳語。
聽過之後,邱志恆臉色一變,愣了好久。
“志恆,要不你先……”
妻子想讓邱志恆出去躲躲,忽聽屋子裡有人喊道:“小邱,回來了!”
是陸東良的聲音。
邱志恆把提包交給妻子,走進了客廳。
一名男子坐在沙發上,邱志恆見了他,愣了許久。
男子看着邱志恆道:“怎麼,這才一年沒見,不認我了?”
邱志恆糾結片刻,恍然醒神,笑了笑,微微欠身,行了一禮,打了句招呼:
“陸先生。”
他沒叫老爺,這讓陸東良皺起了眉頭。
但陸東良的眉頭很快又舒緩了:“伱雖然已經不是陸家的管家,可也不用叫得這麼生分,叫聲陸大哥總可以吧?”
“陸大哥。”邱志恆叫了一聲,隨即坐在了陸東良的對面。
換做以前,沒有陸東良的吩咐,邱志恆從來不敢坐下,但現在不是以前了。
陸東良點了支菸,緩緩說道:“我走這些日子,確實辛苦你了,少霞做事任性,源山和源海什麼都不懂,東俊和三叔那邊又天天給你找麻煩,能支撐到現在確實不容易,
而今我回來了,身邊正是用人的時候,源山源海都出了事,春瑩還小,正經事也指望不上,我能想到的幫手,就剩你一個了。”
邱志恆沒作聲。
陸東良嘆了口氣:“小邱,少霞之前做的一些事情,可能真的傷了你的心,我先替她給你道個歉,
竹子,你也幫我說句話,勸勸你家男人,等回了綠水城,我讓少霞當面給你們兩口子賠不是。”
邱志恆的媳婦兒,小名叫竹子。
竹子看向邱志恆,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想回綠水城麼?
當然不想!
別看陸家大宅很大,但那不是她的家,她和孩子不能隨意走動,甚至不能隨意離開他們居住的那座小樓。
哪怕在小樓裡邊也有一堆規矩,娘倆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在這不一樣,這是他們自己家的藥行,竹子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想說什麼就說,想吃什麼就做,孩子可以屋裡屋外撒歡的玩兒,鄰里街坊可以到家裡來做客。
這些細枝末節都放在一邊,關鍵現在的日子有奔頭,藥行生意越做越好,邱志恆還打算在外溝開兩家分號。
而今又讓他們回陸家。
在陸家,大管家確實身份不低,可那又能怎樣?不還是個下人?
竹子衝着陸東良笑了笑:“陸大哥,我們在這其實挺好的,志恆也在鄉下待慣了,再去城裡,怕是有些事也做不明白,就不給您添亂去了。”
陸東良沉下了臉:“小邱,這麼說來,你就是不想跟着我了?”
邱志恆微微點頭道:“陸大哥,我四十好幾了,別人家的事兒顧不上了,我現在就想爲自己家過日子。”
陸東良看着邱志恆,雙眼露出一絲寒意。
竹子在旁笑道:“光跟着你們聊天了,我還沒準備晚飯呢,志恆,你先陪着陸大哥,我去廚房弄幾個菜去。”
客廳裡,邱志恆和陸東良半晌不語。
廚房裡,竹子拿出來十來盒糕餅,不停往嘴裡塞。
竹子只有身高不到一米四,體重超過了一百四,身材非常圓潤。
她一頓猛吃,肚子沒鼓起來,身子反倒迅速瘦削了下來。
等吃光了十幾盒糕餅,竹子從一個圓潤的四十女子,變成了精瘦的二十許人,全身的衣衫都鬆了,模樣也出現了極大的變化。
換做一個不熟悉竹子的人,會以爲眼前這個人和竹子沒半點關係。
竹子擺了一盤糕餅,送到了客廳,看到竹子這麼大變化,陸東良愣了一下。
他這一愣,竹子放下了糕餅,站在了邱志恆旁邊,臉色也陰沉了起來。
客廳裡的氣氛十分凝重,貌似隨時要開戰,忽聽前臺有人喊道:“我要的藥材怎麼還沒來?你們家老闆呢?”
邱志恆藉機起身道:“陸大哥,你先在這坐會,我和竹子出去看看生意。”
陸東良也站了起來:“算了,我也不打擾你們做生意,如果有一天你們改了主意想去綠水城,陸家大門還給你們留着。”
說完,陸東良出了客廳,身形轉眼不見。
邱志恆來到櫃檯,見徐老一臉慍色道:“怎麼回事呀,小邱,我訂的藥材怎麼還沒來?”
邱志恆笑了,徐老昨天才訂的藥材,哪能今天到貨。
徐老喊着一嗓子,是告訴陸東良,他在這。
也正是因爲聽到了這一嗓子,陸東良沒敢再爲難邱志恆。
“徐老,等藥材到了,我給您送家裡去。”
徐老擺擺手道:“那倒不必,我這兩天正好想在鎮上轉轉。”
邱志恆留徐老吃飯,徐老婉拒,轉身出了藥行,走到黃包車伕近前:“拉我轉兩圈。”
車伕立刻啓程,拉着徐老在裡溝轉悠。
徐老問了一句:“藥王溝又來人了,修爲不低,你還不跑路?”
車伕哼一聲道:“不用挖苦我,該跑我就跑,肯定不含糊,但我估計這人,不會在藥王溝待太久。”
……
邱志恆回到家裡,摸了摸媳婦兒的臉蛋,笑道:“你剛纔真想和陸東良動手?”
竹子哼一聲道:“你看不出來,那根本不是陸東良!”
邱志恆愣了半晌,他真沒看出來。
竹子道:“剛纔看我變瘦了,他居然嚇了一跳,陸東良怎麼可能會嚇着,我什麼道門什麼修爲,他難道還不知道麼?”
邱志恆覺得陸東良剛纔的反應還算正常:“他應該是想不到你真會和他動手。”
“你還不信我?那真不是陸東良!”竹子哼一聲道,“這兩天沒看報紙麼?消息都傳開了!”
邱志恆這兩天確實沒看報紙,他買藥材去了。
竹子把報紙交到邱志恆手上:“你仔細看看,這上邊明明白白寫着,有人冒充陸東良,四處行騙,
起初我還不相信是真的,這回讓我遇見了,我是真的相信了。”
“真是冒充的?”邱志恆還有點不太相信,他跟了陸東良那麼多年,剛纔那人在他面前,至少沒有任何破綻。
竹子又拿了一份報紙道:“各家報紙都有消息,冒充陸東良的那個人修爲不低,而且無惡不作,他當着人家的媳婦的面,把孩子他爹給糟蹋了,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把孩子他爹給糟蹋了?”邱志恆確信這人肯定不是陸東良,陸東良是花,可還沒花到這個境地。
“剛纔這個人不簡單,”邱志恆放下了報紙,“他應該是衝着春瑩和老七來的,我得去趟綠水城,不能由着這個人興風作浪。”
竹子坐在邱志恆的膝蓋上,一臉嗔怪道:“又回去給陸家當管家?”
邱志恆搖頭笑道:“放心吧,我現在不給別人賣命,只踏踏實實經營咱們這一個家。”
……
深夜,綠水城。
報童在街邊打着盹,手裡還有三份報紙,賣完了才能回家。
陸東良來到報童旁邊,買走了一份,看到上邊的消息,他冷笑了一聲。
有人假扮陸東良行騙?
是誰把消息走漏出去了?
陸東良隨手丟了報紙,去了漢元街一座小院。
陸茂先死了,家產被宗家回收,幾個兒女也都分了家。
陸東春一個人住在這座小院裡,平時沒人來訪,她也很少出門。
聽到有人進了院子,陸東春點亮了油燈,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看到院子裡站的是陸東良,陸東春臉上沒有表情,手裡的油燈顫抖了一下。
“大哥,是你麼?”
“不是我,還能是誰?”陸東良笑了笑。
陸東春不敢相信,可仔細看了片刻,又覺得不該生疑,糾結之間,手裡的油燈不住的顫抖。
陸東良看了看這素樸的小院,嘆了口氣道:“陸家的小姐哪能住在這種地方,收拾收拾,明天搬家,我給你新買了座宅子。”
“大哥,我已經不是陸家人了。”陸東春的語氣不見起伏,卻能讓人聽出其中的哀傷。
“誰說你不是的?”
“陸家的家主,陸春瑩。”
陸東良皺眉道:“陸家有其他的家主麼?”
“可是現在……”
“沒有可是,我只問你,陸家還有其他的家主麼?”
“沒有。”陸東春不再糾結,回答的非常堅定。
陸東良笑了笑:“明天我來接你。”
他轉身要走,陸東春忽然在身後抱住了他。
“別走,大哥,別走……”
沒有表情,語氣平緩,卻能讓陸東良聽出她的思念和依戀。
貌似今晚走不了了。
貌似這對兄妹的感情,不太一般。
陸東良還真沒準備。
可貌似有些事也不用準備太多。
只是和衣修,應該怎麼做?
……
七秋城裡,陸源信有些坐不住了。
“小姐,那個假陸東良在家族裡天天擺宴,還公開宣佈恢復了陸東春在家族裡的身份,咱們也應該回綠水城看一眼了。”
陸春瑩問道:“段夫人那怎麼說?”
“就目前收到的消息,段夫人還沒表態,假陸東良也沒有回到陸家大宅。”
陸春瑩道:“還按七哥說的,只要那個假的沒進了陸家大宅,咱們就不用理他。”
陸源信道:“可是我擔心……”
“信哥,你得信我,”陸春瑩笑道,“我有辦法。”
陸春瑩有辦法麼?
目前爲止,她沒有好的辦法。
如果回了綠水城,陸東良會約她出來,然後在全族面前,宣佈收回家主之位,卻讓陸春瑩拿什麼手段反抗?
打?
她肯定打不過,按照李七的推測,這個假陸東良的修爲在雲上,別說她打不過,李七也打不過他。
拆穿對方?
這個很難。
在家族面前,兩人對質,陸東良幾乎不會給陸春瑩說話的機會。
所以陸春瑩不能回綠水城,只能留在七秋城。
“陸東良”會不會追到七秋城,對陸春瑩下手?
這要問過秋落葉,還要問過三千個三頭人。
七秋城是李七的根基,在這塊地界,李七不怵任何一個雲上高手。
在段少霞允許陸東良進門之前,陸東良的身份都不算坐實,陸春瑩只需要留在七秋城打理生意,擺出一副不和騙子一般見識的態度,“陸東良”就拿她沒辦法。
段少霞是什麼態度?
段少霞的壓力很大。
“秀玲,你再幫姐姐去看看,那個東良到底是不是真的?”
張秀玲很無語,這幾天,大小宴會去了三次,她也確認過了三次:“姐姐,從我這看,他真是陸東良,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破綻,
你要是信不過我,就親自去見他一面,要是在外邊見面不方便,你就把他請到家裡見一面,反正他遲早要回這個家。”
“不行的,哪能隨便讓他來!”段少霞不住的搖頭。
如果陸東良是假的,她絕不能讓對方進大宅一步,否則自己的清白就沒了。
如果陸東良是真的,她就必須讓陸東良回大宅,而且還必須做好一個準備,因爲陸東良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章懷義。
真正的陸東良絕對不會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染指他的家產,縱使這個人真有可能是他的私生子。
在陸東良面前,段少霞又該如何保全章懷義?
跟陸東良實話實說,她用了技法,把章懷義和病牀上的陸源海互換了。
段少霞真有這個衝動,她真想把實話說了。
可仔細想想就知道這麼做行不通,真正的陸東良會怎麼處置這件事?
他會把章懷義和陸源海都殺了,凡是染指他家產的外人,一個都不留。
這就逼着段少霞只有一條路可走,不管陸東良是不是真的,她都只能說是假的,不讓對方進門。
“可段少霞能支撐多久呢?”何玉秀去了黃土橋,找到了李伴峰,“七哥,我有點害怕,當初陸東良的事情和我有關係,
陸東俊死了,卓裕玲也死了,陸東良現在從內州回來了,他要想報仇,估計第一個就得找我。”
李伴峰笑了笑:“秀兒啊,他真的不是陸東良。”
“可那麼多人都說他是,見過他的人,都說他是真的!”
這事李伴峰也好奇,各大報紙都宣傳到位了,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假冒陸東良行騙,可還是有那麼多人上當,這到底是什麼道理?
“秀兒啊,這人真不是陸東良,我說不是就不是。”
“七哥……”
“秀兒啊,再要頂嘴,我就要動家法了。”
何玉秀沒敢吭聲,李伴峰估算着時間差不多了,讓何玉秀先在屋子裡等着。
這是李伴峰在黃土橋新修的旅館,何玉秀四下看了看,嘆口氣道:“修這個做什麼?黃土橋這地方還有救麼?”
何玉秀咬着煙,正對着窗戶發呆,卻見李伴峰從房間外邊領進來一個人。
這人四十多歲,身材挺拔,臉頰瘦削,濃眉大眼,身穿一件黃呢子大衣。
看到這個人,何玉秀把嘴裡的菸捲吐了,抄起手邊的椅子,直接衝了上來。
“秀兒,冷靜!”李伴峰一把抱住“陸東良”,左躲右閃。
“七哥,跟他拼了!”何玉秀喊道,“這個是真的,他身上的黃呢子大衣,英格麗國訂製的,我肯定不會認錯!”
兩分鐘後,李伴峰坐在屋子裡,氣喘吁吁訓斥何玉秀:“秀兒,你長本事了,我的話你不聽了?
我跟你說這是假的,你爲什麼還動手?這麼好一個‘陸東良’,差點就被你給打壞了!”
何玉秀一臉慚愧:“七哥,你這做的也太像真的了,要不是他說話聲音不像,我真就分不出來。”
“聲音不行咱們可以再調整,你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疏忽。”
何玉秀仔細檢查一遍:“七哥,外表沒有疏忽,這就是陸東良。”
李伴峰火還沒消:“我翻修一個酒店,容易麼?剛修了兩個房間,就被你砸壞了一個!”
何玉秀低着頭道:“我認罰。”
李伴峰哼一聲道:“我又不缺錢!”
何玉秀紅着臉道:“那我認打!”
李伴峰嘆道:“這頓打先記着,咱們先做正經事。”
做正經事?
何玉秀看了看牀鋪:“我收拾收拾。”
“不是在這做事,回綠水城,把這個陸東良變成真的。”
何玉秀指着“陸東良”道:“這是個香瓜人,拿這個當陸東良,怕是說不過去吧?況且你沒有陸東良的血,怎麼做出來的香瓜人?”
沒錯,這確實是個香瓜人,還不是用陸東良的血做出來的,只是身材上和陸東良相似。
娘子在這個香瓜人身上貼了一層粘土,反覆打磨之後成了陸東良,從外表完全看不出破綻的陸東良。
可外表是外表,內在方面,香瓜人和陸東良相差太大。
“秀兒啊,這個陸東良就是真的,”李伴峰看着“陸東良”道,“何家說他是真的,李七說他是真的,馬五說他是真的,楚家也說他是真的,
陸春瑩說他是真的,段少霞也得說他是真的,人證物證,鐵證如山,這人就是真的!”
……
綠水城,陸家大宅。
段少霞終日惶惶惴惴,寢食難安,生怕陸東良突然闖進家門。
他要闖進來,就和他以死相拼,死活不能承認他是真的,豁上自己這條命,也得把兒子保住。
入夜,一名支掛前來通傳:“夫人,邱頭回來了。”
“志恆!”段少霞大喜,“快請進來,快!”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何玉秀和李七也在。”
“何玉秀和李七?”段少霞猶豫片刻,“他們也算自己人,一併請進來!”
不多時邱志恆、李七、何玉秀都進了大宅,段少霞道:“玉秀,李七兄弟,你們先在這稍坐一會,我有話單獨和志恆說!”
何玉秀笑道:“少霞,這什麼話?你大半夜和個男人單獨說話。”
段少霞也顧不上寒磣:“這是我們家事。”
邱志恆道:“段夫人,有話就在這說吧。”
段少霞搖頭道:“家裡的事,不能和外人說!”
何玉秀道:“少霞,你家裡那點事我早就知道了,你天天帶着章懷義拋頭露面,當我看不出來,
那孩子就是源海吧?你用技法給他換了魂了!”
段少霞一陣顫抖:“何玉秀,你別胡說,什麼換魂?這世上哪有這種事?”
何玉秀笑道:“少霞,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在江湖上跌爬這麼多年,認識我的人,誰不得叫一聲秀姐?我什麼手段沒見過?
你用的是情修技,骨血兩換,兩人血緣足夠近,就能換魂,你要是還不承認,你家這事我可就不管了,等陸東良回來了,你那兒子可就保不住了!”
段少霞看着何玉秀道:“那個東良,是真的?”
何玉秀哼了一聲:“哪個是真的,誰也說不清,我覺得,能保住你兒子的那個,就是真的!”
段少霞訝然道:“這話怎麼講?”
李七道:“我可以給你送回來一個陸東良,我保證這個陸東良不會殺你兒子。”
段少霞一開始沒聽明白,思索許久,連連搖頭道:“你們這是合夥算計我!”
邱志恆道:“我雖說不在陸家了,但我絕不會算計陸家,段夫人,如果想保住源海,只有這一個辦法。”
段少霞無論如何都不答應,何玉秀嘆道:“少霞,你先回房間歇會,我一會單獨和你商量。”
段少霞回了房間,何玉秀起身也要去,李伴峰壓低聲音道:“你和她怎麼商量?”
“我和油桃學了點本事,這事一會就能說通。”
李伴峰想不明白,油桃能有什麼本事?
邱志恆搖了搖頭,他都不認識油桃。
過了一個鐘頭,段少霞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整飭了一下妝容,深吸一口氣道:“就按你們說的辦吧!”
李伴峰笑了。
離開陸家大宅,李伴峰告知羅正南:“通知陸春瑩,可以回綠水城了。”
……
綠水城,興青路,何家慶買了一份報紙,靠着牆邊看了片刻,從懷裡拿出一枚大洋,扔進了乞丐的討飯鉢子。
乞丐晃了晃鉢子道:“看見了吧,陸東良回來了,你覺得這事是真的麼?”
何家慶一笑:“真的假的,你還看不出來?”
綠水丐搖搖頭:“這次我是真看不出來,我覺得他就是真的。”
何家慶把報紙也交給了綠花子:“我得抽空見見這個人,這人對我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