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英雄冢㈢

十月朔日,賀蘭國王沐浴更衣,率文武百官馳至賀蘭山巔,以祭天地、社稷。百官上表稱賀,以爲秦王。

秦王詔曰:孤起於亂世,殫精竭慮,以解天下倒懸爲己任。今兵戈不止,羣雄逐鹿,天下紛亂。百姓窮困,妻離子散,翹首天下大安,不惜以微薄家財豢養軍士,遣至親兄弟奮戰沙場,未嘗退縮申辯。孤無有以己尊虛榮汗顏誇耀,故諸禮從簡,毋須繁文縟節,捨本逐末。

遂設“三公”太師、太傅、太保,又設“三孤”少師、少傅、少保,皆爲勳職,暫不授人。秦王某日笑曰:此類勳爵非德高望重者不可授之,孤虛位以待諸卿,毋讓孤失望也。

禁中不設尚書、門下二省,亦不設樞密院,秦王自帥三軍兵馬諸事。置中書省,合正副宰相三五人,是爲政事堂。以王敬誠爲中書令,行宰相之實,下分吏部、戶部、禮部、兵部、邢部、工部。中書令以左丞相與右丞相副之,以分中書令之權,耶律楚材與高智耀分任之,即爲副相。凡中書省所議公文,大率需此三人聯署方可簽押通過。

政事堂令設參知政事若干,亦爲副相,有議政質詢之權,但不在政事堂坐堂。自中書令從一品,至下等小縣從九品不等。

吏部掌管文官的選試、注擬、責任、升遷、敘復、蔭補、考課的政令以及封爵、策勳、賞罰等的制度。

戶部掌管戶籍、土地、錢穀的政令以及貢賦、雜役。

禮部掌管禮樂、祭祀、朝會、宴享、學校、科舉、外交之政令。

兵部掌兵役、籌款及國王儀仗、鹵簿、武舉、義勇弓箭手諸事,但不過問戰事,只事後勤。

刑部掌刑法、獄訟、奏讞、赦宥、敘復等。詔曰:我國初創,立法諸事繁重複雜,孤自入主河西,夏人舊法《天盛律令》施行五年有餘,大率乃良法,今仍宜承之。凡有不合人情與時宜者,有司應合議修訂之。但不可一日三變,令民不知所往。

工部掌全國城郭、宮室、舟車、兵甲器械製造、錢幣、河渠、屯田等。以陳有爲工部尚書,原官辦鐵、紡、機諸局由工部統領。詔曰:凡我大秦國,無農不穩,無畜牧無以躍馬殺敵,然無工亦不強,兵甲之利向爲征戰之本也。遴選天下能工巧匠。聚之於京師兵器局及賀蘭兵工場,給其優厚錢糧以示寵恩。另授朱貴爲大匠師號,見州官及以下皆不拜。

御史臺設御史中丞一名,負責監督百官操守,暫由耶律楚材領其職責。

別立鹽鐵使司,下設礦冶與鹽業。立市舶使司。掌管全國茶、酒、商戶及其稅賦。分別以陳時可、趙爲鹽鐵使與市舶使。此二職亦爲副相,有入政事堂議事之權,與宋之三使司有別。詔曰:鹽鐵乃國家財稅之根本。又我秦國處河西、關隴,商道東西縱橫數千裡,國家獲利良多,亦是國之根本。望二卿勉勵而行之。

廢大司農之職,歸之於戶部。加吳禮參知政事銜。出京師,赴河東南路,代中書省治理百姓,稱“河東行中書省”,簡稱河東行省。擢夏州知州樑文赴京兆,亦簡稱“陝西行省”。詔曰:河東與關西諸州府乃新拓之地,民心不穩,然乃國家長久征戰之基業。需得力之臣鎮撫。並授之以行臺重權爲要。

除河東行省與陝西行省外,府、州、縣的長官一律稱知府、知州、知縣。惟京師所在的府尹稱京兆尹。其佐貳,府有同知、通判、推官,分權牽制,州有同知、判官,縣有縣丞、主簿縣尉。別在府、州視其大小,設監察御史、都御史、副都御史,行地方監察之權。

時,王敬誠以中書省職權過重,欲推辭不就。左丞相耶律楚材又云其兼任御史中丞,既不合體例,又位高權重,亦勸秦王另選賢能分權。秦王勸勉曰:非常之時,當有非常集權之事,孤以國家社稷內政託付給二卿,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毋須彷徨。

初,陳時可、趙、劉中、劉桓、周立和、王貞、楊簡、高廷英等原屬金國官吏,因蒙古南侵而滯留河北,苟且偷生。其時蒙古勢大,耶律楚材薦舉諸人任蒙古燕京、西京、平陽諸路課稅使。至此秦國初立時,陳時可等又隨耶律楚材投入秦王治下,雖有去意,但秦王不問其過往所事何人,皆任其大用,視爲朝之重臣,令百官不分彼此,禁非議嘲諷。羣臣無論在朝在野皆感秦王賢德,俱雲忠於職守以報秦王識人之明。

秦王欲以劉翼爲翰林院大學士,執掌文壇輿論。劉翼卻言素慣以布衣之身求學問道,不敢冒佔優朝廷俸祿,然亦不以位卑而忘憂國,雖在野研學,可替主上體察朝野過失,以證明道,又可爲國選舉人材。翰林院遂未立,秦王特賜金一千兩,授其執掌賀蘭書院,悉聽其用。中原文壇領袖如王若虛、元好問輩斯時滯留中興府,秦王欲授官而不得,遂納諸中原文士入書院,開科講學教授子弟,書院未幾文風漸盛,人才輩出,俱爲俊傑,傳爲文林佳話。

又,上欲以大食數字紀年,以始皇滅六國登基時爲公元元年,因羣臣反對而暫罷。

劉翼進年號曰:崇寧。又因與宋徽宗年號抵,遂改爲“泰安”

泰安元年,即宋之端紹定五年,金之天興元年,取國泰民安之意。上,背北面南,第一次接受百官的叩拜。文武分別王敬誠和何進的帶領下魚貫而入,分列左右。

禮多人不怪,這禮可大可小,上至朝政天子威儀,下至小民待人接物。趙誠發現當個真正的國王着實不簡單,大臣們引經據典地論述各種朝儀。單就這文左武右,就是個衆人皆知地講究,以左爲尊,若是連這個都不懂。那就是大笑話了。趙誠雖很不以爲然,但也不反對。連這座還未來得及修整的宮殿都是剛改的名。

王敬誠與耶律楚材等人事先就規定了上朝的儀規,從閣門外,就鬧出不少笑話。趙誠見官員們服色各異----還未來得及定官服,官員們喧譁着走了進來,按照品秩的高下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地位置站班。雖然從進殿時見趙誠赫然高坐在殿上,立刻恭敬起來。卻都新奇不已,臉上散漫着笑意。

趙誠本該在臣子們都到了,纔會在宰相的請示下出現在殿中,並接受臣子們朝拜地,很顯然他還未學會所謂皇家氣派。

《周禮?春官?大宗伯》載:“春見曰朝,夏見曰宗。秋見曰覲,冬見曰遇,時見曰會。殷見曰同。”所以就有了每年歲首時的大朝會。不過眼下應該被稱爲常朝。

《詩經》上說,雞既鳴矣,朝既盈矣;東方明矣,朝既昌矣。所以以雞鳴之時。即卯時(早五點至七點)上朝。拂曉就得頂着滿天星上朝,對於京官來說是個辛苦的事情。彷彿不如此,不顯得滿朝上至皇帝下至小官勤政。大約辰時(早七點至九點)朝議結束。還有頓免費的午飯吃,叫“朝食”。

實際上,遇到皇帝因事不朝,或者天氣不好,給官員們放假,則是一件讓官員們高興的事情----有人巴不得不去上朝。唐代詩人白居易有詩爲證:歸騎紛紛滿九衢,放朝三日爲泥塗。可見白居易寫這首詩時地心情還是很不錯地。這叫“放朝”。放朝就是放假。

如果是在外地爲官。被召到京師來問對,稱“赴闕”。按照宋國元豐官制,朝參班序有日參、六參、望參、朔參的分別。早朝儀、朝班序立、入朝次第及糾舉失儀,都還在試行中。

“臣等參見吾王聖駕!”王敬誠率領百官參拜。

“行了、行了!”趙誠道,揮了揮手讓衆臣起身,絕了衆人三叩九拜的大禮趙誠看着朝臣們恭敬地拜倒在地,雖然自豪感無以復加,但是卻是很反感。以往他出獵或者與武將們行軍、打仗,常常時席地環坐,相互猜拳行令,並不太分上下高低,武人們也因此對他很是親近。如今成了一位真正地國王,或者說實際上的一國皇帝,高坐在被稱爲王座或者皇座地座位上,與最近的王敬誠、何進不過數步遠,卻感覺自己離臣子們隔着一條黃河。

“卯時,正是雞鳴時分。古人云,聞雞起舞!”趙誠道,“可是孤今天沒有起舞。”

趙誠很是理解“從此君王不早朝”地唐玄宗。他一向起得早,但卻沒有今天這麼早過,而且早上卯時一般是他練習武藝騎馬射箭地時候。他認爲這是折騰人。

“稟國主,此乃古制。百官早起叩闕奏事,國君視朝問政,上下一心方纔能締萬世之朝!”王敬誠道。

“爲人君者,勤於政事並非是因爲起得早。若是一大臣終日奔波勞累,考評時卻得了個政績不顯地評語,諸卿以爲他是個賢臣嗎?”趙誠道,“若是一國之君,縱是碌碌無爲,而國勢不墜,要孤說那纔是真正是有爲之君。無爲而治嘛!”

“孤至今二十有七,自幼時無論是蒙古冰雪寒風,還是沙場茹毛飲血,向無小恙,蓋爲聞雞起舞勤練武藝,而使身康體健。”趙誠道,“此乃養生之道,昔長春真人丘處機亦稱是,諸卿莫不是想讓孤短壽?”

趙誠這番強詞奪理的話,讓衆人不敢反駁。高智耀認爲趙誠不能以常理度之,遂道:“國主以爲常朝何時爲好?”

“辰時起爲好!”趙誠道,卻補問了一句,“常朝不是每天都上朝吧?”

耶律楚材引金國故事:“以每月朔日、六日、十一日、十五日、二十一日、二十六日爲六參日。後又定製,以朔、望日爲朝參,餘日爲常朝。”

“若是逢節日呢?”趙誠反問道。

“中書計較,除夕、元旦(正月初一)、上元(元宵)、寒食(清明前一天)、清明、端午、乞巧(七夕)、中元、中秋、重陽、冬至,吾王及王后生日,皆不視朝。”王敬誠道。

趙誠飛快地盤算着,這算下來至少有十三天假期。

“立春一月節,雨水一月中;驚蟄二月節,春分三月中。”趙誠道,“農家秉天時而耕,不敢逾越。今我大秦國衣食暫不缺,但國用稍少,新拓之地,又閒田甚多,正需勸農生產,何不在春時罷朝一日爲民祈雨呢?須知我河西向來以旱災爲重。或是孤親往郊野,勸農稼耕?”

王敬誠與耶律楚材、高智耀等相互對視了一眼,心說趙誠這個提議也很不錯,只得道:“遵旨!立春日罷朝祈雨一日。”

“晉卿,卿是個精通天文之人,你說若是出現太陰、太陽虧蝕,是否爲不祥之兆?”趙誠又問道。

“這個……”耶律楚材道,“應該算是吧。”

“那麼日月虧蝕,就應該罷朝了?”趙誠笑着道。

“遵旨!”衆臣齊聲道。

“孤在西域,嗯,王從之、何學文,還有晉卿,都是知道的,西域人篤信宗教,那些畏兀兒人、波斯人、突厥人以及哈剌契丹人,每七天都要去清真寺裡去大禮拜,那一天叫做禮拜日,均淋浴更衣,叩誦古蘭經,以示虔誠之心。”趙誠看向鐵穆,“鐵將軍,你是西域突厥出身,你說孤說地是不是實情呢?”

“回國主,正是!”鐵穆眼觀鼻鼻觀口,面無表情地說道。這種朝會,幾乎所有的武人都不敢興趣,秦九甚至半依在廊柱上打着瞌睡。

“孤治下皈依真主地亦不少,尤其是河西沙、瓜、甘、肅等地,孤以爲無論是何宗教,皆衆生平等,皆孤之子民也。故孤欲讓天下州縣官吏皆以七天爲限,每七天可罷事一日,視七天爲一週,周而復始也!”趙誠道。

“臣反對!”王敬誠、耶律楚材、高智耀以及幾乎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反對。

人人都聽出來了,趙誠其實就是打着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讓視朝的次數較到最低點。衆臣異口同聲地表示反對,竟如從一個喉嚨裡喊出來地,將秦九從迷糊中驚醒,拔出長刀,茫然大喝:

“列陣,護駕!”

滿朝之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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