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白了,交給我吧。”
“嗯……那就拜託你了,老實說,這種事我不太懂。”
“哪裡的話。”
“王立超,爲什麼你對這種事這麼瞭解?感覺你……是不是一直在等這個時候?”
“……咦?”
“仔細想一想,動漫展那次要我穿上女裝的時候,你也是故意的吧?爲的就是讓我父親看到我穿女裝的樣子。本來我的樣貌就跟母親很相似,對母親恨之入骨的父親,如果看到我穿女裝的話,以他目前不穩定的精神狀態,一定會把我跟母親無意識的聯繫在一起,以至於想要殺了我……”
“被看穿了嗎?不過就結果來說很完美,不是嗎?你終於從童年的陰影中走出來,你的父親也不在了,而且作爲唯一的法定繼承人,繼承了他所有的遺產,你應該高興纔對。”
“……如果你現在站在我面前的話,我一定要揍你一頓。”
“真令人意外,你竟然還能這樣維護自己的父親,但就算如此,對我也只是‘揍’而已嗎?普通來說這種時候應該會大喊着‘我要殺了你’纔對吧?你還真是個善良的傢伙——不過越是善良,越是沒有辦法成爲主角的。”
“……你的目的是什麼?”
“錢。”
“‘錢’?只是這樣而已?”
“只要有這個理由就足夠了,不是嗎?我很窮,家裡的電腦算是最值錢的東西了,但也就是幾百塊的二手貨而已,住的地方也是父母生前留給我的——啊,不過某個我自己都沒見過的親戚突然出現說,這個房子是他的,大概再過幾個月我就連睡覺的地方也沒有了吧。我在學習上面也沒有天賦,爲了維持自己的生活,就只有動動腦筋才行了。幸運的是,計劃基本上按照我的想法實現了。”
“我父親的死……也是你計劃好的嗎?”
“不,老實說,這是我計劃外的事情。原本我只是想讓你和你的父親矛盾激化,從而有了直面解決的機會。等你和你的父親恢復了正常關係之後,我以後可以通過你進入你父親的公司,只是這樣而已。”
“是嗎……”
“還有其它的事情要問嗎?”
“我問你,假如我現在就對你停止委託我父親遺產的事,你的努力是不是就泡湯了?”
“你不會這麼做的,因爲在動漫展那次,我幫過你和你的朋友。而且實際上,我也並沒有直接害你。”
“……我想,這是我們最後一次以朋友的身份通這次電話了。不過你說的對,關於我父親的遺產就全部委託給你處理了,包括公司的所有事務——因爲我這邊也的確找不到其他的人來處理這些,畢竟我纔回國不久,而且作爲一名學生,不是很懂這些。”
“嗯,放心吧,除了我應得的那部分,剩下的都會完整地歸入你的賬下的。”
“對了,順便問你一下,你知道雪莉在哪嗎?”
“不知道,不過關於他,我有一個忠告。”
“什麼忠告?”
“他絕對不是表面上是個女裝癖的變態那麼簡單。”
…………………………………………
何月華掛斷電話,擡頭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說起來也對……雖然說是發小,但是幾年之間互相誰都沒有再聯繫,再次見面之後關係就立刻變得很要好這種事,本身就很奇怪。)
“現在還是專心養傷吧……”
何月華看了一眼自己受傷的腳踝,自言自語地說道。
雖然距離那個頗爲漫長的夜晚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星期左右,但是那個夜晚所造成的的影響卻到現在也還遠遠沒有結束。
首先就是各處現場遺留的那些痕跡——陳欣然的家,洹譽路9號的那座廢工廠以及何月華父親公司大樓第十七樓的會議室。
陳欣然家裡的留下的那些痕跡暫且不論,因爲陳欣然的父母已經以家中進了小偷爲由報了警;而剩下的兩處——廢工廠以及會議室,何月華雖然並沒有報警,但是裡面遺留的痕跡被其他人看見的話,說不定會惹出多餘的麻煩。不過這一點何月華屬於白擔心了一場,因爲何浩光入院後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的親信打了電話,要他們將那兩個地方收拾乾淨,所以除了當事人之外,誰也不知道在那裡發生了什麼。
而在接下來,則發生了一件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事——何月華的父親在入院兩天後的夜晚,跳樓自殺了。
作爲晴山市最知名的企業家,何浩光的自殺事件幾乎震動了整個城市,各大新聞媒體幾乎第一時間就在頭條刊登了這則消息,甚至電視臺還爲此專門臨時增設了一個節目,邀請各個方面的專家,從各種角度分析何浩光自殺的原因。
與此同時,由於何浩光的自殺是如此的蹊蹺,並且沒有留下遺書,警方也很快的介入了此次事件。因爲何月華與何浩光是同時在那間會議室受傷被送往醫院的,而且兩人還是父子關係,所以警方認爲何月華也許與何浩光的死有一定的聯繫,於是對他進行了詢問與調查。
不過,警察並沒有從何月華的嘴裡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何月華只是以一句簡單的“那是父子之間的打架”了事,在被問及其它的事情時則一概不知。再加上無論如何細緻深入的調查,所有的證據全都表明——何浩光的確就是自殺的。雖然仍有很多沒有解釋清楚的疑點,但是在絕對的證據面前,警方也只好暫時放棄了。
在應付完警方的調查之後,何月華要面對的就是自己父親留下的遺產。
在這個時候,就好像一直在瞄準這個機會的時候,王立超突然主動聯繫到了他,並且表示自己很擅長處理這方面的問題,願意以委託人的方式幫助他。
何月華雖然已經多少猜出了王立超並不只是想要幫助他這麼簡單,但是一方面他對父親的遺產並不是太感興趣,另一方面他也不是很懂這方面的事情。於是何月華最終還是決定以自身行動不便爲由,將繼承遺產方便的事宜全部委託給王立超來處理。
住院一星期之後,何月華的腳踝恢復情況不錯,腫脹也消除了差不多了,於是便立刻決定出院,回家繼續療養去了。
(要完全康復……可能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吧?)
何月華看着自己的左腳裹着石膏、纏着厚厚的繃帶,心裡想道。
(不過比起這個……父親他爲什麼要選擇自殺呢?)
這件事實在發生的太過突然,直到現在,何月華也沒能完全接受這個事實。甚至有時候,他覺着何浩光其實還活着——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爲他已經在警察的陪同下,親自確認過了何浩光的屍體。
在住院期間,何月華曾經向烏絲蘭婭確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何浩光在抓住她的時候,她的頭部是不是曾經被破壞過。結果他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烏絲蘭婭只是很普通的被何浩光的人團團圍住,然後抓起來了而已。
何月華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爲什麼要在這件事上說謊,因爲這看起來……就好像是故意想要激怒他一樣!
仔細回想起來,如果何浩光真的只是想要殺死何月華的話,爲什麼對安排在廢工廠的那羣人下達的命令只是“抓住他”呢?實際上那個時候,如果在何月華剛走進廢工廠時就下殺手的話,何月華是根本沒有辦法能夠反應過來的。
後來何月華獨自一人在會議室與何浩光對峙的時候也是如此。何浩光要殺何月華的話直接開槍便是,然而他並沒有這麼做,反而一直在強調何月華的做法過於心慈手軟,倒是讓人有一種身爲父親在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兒子的感覺。
(那不成父親他……根本沒有想過要殺死我?)
然而從何月華的腦海中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卻已經無從論證了。
(但是……陳欣然的預知該怎麼解釋……)
爲了解答心中的疑惑,何月華拿出手機向陳欣然確認了另一件事——他是如何被何浩光殺死的,結果他得到的回答是……
——“你是說,我的父親拿槍指着我,扣動扳機之後就結束了?”
——“嗯,是這樣沒錯……”
——“沒有看到我的死狀嗎?”
——“這個倒是沒有,槍響之後就結束了……”
掛斷電話之後,何月華卻並沒有任何如釋重負的感覺,反倒是愈發心煩氣燥起來。
(事到如今……做這些事情又有什麼用……)
何月華走到客廳裡,遠遠地看着那張擺放在壁櫥上的照片。
(這個照片是父親他特意放在這裡的吧?父親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照片中,幼年時期的何月華正張着手騎在他父親的脖子上,兩人一齊看向鏡頭,幸福快樂的笑着。
(我記得,這是母親當時給我們拍的……那個時候,我和父親在一起還能夠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算了,不管怎麼說,都已經不可能回到那個時候了。”
何月華自言自語的說道。他伸手將照片從壁櫥中取出,然後走到廚房,點燃了煤氣竈。
“再見了,父親。”
說着,何月華將照片扔進了正燃燒着的火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