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想要動,但腳下卻沉重如千斤磐石,所以她只能無能爲力的定在原地,失神的望着坐在沙發上的那人。
“進屋吧!”開口的人是蘭姨,她依舊慈眉善目的對夏天笑了笑,然後錯過身子出來將夏天掉在地上的包撿了起來。彷彿是爲了尋求某種依靠,或者說鼓勵,夏天下意識的將目光移到此刻站在自己身旁,手中握着自己包包但卻只見過一次面,可以說還有些陌生的婦人。
似是感覺出她的不安嗎,蘭姨慈愛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擡手,慢慢的落在她的背上,輕柔的拍了拍,像安慰自家犯了錯的小女孩那樣。
只是一個輕微的舉動,卻讓夏天被冷汗濡溼的後背,襲來一陣溫暖人心的熱流。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氣,她才終於邁開步子走進門。
只是,屋子裡的氣氛卻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只跨進門檻,夏天臉上的神色就更加難看了幾分。因爲另一邊的沙發上,端坐着紀梵亞。
“媽,你,你怎麼會來這裡!”夏天將目光轉向坐在紀梵亞對面的中年婦人,戰戰兢兢的開口。聲音裡卻是掩飾不住的微微顫抖,一雙小手也慌亂的絞在一起。
“來,有什麼話坐下再說,忙了一天了,夏天肯定累了吧!”關上門的蘭姨握住夏天的手,將她往客廳裡帶近了一點。“你們先聊,我這就去洗些水果來”,蘭姨說着放下手裡的包走進廚房了,然後輕聲的將門帶上,將這極其私人的空間留給三人。
“媽!”夏天站在沙發旁,失聲的喚道。
可是她卻未能得到一點點回應,屋內沒有人言語,沉默的不像話。這前所未有的巨大沉默,將夏天忐忑不安的心跳聲襯托的格外驚心動魄。
然後她看到母親緩緩擡起頭,目光直直的看向自己,那一向慈愛疼惜的眼睛裡,竟然早已是一片沼澤。
“媽,對不起!”夏天的眼淚在觸到母親的沼澤時,一瞬間洪水決堤般,洶涌而下。淚眼模糊中,她看到母親站起身來,似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後朝自己走來。
“媽,
我……”她伸手想要拉母親的手,卻在觸到那略帶着些粗糙的肌膚時,被對方突然的躲開。
“啪!”一聲響亮而又幹脆的巴掌就在這時突兀的落在夏天小巧的臉上,火辣辣的感覺讓她瞪大了眼睛,眼淚不受控制的汩汩而下。其實一點都不痛,真的一點都不痛,母親從來不捨得下力氣打自己的。只是母親臉上的悲傷和她劇烈顫抖着的手,讓她真切的感到難過。
而坐在沙發上的紀梵亞,則側臉望去欣賞舞臺劇般看着這一切,英氣逼人的臉上,神秘的露出一抹邪魅的笑。
“秀芳,不要打孩子!”聞聲慌忙從廚房出來的蘭姨一把摟住夏天,略帶些責備的對夏媽媽說道。
“夏天,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母親氣的嘴脣都在微微發抖,聲音是哭泣着的哽咽,似是也沒料到這一掌會落在最心愛的女兒臉上,她的右手還顫巍巍的停留在半空中。
似乎忘記了所有的語言和詞彙,夏天的腦海中一時間空白的只剩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看着母親寫滿失望和悲傷的臉,流着眼淚,上了發條的洋娃娃一樣,失神的喃喃自語着。
突然,母親搖了搖頭,看了夏天一眼便往前走去,匆匆打開門,一瞬間便消失在女兒的視線中。母親的突然離開,讓夏天一時愣在原地。倒是蘭姨大喊着:“秀芳,秀芳!”追了出去。
“不要哭了!”紀梵亞的聲音驟然響起,這才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抽出紙巾走到夏天面前,“擦擦吧!”他說着溫柔的伸手欲替她拭去眼淚,卻被突然反應過來的夏天一把大力的推開,顧不得看他一眼,便奪門而出。
被她這麼粗魯的對待,紀梵亞無謂的笑了一下,便邁開長腿追了出去,一把將跑的匆忙的她拉住。
“你放開我!”夏天大聲朝她喊,揮舞着雙臂用力的砸到他身上。
“你這個混蛋,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爲什麼還不放過他”
“你這個大騙子,你明明答應過我的不再傷害她的!”
夏天是用了力的將拳頭砸到他身上,紀梵亞本來還帶些戲謔的俊臉,漸漸變得難看,直至眉頭緊鎖,恢復往昔的冷冽。
“你夠了吧!”他握住她的手,厲聲喝道。
“我恨你,我恨你,紀梵亞,你爲什麼還要傷害她!”夏天掙扎着哭喊。
“如果我說這跟我沒關係你大概不會信吧!”紀梵亞開口,“你放心,我什麼都沒跟你母親說,現在,跟我走!”他說着拉着夏天的手將她拽進了電梯。
她不相信他,可是她沒有辦法,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追上母親,然後找個合適的理由跟她解釋這一切。默默的蹲在電梯的角落裡,任眼淚依舊決堤般往外涌,夏天卻是再不發一語。
孤傲的紀梵亞,試圖放棄所有的尊嚴和仇恨,將這個哭泣的小女人溫柔的擁在懷裡,讓她靠在自己懷裡痛快的大哭一場,卻在看到她受傷的小獸般的眼眸和對自己的防衛時,將伸出去的手臂縮了回來。
這樣因誤會而促成的母女反目的戲碼,本該帶給他復仇的快感的,可是,這一刻,他卻一點也愉悅不起來。那樣一個因爲打了自己女兒一巴掌手都會抖起來的女人,怎麼也無法將之與姑媽口中對母親百般刁難的惡婦聯繫起來,是不是這中間有什麼他不知道的誤會,他有些疑慮。
電梯一停下,夏天便發了瘋一樣的衝了出去,可是隻有蘭姨一個人站在那裡,望着不遠處一輛剛剛發動的出租車。
“媽!”夏天大喊,慌忙的去追那輛出租車。跑的太快,腳上的鞋子忽的崴了一下,措不及防的,整個人便狠狠的跌倒在地上。
膝蓋被擦破,有殷紅的血流出來。顧不得疼痛,夏天站起來想要繼續往前跑,卻被一輛黑色的車子攔住。
“上來,我帶你去!”握着方向盤的紀梵亞對她說着,便伸手將車門打開來。“你最好快點!”他催促,語氣中有些許的不耐煩。
迅速的反應過來跳上車子,夏天方纔止步了哭泣,攥緊着一雙小手緊緊的盯着前面的出租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