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打年輕時就開始攢,凡是他覺得有價值的,有大事發生的,都留着呢,你看這一箱一箱的,都寫了日期編了號的,哪年哪月,記得比結婚記念都清楚。”大媽埋怨道,“也不知道攢這些個破玩意有什麼用,本來房子就小,堆的沒個下腳的地兒,就這還霸着不讓賣。”
“是這樣,有人就愛收藏這些。”收廢品的大哥憨厚地笑,“我上次收的那家,比您這還多,來回拉了兩三輪車才拉完。”
“什麼收藏,要我說就是瞎糟錢!”大媽氣哼哼地說道。
“怎麼能是瞎糟錢呢?”房門一開,從裡面出來一位滿面紅光,精神矍鑠的老先生,拄着柺杖篤篤篤地走過來,“這都是知識,是財富,就你個老太婆啥也不懂,非要給我賣嘍。”
“不賣留着幹啥,出國坐飛機能帶的了嗎?帶過去兒媳婦同意嗎?”大媽氣沖沖地說道,“還知識,財富,有個嘛用?”
“怎麼沒用?”老先生瞪眼道,“你現在隨便問我什麼東西,看有沒有我不懂的?”
“我沒那閒心,有那功夫我做飯去呢!”大媽說道,“既然你出來了,你跟這看着吧,我回屋做飯,你學富五車,不還得吃我做的飯?”
說完氣哼哼地回屋了。
老先生坐在門前的舊藤椅上,哼着京腔打着拍子眯着眼睛看收廢品的大哥稱重。
我走過去,隨手翻了翻報紙,問老先生,“大爺,您這報紙能不能賣些給我?”
“你要報紙幹什麼?”老先生說道,“你們年輕人,不都流行上網了嗎,據說網上啥新聞都有。”
“可我想看看舊聞。”我說道,“我工作需要,想查查過去的一些資料。”
“查什麼?”老先生說道,“你想知道什麼,問我,我告訴你,比查報紙都快!”
“……有這麼厲害?”我笑道。
“丫頭片子,不信大爺是不?”老先生拿柺杖點着地,梗着脖子說道,“你只管問,我要是說不上來,今晚留你在家吃飯。”
一句話把我逗樂了。
帝都最多這種又倔又可愛的老頭,一言不合就打賭,賭輸了還玩賴皮。
“那行,那我就先試試您。”我笑着說道,“別的先不說,就我現在上班的嘉豪酒店,大爺您知道是誰家的嗎?”
老先生聽我這麼一問,突然嘿嘿嘿樂起來。
“丫頭片子,撞我手裡了!”他得意的笑,“你要問別人,我沒準真有答不上來的,但你偏要問這個,哈哈~”
我心頭一動,難道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我費半天勁找不到答案,然後隨便撞見一鄰居,卻正好知道周家的事?
“大爺,你的意思是,你對嘉豪特別熟?”我問道,心底升起一線希望。
“那個酒店我倒是不熟,但我對你們老闆熟。”老先生說道,“你們老闆叫周天成沒錯吧?二十多年前,我們就住在一個衚衕裡。
他怎麼發的家,怎麼創的業,我統統知道,他結婚我們家還隨了份子呢!”
我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衝過去握着老先生的手用力搖。
“那你見過他媳婦嗎?”我顫聲問道。
“見過,兩個都見過!”老先生說道,“前面那個是挺漂亮一丫頭,白白淨淨,柔聲細語的,可惜兩個人沒過到頭,女方生了個大胖小子後跑了。”
“什麼?跑了?”我驚訝道,“不是生病死了嗎?”
“咳!那也就是對外說的。”老先生說道,“實際上那女的跟別人跑了,跑的時候孩子才過完百天,那時候,周天成纔剛在帝都打響名聲,爲了消除這件事情可能對他帶來的影響,就對外宣稱媳婦病死了,又說媳婦太年輕,孩子又小,就沒有大辦喪事。”
我頭頂彷彿有悶雷滾滾,心裡的震驚無以復加。
原來神秘人真的沒騙我,周天成的前妻真沒死,不但沒死,而且還跟人跑了。是什麼人這麼大的魅力,能讓一個女人放棄剛出生的孩子和優越的生活,毅然投向他的懷抱呢?
“那大爺你知道是什麼人搶走了我們老闆娘嗎?”我問道,儘量裝着是對老闆的緋聞感興趣。
“這我就不知道了。”大爺的回答讓我很失望,“當時知道這件事的人非常少,我能知道真實情況,還是因爲我表姐是他們家傭人,要不然也不可能知道,這事報紙上可沒有。”
“個死老頭子,又跟那叨叨啥呢,顯擺你懂的多是吧!”我還想再問些東西,大媽從屋裡出來了,邊解圍裙邊說道,“讓你看着稱,你看哪兒去了,好幾百斤東西哪,缺個三斤五斤你都看不出來。”
“不會的大媽,我們雖然是收廢品的,但講的也是誠信。”收廢品的大哥說道。
“得得,算我沒說,稱完沒,稱完趕緊給錢,我們回家吃飯。”大媽沒好氣地說道。
收廢品的大哥就從破舊的錢包裡抽了幾張錢遞給她,有零有整的。
“三十年了,總算見着回頭錢了!”大媽收了錢,自嘲地笑笑,踢了老伴一腳,“還不回屋吃!”
老兩口就頂着嘴回屋去了。
我也不好追人家裡去問,眼看着大哥把報紙往車上搬,忙又去和他商量。
“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這舊報紙能不能借我看兩天,我正好要查點東西。”
那大哥停下手裡的活,看了看我。
“給錢不?”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給,給!”我說道,當即從錢包裡抽了一百塊錢給他,“我看完後就通知你來拿,這一百塊給你,麻煩你幫我搬到樓上去,行嗎?”
“有錢咋都行!”大哥樂呵呵地接過錢,二話不說抱起一紙箱報紙就往電梯口走。
嘿!竟然有愛錢愛的如此坦蕩之人!
我趕緊叫住他。
“大哥,大哥,等一下,不用全都抱上去。”我說道,“我挑幾箱就行了!”
“哦,這樣啊!”大哥又把箱子放下,說道,“你挑,你挑,隨便挑。”
我笑笑,回憶了一下週自偉的年齡,挑出從他出生前後三年的報紙,讓大哥給我送回了屋。
爲了表示感謝,又送了大哥一包煙。
大哥樂顛顛地走了,臨走告訴我想看多久看多久,不還都沒關係。
當然沒關係,他五十塊錢收了一車,我一百塊錢買回十分之一都不到,臨了還搭一盒好煙!
送走大哥,我關上門,飯都顧不上吃就開始一張一張翻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門外有人敲門,擡頭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晚上九點半了。
這個點,誰會來找我。
“誰呀!”我站起來,捶捶腰,轉着脖子去開門,忙暈了,也沒想着先從貓眼看一下,結果門一開,居然是陸九橋。
我嚇一跳,下意識就要關門,陸九橋伸手擋住了。
“手機爲什麼關機?”他黑着臉問道。
“沒有啊!”我說道,“關了嗎,可能沒電了,我忙的要死,沒注意。”
“忙什麼?”陸九橋探頭往裡看,吃了一驚,我也跟着往裡看,才發現整個客廳已經成了報紙的海洋。
陸九橋趁我分神擠了進來。
“哎,哎……”我攔住他,“你這是私闖民宅你知道嗎,小心我告你啊!”
“告吧,時隊長是我發小!”陸九橋說道,“你的案底還在他手裡呢!”
“……”好吧,算你狠,我悻悻地收回手,說道,“進來可以,但是隻能坐在沙發上,哪也不許去,不許亂摸亂看,也不許亂打聽,否則我跟你翻臉!”
我怕他看到夏天的東西和照片,但此時再去收拾已經來不及了。
“你不一直都在跟我翻臉嗎?”陸九橋說道,越過我去了客廳。
“鞋都不換啊?”我在後面喊道。
“有必要嗎,都被報紙鋪滿了。”陸九橋說道。
不換也好,我還怕你腳臭呢!
我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在沙發上坐老實了,才又重新忙碌起來。
“不給客人倒水嗎?”陸九橋說道。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頭也不回地說道。
“剛纔是誰說不準我亂動的?”陸九橋說道。
“行行行,我給你倒,行了吧!”我氣急敗壞地跳起來,跑到飲水機處給他接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好好喝你的水,再多事就把你趕出去。”
陸九橋挑挑眉,沒說話,端起杯子喝水。
我又重新坐回去。
“你這是在幹嘛?”他看我忙忙叨叨的,好奇地問道。
“樓下大媽賣舊報,我買回來一些,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我說道,反正他也知道我要做的事,對他沒有隱瞞的必要。
“怎麼突然開竅了?”陸九橋勾脣一笑,問道,“找到什麼沒?”
“還沒有。”我說道,“這麼多,我得慢慢找。”
“要不要幫忙?”陸九橋問道。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我說道。
“那正好,反正我也嫌髒。”
呃……
“你怎麼這麼變態?”我說道,想起昨天的事,正好問一問他,“時光怎麼會是警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