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柔軟,輕撫過F國梧桐油綠的葉子,透過葉子,和煦的陽光溫暖的照射進街區小巷。F國郊區的小街上,溫暖的橘紅色遮陽傘下一閃掛着風鈴的小門緩緩打開,引得風鈴陣陣輕響。
“歡迎光臨。”
清越的女聲帶着午後特有的慵懶,讓站在門口的高大男人不自覺頓住腳步。
沒聽到動靜,蘇錦從咖啡壺裡擡頭看過去,觸到男人面孔和漆黑眼眸的瞬間她愣了下,消瘦的小臉兒即刻慘白,拋下咖啡壺轉身就走。
男人快步穿過吧檯,在她即將打開後門的瞬間捉住她的手腕。觸手冰涼瘦削的手腕讓他心口陡然繃緊。
“錦兒!”
這聲呼喚,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蘇錦眉頭緊蹙,脣角扯了扯,扯出抹苦澀的冷笑。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轉身,盯着面前一如既往明豔的眉眼。
“先生,你認錯人了。”
“錦兒,這不是言情小說,我可能認錯你嗎?”夜曦輕笑,笑的溫柔。
蘇錦也笑,笑的冷漠。
“你真的認錯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叫凱瑟琳,先生。”她流利的回答完畢,做了請的姿勢,“這裡是我的店,我的先生和兒子很快就回來,請你出去!”
聽到蘇錦的話夜曦沒有半分意外,反而依舊笑着。
“錦兒,你沒有先生也沒有兒子。這些年唯一生活在你身邊的男人是陸爾昭,唯一生活在你周圍的孩子,應該是你四年前領養的男孩兒希希。”他上前俯身拉住蘇錦的手,在她還沒來得及掙脫前就說,“希希現在在我那裡。”
蘇錦連冷漠的笑意都僵了僵,沉默許久,忽而輕笑。
“那又怎樣?”
她回身正視着夜曦,“你覺得我會他做什麼嗎?”
夜曦到底有些意外,意外她的冷漠。
“我只希望你爲他跟我回去。”他真誠的說,“錦兒,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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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兒,回家吧!”
如果是四年前,如果沒有那天的事情,夜曦這簡單的五個字就足以讓蘇錦放下一切戒備跟他走。可畢竟不是四年前,畢竟蘇錦也不再是當初的她。她低頭看了看他握着自己的手,依舊是那修長的手指,手心裡長期握着手槍的薄繭子酥癢着她的手背,就是這隻手對她開的槍,蘇錦的眼眸眯了眯,擡眸冷笑,“夜曦,我有辦法讓你放開手,你信嗎?”
夜曦愣了愣,眸色微微黯淡,點頭。
“錦兒,你想怎麼做?”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到她的手摸向櫃檯,話音落下,她手中已經多了把漆黑的槍,指向他握着她的手。夜曦挑眉朝她笑,“你會開槍?”
蘇錦專注着他的眼睛,笑容依舊,點頭。單手流利的上膛,薄薄的子彈煙霧彷彿在瞬間散開。她把槍口貼在夜曦那隻手上擡頭看着他,問,“還不放手嗎?”
“就算沒有這隻手,我還會用另外一隻手握住你的手。”
夜曦平靜的回答,彷彿那裡頂着的並不是一把槍。
他擡頭
朝她微笑着,經年後,他眉眼依舊明媚,只是深藏了當初的凌厲,讓人愈發難以看清。
蘇錦也不太想看清楚,她累了,懶了。
“夜曦,你還是覺得我不會開槍。”她笑了笑,是真的覺得可笑。
他知不知道,他欠了她的不是一條人命?他知道她收養了希希,又是否知道她爲什麼收養他?如果知道,他還是劫走希希,那麼他還和當年一樣,卑鄙,無恥!
夜曦也笑,輕輕按住她的那隻手說,“錦兒,你開槍。”
聽不出情緒和意思的話,可蘇錦聽懂了他的意思。但即使懂,她也可以裝作不懂。
扣動手槍,槍響的瞬間,她的手被鬆開,子彈擦着夜曦的手背而過,頓時鮮血淋漓,傷口周圍都是漆黑。
“呵……”
看着夜曦的傷口,蘇錦卻笑了。她是笑自己,其實報復也沒有多快樂,以後還是不要再想着報復了。
笑完她放下槍就走,夜曦一把抱住她的腰,用的是完好的那隻手。
“仇已經報了,可以跟我走了吧?”聲音有點兒失控。
多年後蘇錦還能想起夜曦對她發怒失控的那幾次,卻再也不覺得害怕了。
“夜曦,我們沒仇。”她伸出手掰他的手指,腰身卻被他箍得緊緊的。
“你看,當初江宸拋棄我的時候,是你要了我。其實你對我有恩,如果沒有你,可能那時候我已經死了,所以後來你對我開槍其實不算什麼,不過是你給的,再拿回去而已。”蘇錦低着頭,冷淡的口氣說的彷彿並非她經歷過的事情。
夜曦百感交集,糾纏的思緒如同他緊挨着的她的髮絲,他是靠下頜和胳膊困住蘇錦,若非感覺得到她急促呼吸起伏的速度,他真的會心疼死。
“沒有仇,就跟我回家。”這次的語氣是命令。
回家?
蘇錦冷笑着,那好像已經沒有她的家。她發狠的用力推夜曦,夜曦居然沒有站穩閃了閃,不得不用受傷的手支撐着吧檯站穩,頓時傷口裡流出更多鮮血。
蘇錦回頭,目光在他的傷口上一掃而過,沒有半分急迫疼惜。
“收回你那些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把希希送回來,他不是我兒子,威脅不了我。”
“陸爾昭呢?”
夜曦問,氣息沉得感受不到,“陸爾昭爲了你放棄陸氏,錦兒,你也無所謂他嗎?”
蘇錦的眉端緊緊皺起來,冷靜再也無法僞裝,眼裡分明寫着‘卑鄙’兩個字。那樣凌厲的眼神夜曦看着都有幾分膽寒,卻並沒有避開,而是用一種承受的方式直直與她對視。
“夜曦,你還可以再混蛋一點兒。”
她的聲音微微發抖,“乾脆再對我開一槍怎麼樣?”她眯着眼眸朝他靠近,拿起槍強行塞進夜曦受傷的手裡,“如果沒錯,你的左手槍法很準對不對?來,開槍,對着我再開一槍啊!”
蘇錦緊緊抓着夜曦的手,血從傷口裡汩汩溢出,疼痛應該是刺入心扉的,可夜曦居然一動不動,硬是強忍着疼痛任由
蘇錦發泄。
“我不會再對你開槍。”他隔着手槍握緊她的手,“我留着這隻沒有傷過你的手,帶你回家!”他說着狠狠攔住她的腰身,這一次,緊得蘇錦生疼,可夜曦不準備鬆開半分。
蘇錦還想掙扎,夜曦緊緊箍着她的腰身,“除了陸爾昭,我有無數個辦法讓你屈服,錦兒,你真的準備讓我那麼做?”
只要這個世界上有她擔憂的人,他都可以拿來威脅。
蘇錦蹙眉,他說的對,無恥的人總有許多沒有底線的方式逼迫另外一個人。而他,恰恰是那個無恥到沒有底線的人。從他進門開始她就註定逃無可逃,如果她還有機會逃跑,他就不會來。
蘇錦想通了,她註定走不了,註定得回去。
她笑了笑,她該回去的啊!報仇的感覺縱然不是預想的那麼好,但有些人總要面對,有些事情,也總要了結。
“我回去,你會後悔。”她說。
“不會。”他肯定,然後輕輕鬆開她,俯身去拉她的手。
蘇錦笑着抽手,“我們沒那麼親密的”,笑容清冷的讓夜曦心中一抽。他彷彿看到了一個人,那個秋天,在病房裡初見的蘇錦。
“只要你回去。”
他在她身後輕輕說,蘇錦像是沒有聽到徑直走出去。
聽到了,其實她聽到了,可聽到了又如何?她其實根本不明白夜曦爲什麼非要她回去,但四年來她已經懂得,有些事情未必需要答案。從前的自己,或者更從前的自己,都是因爲太追究答案而受傷。
打開門,看到那人,蘇錦挑起脣笑了笑。
“夫人。”
程奕一如既往的叫她夫人,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只是開車門的動作慢了點兒而已。
蘇錦進車門的時候,卻聽到他說,“夫人還活着,太好了!”
她歪了歪頭看着程奕,笑,“你活着也很好。”
這個笑容是她今天所有笑容裡唯一真實的,程奕愣了下,也笑了。當初夜曦爲了救他半夜從家裡離開,看來這件事夫人已經知道了。那,是不是已經原諒了先生?程奕合上車門轉身,看到夜曦的瞬間臉色大變。
“先生,你的手……”他上前,眼睛盯着夜曦那隻鮮血直流的手。他剛剛聽到槍響,但沒想到受傷的會是夜曦。
“沒關係,去開車。”
夜曦沒理會那隻手,好像受傷的並不是他。
程奕已經習慣了,這四年來夜曦的變化很大,夜龍對他很滿意,因爲他已經做到了冷酷無情。即便在夫人的‘忌日’,他也不曾表現出太多情緒。雖然程奕仍然能分明感覺到夜曦是忘不了蘇錦的,而且時間越久,就記得越深。因爲四年來他一直在做一件事,那就是休整錦園,無數次休整,應該只是爲了迎接它真正的主人。
夜曦在車上包紮手,酒精擦過傷痕,疼痛中的灼燒是燒在他心口。他側臉看蘇錦,她望着窗外,神色平靜中透着清冷,明明那麼冷的一個側影,卻讓夜曦滿足的笑起來,只要她還在他身邊,怎樣都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