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走近蘇泊兒, 停下,瞥眼看了一眼幾個侍衛,然後正視蘇泊兒, 問道:“你準備怎麼處置這四個人?”
蘇泊兒看着李昊, 眨眼:“皇上您確定想聽麼?”
李昊不解——難道自己不能聽?
蘇泊兒笑了, 意味深長的看了李昊一眼, 隨後轉向之前臉被熙妃撓傷了的侍衛們, 涼涼的開口:“先把這四人的右胳膊卸了吧。”竟敢輕薄雲輕。
蘇泊兒話音一落,不僅侍衛變了臉色,李昊也皺眉, 轉頭不贊同的看向她,說道:“拖下去打幾棍子就好了, 實在不解氣就多打幾棍子。”卸胳膊, 這懲罰……有點太重了。
蘇泊兒聽了李昊的話, 掃了一眼臉色煞白的幾人一眼,笑着點點頭:“皇上說的是, 打幾棍子就好了,卸胳膊……倒顯得臣妾狠毒了。”
蘇泊兒狠毒兩字一出口,李昊的不但眉頭皺起來了,連額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雖然自己覺得卸胳膊有些不妥,但是聽她這麼說自己, 很不舒服。
“你知道, 朕不是那個意思。”李昊看着蘇泊兒揚起的嘴角, 沉眉說道。
蘇泊兒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對着李昊擺擺手:“皇上您不用解釋的, 反正您想的也是事實。”我……就是惡毒。
李昊低頭,看蘇泊兒這樣, 嘴脣緊緊的抿着,也不開口,目光深沉。
蘇泊兒無視李昊的目光,繼續對侍衛吩咐道:“既然皇上覺得本宮的處罰過於重了,那麼……拖下去,重打六十大板!打死打表示有罪,打不死……代表罪不至死。”
說完這句話,蘇泊兒突然想笑,以前看電視的時候看到‘打死代表有罪、打不死代表罪不至死’這句話時,還暗暗的吐槽說沒有邏輯,沒想到風水輪流轉,自己有一天也能這麼理直氣壯的說這句話。
侍衛領命拖着人下去了,沒一會兒就從外面傳來四人的悶|哼叫痛。聽着棍子落到身上的沉重聲音,蘇泊兒嘆口氣,古人真是實誠。
李昊現在已經不想去管什麼侍衛、什麼懲罰了,他現在在意是,眼前的人,不對勁!
蘇泊兒站在外面聽了一會兒後轉身看向李昊,眉眼彎彎:“皇上,要進去坐會兒嗎?”
李昊聽出來了,蘇泊兒在對自己下委婉的逐客令。
“好,恰巧朕也有些口渴。”對於李昊來說,適當的裝作沒有聽懂言外之意是可以的。他有預感,要是今天自己就這麼走了的話,會錯過些什麼。
說完後李昊就轉身徑直進了房間,留蘇泊兒一個人在原地,看着李昊的背影,蘇泊兒眼神複雜——這人,是真沒懂自己的意思還是假不懂?
回到屋裡,蘇泊兒親自動手給坐着的李昊倒了一杯茶,然後也一同坐下,眼睛盯着對面的喝茶的人。
李昊喝着茶,感受到蘇泊兒那裡傳來的視線,也沒開口詢問,繼續喝自己的。
見李昊這樣,蘇泊兒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彎彎繞繞,麻煩!有位偉人曾經教導我們——一切不已相守一生的曖昧都是耍流氓!!
好吧,那位偉人不是這麼說的,但是基於自己和李昊已經結婚了,所以偉人的原話對自己現在這個情況一點都不貼切。
“皇上。”蘇泊兒心頭想法一繞,兩三下就把自己繞了出來,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看向李昊,開口。
李昊喝茶的手一頓,隨後放下手中的杯子,擡頭看向蘇泊兒:“愛妃,有何事?”
沒心思再去糾結李昊對自己稱呼,蘇泊兒對上李昊的目光,眼中有一絲不顧一切的勁,問道:“不知皇上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已。’這句話怎麼看?”
反覆的試探,她已經累了。蘇泊兒想好了,要是待會兒李昊覺得這句話荒誕不已的話,自己就徹底收心,早看清早好,免得自己以後陷得太深,無法自拔。
聽了蘇泊兒的話,李昊身形一震,良久之後,他擡眼看蘇泊兒,後者一臉莊重,就這樣看着自己,眼中還有一絲緊張。
等了好久,也不見李昊回答,蘇泊兒漸漸的有些坐不住了,開口問道:“皇上,您……”
不過還沒等蘇泊兒的話說完,李昊卻突然的起身。
蘇泊兒仰臉,也跟着站起來,疑惑。
李昊起身,看了一眼,然後驀然轉身,大步離開,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李昊離開好久之後,蘇泊兒才用手撐着桌子,緩緩的坐下。她扯扯嘴角,本來想笑,奈何怎麼都笑不出來,心裡一陣空落落。
蘇泊兒啊蘇泊兒,自古帝王多薄情這個道理你不是早就明白了麼?那你現在又在幹嘛?不是應該高興看清楚了李昊與其他帝王沒什麼兩樣麼?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蘇泊兒怔怔的坐着,什麼時候天都黑了都不知道,最後還是侍女上前,輕輕的叫她:“娘娘,該用晚膳了。”
蘇泊兒回過神,茫然了幾秒後轉臉看來人,然後緩緩的點點頭,喃喃的回道:“這麼快啊。”
侍女見蘇泊兒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下雖然不解不過也沒有膽子問,畢竟……今天娘娘的手段,這院裡山上下下是見識過了。對於現在的娘娘,說自己一點都不害怕是假的。
白天紅杏捱了板子之後,整個人都暈過去了,還是被人擡回去的。那四個侍衛,雖然是鐵骨錚錚的男兒,不過六十大板下來,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臉色蒼白,冷汗如豆。今天這一出,徹底顛覆了披香殿的下人們對蘇泊兒的看法。
他們原來以爲蘇泊兒嬌蠻無禮,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又覺得她對下人極好,笑容時時都掛在嘴邊,對他們也是親切寬容。可是誰都沒有想到,今天她會發這麼大的火,處罰得這麼重。
“我現在還不餓,你先去給雲輕準備吧。”蘇泊兒摸|摸肚子,頭也不擡的對侍女說道。可不是麼,坐着一下午都沒有挪過,會餓才奇怪。
侍女看着蘇泊兒,爲難。哪有下人比主子先吃的道理?
感到身邊的人沒有動,蘇泊兒擡頭,不解:“怎麼了?”還有事?
侍女見蘇泊兒瞧她,趕緊搖搖頭,回道:“無事!”說完她就轉身退下。先吃就先吃吧,娘娘都發話了。
侍女走後,蘇泊兒用手託着腮,繼續發呆。
………………
吃不下飯的除了蘇泊兒,還有李昊。
自從從蘇泊兒院裡倉皇逃出之後,李昊回到自己院子裡一坐也是一下午。
被他趕到遠處的福公公看着李昊這樣,上火了,嘴都起泡了——陛下已經真正兩個時辰沒有離開那石凳了!
也不知道蘇妃娘娘跟陛下說了些什麼,陛下自從回來之後,就一個人坐在院子裡,不說話也不動。在福公公的記憶裡,李昊少有這樣子,如果他還沒有老年癡|呆,記的沒錯的話,李昊上一次這樣子還是一年前了。
一年前先皇駕崩,身爲太子的李昊剛登基,當時的五王爺李景楓對皇位的執念太深,竟然起兵造反!幾次勸解無果,無奈之下最終李昊下令:開戰!
這一戰的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五王爺戰敗被俘。當日大殿上,李昊坐在龍椅上高高在上,龍袍在身,李景楓跪倒在他的腳下,盔甲破敗。
李昊本來有心饒李景楓一命,哪知這五王爺也是氣傲,口中說罷‘勝者爲王,敗者爲寇。’之後,竟然以頭搶地,當場斃命!
就是那天,李昊在御花園坐了一天,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當時太后和衆位朝臣都非常擔心,害怕李昊因爲這件事受了刺激。不過出乎衆人意料的是,李昊就坐了一天,到了晚膳的時候,就起身,若無其事的去找太后用膳了。
衆人雖然不解李昊的舉動,不過還是在心裡鬆了口氣。
從那以後,福公公再也沒有見過李昊那樣了。而現在,陛下竟然連晚膳都不吃了,蘇妃娘娘……到底對陛下說了什麼?
而現在緊緊盯着石桌的李昊在想什麼呢?他在想,對於蘇泊兒,自己到底能爲她做到什麼地步!
所實話,蘇泊兒白天說的那句話,給了李昊很大的衝擊,他也沒有想到,蘇泊兒會說出那一番話。
他生來就是太子,從小就看着自己的父皇三宮六院,成年之後,他的母后也就是現在的太后就立馬給他納了幾位側妃,當上皇帝之後,後宮也更龐大了。所以對於蘇泊兒說的話,他除了驚訝,還真的花了一下午來想。
至於爲什麼會一聲不響的從蘇泊兒的房間離開,他只能說,當時腦子有些亂。看着蘇泊兒的那張臉,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李昊這兩個時辰,把自己後宮中他能記起名字或者是記起臉的女人都同蘇泊兒比較了一番,然後得出結論,她們誰都沒有蘇泊兒重要,或者說……在他的心裡,好像她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蘇泊兒。
但就算這樣,李昊也不知道,到底是蘇泊兒在他的心裡位置太重要,還是其他人在他的心裡太不重要。
所以說,咱們的皇帝陛下,糾結了。
靜謐的夜晚,有兩人一夜無眠。